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债

    
    我浑身紧绷，僵硬着身子不敢动，甚至忘记反抗了。
    直到公输婆婆大喊一声，“庞雨，你还不动手？”
    动手？
    跟谁动手？
    我看着扑到我身上的小少爷，以及地上蜿蜒纠缠着的庞大影子，不再纠结，手腕反转，蒹葭剑猛地朝地面上刺了进去。
    那一剑，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刺穿了坚硬的地面，直直的刺进了蛇影里。
    蛇影疯狂的挣扎着，小少爷表情也更痛苦，从我身上翻滚下去，在地上哭嚎着。
    我心疼小少爷，正想去看看他，却见那蛇影已经挣脱蒹葭剑，渐渐地从影子里脱离出来，有了实体。
    公输婆婆恼怒的瞪了我一眼，“庞雨，身为庞家后人，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什么后人不后人的！我不知道。你不是来救人的吗？你快救人啊！”
    公输婆婆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远远地抛过来。
    那东西一落地，就自动放大，居然是个木雕的镂空笼子，精准的将那蛇影罩在笼子里。
    蛇影不甘被困，疯狂挣扎着，而公输婆婆嘴里也念念有词：“咒曰：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紧箍咒法，困！”
    那木雕镂空笼子骤然缩小，将蛇影整个儿的困在里面，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这才恍惚着，捡起掉在地上的蒹葭剑，跑去看小少爷，却见小少爷已经昏迷过去了。
    但他身上的蛇鳞，仍然在不停生长，直接蔓延到了全身，就连脸上也未曾幸免。
    我大惊失色，回头问公输婆婆，“这怎么回事？”
    “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看着我手里的蒹葭剑，“你不是有蒹葭剑吗？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茫然的摇头。
    附身在小少爷身上的蛇妖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要我的剑，能干什么？
    “这些蛇鳞日积月累的长在他身上，早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不想他以后这辈子都变成不人不蛇的样子，就趁着现在，收了蛇妖，把那些蛇鳞，都剜下来！”
    剜下来？
    我吓了一跳，“这……这得去医院做手术吧？”
    我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口。
    公输婆婆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这样的病，你确定医院能治？”
    “我……可是，那要怎么治？”
    她本来就是请来给小少爷治病的，现在我问她，也没什么不对。
    “我按住他，你用蒹葭剑，把他身上的蛇鳞全部刮下来，用蛇胆做药，等那蛇彻底魂飞魄散，自然也就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公输婆婆说的理所当然。
    “我……”我犹豫了一下，“我刚才没听错什么吧？把这些蛇鳞都刮下来？”
    活生生的刮下来，还不打麻药，那得多疼啊？
    这还不如去医院做手术刮下来呢！
    仿佛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公输婆婆瞥了我一眼，“只有你的蒹葭剑，才能刮掉这蛇鳞，防止蛇鳞再生长出来，你确定不动手吗？等他全身长满蛇鳞，就迟了。”
    “可是我……”
    “好疼，姐姐、姐姐……”小少爷抓住我的胳膊，双眼含泪的看着我，“姐姐，你快跑，我不要吃姐姐的心脏！”
    我心头一痛。
    都这时候了，他还记着他家里人要拿我的心脏来救他，丝毫不顾及自己可能活不了。
    我怎么能继续犹豫？
    我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握紧手里的蒹葭剑，问公输婆婆，“要怎么做？”
    “直接动手！”她的回答简单粗暴。
    “……”
    我默默地握着剑，将小少爷抱着放到床上，看着那瘦弱的身子，和身上生长出来的鳞片，有些犹豫。
    “你还犹豫什么？动手，再不动手，就真的救不回他了！”
    公输婆婆一声呵斥，将我的意识拉回到现实里来。
    我没怎么用过蒹葭剑，第一次用，还是直接被龙裔给推到那蛇妖面前，无路可退的时候。
    此刻，我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因为我面前的，是人，不是蛇妖，容不得我出半分差错。
    我盯着一片新生的鳞片，正要小心地用剑刃将那鳞片刮去，房间里却忽然起了阵风，接着，龙裔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
    他挥了挥金黄色的绣袍，也没看公输婆婆，盯着我手里的蒹葭剑，“蒹葭剑什么时候成了刮蛇鳞的了？”
    这剑说起来，还是他给我的，眼下他来找我‘问责’，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是我杀猪用牛刀了一样。
    我有些心虚，低低地咳了一声，“可是公输婆婆说，只有这样才能救小少爷。”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吗？”龙裔冷冷地看了公输婆婆一眼，“如果我说，你会死在她手上，你也信吗？”
    我愕然。
    然而不等我反应过来，龙裔已经上前来，粗-暴的攥住我的胳膊，“跟我回龙神庙。”
    “我不回去！”
    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从伏龙村逃出来，眼下，救了这小少爷，这户人家应该也不会再为难我。
    我就可以在镇上生活，也可以去外面大城市。
    为什么还要回去？
    “听到了吗？”公输婆婆语气中，终于带了几分笑意，拦在我身前，对龙裔道：“她不想跟你走。”
    我手心捏了一把汗。
    这公输婆婆不知道龙裔的身份，我却是知道的，他就是伏龙渠里那条被称为龙神的金色大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想要悄无声息的杀了我和公输婆婆，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杀我，最终，连蒹葭剑也没拿走，就这么放过了我和公输婆婆。
    我松了口气，看着龙裔离开的方向，心里居然有种奇异的失落感。
    而就在这时，床上的小少爷又是一声惨叫，胸前生长出来的蛇鳞，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衣服，渗出鲜血来。
    “快点！用你的蒹葭剑，刮了这蛇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