笑忘春、惠好武功虽高,于艺文一道却均一窍不通,两人并肩往地下一坐,留神观看旁人动静。
笑忘春的见识经历比惠好高出百倍,他神色漠然,似对壁上挂着的书法图画感到索然无味,其实眼光始终不离那绿衫宫女的左右。
他知这宫女是关键的所在,倘若楼兰国暗中伏有奸计,定是由这娇小腼腆的宫女发动。此时他便如一头在暗窥伺猎物的豹子,虽然全无动静,实则耳目心灵,全神贯注,每一片筋肉都鼓足了劲,一见有变故之兆,立即便扑向那宫女,先行将她制住,决不容她使甚么手脚。
陆迁、朱丹臣、方青鸾、公冶乾等人到壁前观看字画。邓百川察看每具画架,有无细孔可以放出毒气,楼兰的“化魂清风”着实厉害,中原武林人物早闻其名。巴天石则假装观赏字画,实则在细看墙壁、屋角,查察有无机关或出路。
只有一贯士信口雌黄,对壁间字画大加讥弹,不是说这幅画布局欠佳,便说那幅书法笔力不足。
楼兰虽僻处边陲,立国年浅,宫中所藏字画不能与大唐、大燕相比,但帝皇之家,所藏精品毕竟也不在少。公主书房中颇有一些晋人北魏的书法,唐朝五代的绘画,无不给一贯士说得一钱不值。
其时苏黄法书流播天下,楼兰皇宫中也有若干苏东坡、黄山谷的字迹,在一贯士的口中,不但颜柳苏黄平平无奇,即令是钟王张褚,也都不在他眼下。
那宫女听他大言不惭的胡乱批评,不由得惊奇万分,走将过去,轻声说道:“一先生,这些字当真写得不好么?公主殿下却说写得极好呢!”
一贯士道:“公主殿下僻处楼兰,没见过我们中原真正大名士、大才子的书法,以后须当到中原走走,以见长闻。小妹子,你也当随伴公主殿下去中原玩玩,才不致孤陋寡闻。”
那宫女点头称是,微笑道:“要到中原走走,那可不容易了。”
一贯士道:“不然,不然。公主殿下嫁了中原英雄,不是便可去中原了吗?”
陆迁对墙上字画一幅幅瞧将过去,突然见到一幅古装仕女的舞剑图,不由得大吃一惊,“咦”的一声。图中美女竟与韩凝儿的容貌一模一样,只衣饰全然不同,倒有点像旧时石洞中那个仙子姊姊。
图中美女右手持剑,左手捏了剑诀,正在湖畔山边舞剑,神态飞逸,明艳娇媚,莫可名状。陆迁霎时之间神魂飞荡,一时似乎到了韩凝儿身边,一时又似到了旧时的石洞之中,出神良久,突然叫道:“二哥,你来瞧。”
惠好应声走进,一看之下,也是大为诧异,心想韩姑娘的画像在这里又出现了一幅,与师父给我的那幅画相像,图中人物相貌无别,只是姿式不同。
陆迁越看越奇,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幅图画,只觉图后的墙壁之上,似乎凹凹凸凸的另有图样。
他轻轻揭起图像,果见壁上刻着许多阴阳线条,凑近一看,见壁上刻了无数人形,有的打坐,有的腾跃,姿势千奇百怪。这些人形大都是围在一个个圆圈之中,圈旁多半注着一些天干地支和数目字。
惠好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些图形与清灵宫石室壁上所刻的图形大同小异,只看得几幅,心下便想:“这似乎是丰梓月丰师叔的武功。”
跟着便即恍然:“丰师叔是楼兰的皇太妃,在宫中刻有这些图形,那是丝毫不奇。”想到图形在壁,丰梓月却已逝世,不禁黯然。
他知这是尧天神脉武功的上乘秘诀,倘若内力修为不到,看得着了迷,重则走火入魔,轻则昏迷不醒。
那日梅兰竹菊四妹,便因观看石壁图形而摔倒受伤。他怕陆迁受损,忙道:“三弟,这种图形看不得。”
陆迁道:“为甚么?”
惠好低声道:“这是极高深的武学,倘若习之不得其法,有损无益。”
陆迁本对武功毫无兴趣,但就算兴趣极浓,他也必先看韩凝儿的肖像而不看武功秘谱,当即收回图画,又去观看那幅“湖畔舞剑图”。
他对韩凝儿的身形容貌,再细微之处也是瞧的清清楚楚,牢记在心,再细看那图时,便辨出画中人和韩凝儿之间的差异来。
画中人身形较为丰满,眉目间略带英爽之气,不似韩凝儿那么温文婉娈,年纪显然也比韩凝儿大了三四岁,说是旧时石洞中那位仙子姊姊,倒似了个十足十。
一贯士口中兀自在胡说八道,对陆迁和惠好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毫不放过,听惠好说壁上图形乃高深武学,当即嗤之以鼻,说道:“甚么高深武学?小和尚又来骗人。”揭开图画,凝目便去看那图形。陆迁斜身侧目,企起了足跟,仍是瞧那图中美女。
那宫女道:“一先生,这些图形看不得的。公主殿下说过,功夫倘若不到,观之有损无益。”
一贯士道:“功夫若是到了呢?那便有益无损了,是不是?我的功夫是已经到了的。”他本不过逞强好胜,倒也并无偷窥武学秘奥之心,不料只看了一个圆圈中人像的姿式,便觉千变万化,捉摸不定,忍不住伸手抬足,跟着图形学了起来。
片刻之间,便有旁人注意到了他的怪状,跟着也发见壁上有图。只听得这边有人说道:“咦,这里有图形。”
那边厢也有人说道:“这里也有图形。”各人纷纷揭开壁上的字画,观看刻在壁上的人形图像,只瞧得一会,便都手舞足蹈起来。
惠好暗暗心惊,忙奔到笑忘春身边,说道:“大哥,这些图形是看不得的,再看下去,只怕人人要受重伤,倘若有人颠狂,更要大乱。”。
笑忘春心中一凛,大喝:“大家别看壁上的图形,咱们身在险地,快快聚拢商议。”
他一喝之下,便有几人回过头来,聚到他身畔,可是壁上图形实在诱力太强,每人任意看到一个图形,略一思索,便觉图中姿式,实可解答自己长期来苦思不得的许多武学难题,但这姿式到底如何,却又朦朦胧胧,捉摸不定,忍不住要凝神思索。笑忘春突然间见到这许多人宛如痴迷着魔,也不禁暗自惶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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