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各分寨寨主、长老及重要人士齐聚总部的露天会议场,等待宗帅的发言。
越王落座,谓众人曰:“本次族会,在各分寨主汇报日常事务时,先讨论一件重大事情,需各位长老投票表决。”
长老们洗耳恭听;志鸣就坐在越王身边。
越王首先向大家介绍:“在讨论大事之前,首先向大家介绍一下坐在我身旁的这位,他就是汉室宗亲刘备的部下雷志鸣将军。”
志鸣起身,抱拳行礼。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因为根据族规,族会是不允许外人参加的。
此时禹龙也在场,当听到这个名字时,他为之一震,想:“莫非他就是雷刚所说的,曾独闯白虎寨并击败天风,且在当阳致其兄长粉身碎骨的雷志鸣?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坐在宗帅旁边?!”
志鸣坐下后,越王释疑:“诸位请听我一言。因为事关重大,我必须破例让雷将军参加本次族会。昨晚,两位‘神秘嘉宾’来到本寨,目的是为孙权取回水晶球,并把小乔送回周瑜身边。”
众人再次疑惑不已。越王具述昨晚之事,但没提白虎队之事,只说:“既然他们的目的已达到,我也深信雷将军是为我族的前途着想,所以我建议吴越和好,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一听到“吴越和好”,众人立刻群起而攻之,无一人表同意,特别是长老们。作为越族的资深元老,长老们的意见一致,都认为此设想如空中楼阁,不仅无法实现,更会伤害族人感情。
越王早已料到会有此反应,他示意众人安静,说:“其实我当初也觉得不可行,毕竟吴越之间的仇怨已深入人心,非一朝一夕能消除。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斗争下去,让更多的族人牺牲。在我执政之日,作为一族之长,我希望能完成这个心愿。”
台下再次议声一片,甚至有人开始捶胸顿足、辱骂祖宗。
越王再次做思想工作:“各位稍安勿躁。俗语说:‘长痛不如短痛’,各位寨主、长老们,各位族人,请你们认真考虑我所说的话。”
乌巢山大长老率先举手反对,说:“我不太认同宗帅的意见,我们不能忘记历史的屈辱。难道大家忘了先主的临终之辞吗?他叫我等一定要秉承先志,继续奋斗,誓与吴人抗争到底!毕竟吴越乃宿敌,双方有着血海深仇,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和好的。”
狸山大长老也附和道:“对,历史绝不可遗忘。我们没必要为一位外人的建议而耿耿于怀。就算我们单方面同意和好,吴国也不会同意,毕竟他们也对我们恨之入骨。”
乌巢山寨主班蓬说:“刚才两位长老的发言我深表同意,宗帅之言亦不无道理,只是按目前的形势,难以实现。且不说仇恨,就算抛开所有感情因素,吴国也容不下我族,因为我族规模庞大、人口众多,吴国不可能同时接纳一大批外人与他们共同生活;而我们久居山林,一时之间也无法离开,那粮食问题就显得尤为突出了。吴国不可能长期免费为我族提供粮食,那我们如何存活?”
越王刚想说话,志鸣起身谓众人曰:“各位寨主、长老,其实这个问题我昨晚已和宗帅探讨过。贵族可以渗入吴国各行各业,为其提供大量的劳动力,以换取粮食,双方互惠互利、互通有无。”
众人见他虽只有二十出头,却气质非凡,俨然一名资深军事家。
狸山寨主胡哈顿说:“雷将军,虽然你是刘皇叔的人,但也要尊重我族的决定。此事攸关我族的前途去向问题,还是由我们内部自行解决吧,外人就不必插手了。”
志鸣说:“我并非想插手贵族之事,只是目前曹操大军已驻扎荆州,随时会进攻江南,一举将吴国与越族吞并。若贵族不及早与吴国握手言和,届时后悔莫及。”
众人再次陷入议论之中。有人说志鸣年纪轻轻,不懂政治;也有人怀疑他是吴国的间谍,被派来假借言和的方式,将越族一网打尽。
越王示意大家安静,说:“各位请勿多疑,雷将军的确是刘将军之人,绝非吴国派来的间谍。他也是一片好意,而且言之有理。不走这条路的话,我们的粮食问题无法解决,因为我们在吴国的内应陆迹身份已败露了,其本人也被控制住了。”
众人大惊。班蓬之前已从禹龙口中得到该消息,说:“陆迹之事我与本寨长老早已知悉,只是,若仅仅因为粮食问题要与吴国和好的话,未免显得我族太不堪一击了。毕竟,我们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去获取粮食。”
越王反问他:“那你认为,我们该如何获取粮食?”
“这……”班蓬一时语塞;其他人也一时无语。
越王趁势说:“如果有人能提出更好的办法,并为大家所认同的话,我也没意见。”
众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坐在一旁的达布表情复杂,似有难言之隐。
越王见他不说话,便问:“达布,你的意思是?”
达布沉默不语。越王体谅他的心情,暂时不问了。
此时,狸山最高参谋官起身说:“依在下愚见,和好也并非一定是坏事,毕竟时势不同以往了。本族的最大弱点就是粮食问题,以前还有陆迹做内应,现在缺乏了可靠的信息来源,我们只得另谋出路了。曹操本次南征,不仅要侵犯吴国,更有可能将我族连根拔起;而且,战争期间吴国需要大量兵粮,必会派重兵护送,我族有机会夺取的粮食来源就更少了。时势所迫,我们是时候冷静下来思考了。所以,我认为…”
话音未落,乌巢山飞骑将军拍案而起,怒道:“鲁斯布,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作为一个受先祖关怀的族人,你为何出此妄语!”
“白卓尔,坐下!”越王一声喝令,“每个人都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不管是否合理,这是族规,你忘了吗?”
白卓尔脸红耳赤地坐下了。越王示意鲁斯布继续说。
鲁斯布说:“总之,我认为和好总比战争好,起码不用再流血牺牲,大家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生活,我族也可以正式在江东拥有一席之地了。如此利族利民之事,何乐而不为?”
鲁斯布刚坐下,一年轻女将马上反驳道:“没错,战争的确要流血,但要和好的话,现在还不到火候!孙权目前面临曹军压境和后方未平的双重压力,根本无暇考虑和好之事!我们应当趁虚而入,进攻周边各郡县,夺其政权,争其地盘。待柴桑等核心地段快被曹军攻陷时,我们再向孙权提要求,让我族分管丹阳、庐陵、豫章三个郡,我族亦将协助吴军共同破曹。迫于形势,孙权必会同意。退曹后,吴和越也顺理成章地达成了所谓‘和好’的意愿,共同管理江东。不知各位是否认同我的说法?”
此人为越族唯一一支女军的首领——璇。她是禹龙的徒弟之一,铜格的师妹,虽年龄轻轻,却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被族人选拔为女军将领。她曾立下战功无数,其手下的女战士个个巾帼不让须眉,身手了得。她率领的女军曾令无数吴军闻风丧胆。
绝大部分人点头认同,只有极少数人默不作声。越王心里明白,如果现在投票,结果肯定是负面的。他的决心不可动摇,他不想让更多的族人牺牲。这么多年来,越族与外族的斗争持续不断,牺牲的族人不计其数,造成了他们亲人的巨大悲痛,甚至有人不堪忍受丧亲之苦而自戕。经志鸣一说后,他深深认识到了自己应负的重任,誓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为本族完成一件好事,将越族从多年战争的火坑中拉出来,而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吴和好。不和好就意味着战争,战争就意味着牺牲,牺牲就意味着更多的伤痛与仇恨。越王不忍心再看到这种局面,一位化身为人的神给予了他这样的指示,他必须付诸实行,不能辜负上天的本意。
越王再次示意众人安静,说:“刚才我听了各位的发言,发现主张斗争的人占绝大部分,主张和好的人却寥寥无几。但请大家想想,如果继续斗争下去的话,还有多少族人要牺牲?你们愿意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吗?哪一次战争没有伤亡的?你们的心中只有仇恨,却忽视了人的宝贵生命,难道这就是我族的本性吗?无休止的斗争,这就是天理吗?我们为何不能尽弃前嫌、重新开始呢?难道他们就没有损失吗?可以说,他们的损失比我们更惨重!我们偷袭运粮队的时候,他们损失了多少人,我们才损失多少人?那些被我们所杀的吴军,他们也是父母生养之人,难道他们的亲人不悲痛吗?所以我相信,吴人的想法和我们是一样的,他们也希望早日和好!”
这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反对声比刚才少了很多。
“而且,你们进一步想想,就算我们乘虚而入,攻下了柴桑,夺取了政权,可这又能长久吗?我们有管理的经验和能力吗?曹操有可能放过我们吗?其他各郡县的吴军会放过我们吗?后果必然只有一个——四面楚歌!以我族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同时抵御曹军和吴军的进攻的。如今又出现了粮食危机,各寨的存粮估计也不多了,顶多只能维持半个月左右。半个月之后呢?去闹市上抢?能成功多少次?失去了主要粮食来源,我们怎么生存?天天吃山果、野菜,士兵还有气力战斗?”越王一步步作深入浅出的分析。
众人陷入了沉思。他继续说:“另外,我必须提醒大家一点,曹军手下的白虎队,你们都知道吧?曹操本次出征,可是加入了他们的人马。大约十年前,那个人称‘人中之龙’的吕布,就是被他们擒获后吊死的。白虎队所到之处,可以说是横扫千军、寸草不生,如果他们大举进攻我族,情况就危险了。”
众人皆谈虎色变,不敢作声;禹龙冷静地在思考问题。
“我说了那么多,只是希望各位明白,目前摆在我族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继续抗争,等着曹军和吴军来进攻;二,与吴国和好,共抗曹军,退曹后共同治理江东。是战是和,大家现在就做决定吧!”越王用手指背敲了敲桌子。
大家正议论纷纷,突然一人起身,大声说:“我反对!我绝不支持吴越和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去,是达布。越王呆住了;志鸣早已预料到会这样,并不惊讶。
有人对越王耳语了几句。他点头,对志鸣说:“雷将军,请你先回营帐休息一会,我们需要内部讨论一下,事后再请你过来。事关重大,请你谅解。”
志鸣表示理解,便离开了。他知道达布为何要反对,但是没辙,只能看天意了。
达布对众人说:“大家真的甘心和吴人握手言和吗?你们当中有多少人的亲人是死在他们手里的?难道你们不想报仇吗?就算你们都支持,我也不会投赞成票!除非他们还我儿子的命来!”
达布言毕泪洒。越王安慰道:“达布,我非常理解你的丧子之痛,这里除了你,还有很多人同样背负丧亲之痛的。我们要站在民族前途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不能只顾个人感情,而忽视了民族的生存问题。达布,你是族中公认的智慧星,为何一到关键时刻就变得如此糊涂呢?”
“不,不!”达布一味摇头,“我不同意!我要打!打!!”
在场的人都感觉他已失去理智,无法再用道理去沟通;越王也一时无策。
……
志鸣回到营帐,向杨极具言前事。当听到达布不同意和好时,杨极忽然起身,说:“走,带我去一趟!我有办法说服他!”
“你有办法?”
“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以争取到他宝贵的一票了!”杨极拉起志鸣的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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