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有个铁匠铺,里头有个中年铁匠。
打铁的声音远远的从铺子里传出。
卫严驻足门前。
赵起不明所以,便问道:“旧识?”
卫严没有答话,直直的进了门。
铺子里货架上摆满了铁制的农具,整个铺子里只有不起眼的角落立着一把剑。
在这乱世,这样的铺子可不多见。
铁匠们大多数都是看着打造兵器的营生做买卖,当今普通老百姓买不起铁农具,达官显贵又不需要农具,买铁农具能赚几个钱?
强壮的中年人握着大锤热火朝天的打铁,黝黑的肌肤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光,时不时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听到有人来,笑了笑,头也不抬的说道:“客人随便看看,货架上都有标价。”
卫严无动于衷,双臂交叉在胸前,怀里抱着刀。
跟着进来的赵起不像卫严这般高冷,在铺子里转起来。
老刘头倚在门槛上,举着酒袋喝酒,喝一口便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傻呵呵的笑半天。
这店铺老板当真是不会做生意,店里的东西售价低廉,一柄叉子才几文钱,便是像他这样做生意,能赚几个钱?
“老板,你这卖的也太便宜了吧?这般做生意可挣不了钱。”赵起边转悠,边说道。
“嘿!”老板依旧自顾自打铁,头都不回的说道,“小本生意,平苦百姓也出不起几个钱,卖的便宜些,能捞出个饭钱不至于饿死就成了。”
“你倒是看的开。”赵起摇摇头,现在像这样良心的商铺可不多见,尤其是在朝歌这种繁华的大城,像他这样的很容易被同行针对,能开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赵起在店中转悠,卫严走到店内左侧案前,席地而坐,自顾自的端起案上茶壶倒了杯茶。
店铺角落里有一把看上去尘封已久的剑,整个店铺中唯独此物没有标价。
“这剑,怎么卖?”出于好奇,赵起问道。
大汉打铁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便恢复正常,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说道:“不卖。”
赵起眉头微微一皱,看到卫严眼神不对,便识趣的没再开口。
忙活了半天,铁匠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锤子,拿起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过身来。
看到案旁的卫严,大汉咧嘴一笑,说道:“原来是你呀小兄弟,这二位,你朋友?”
铁匠各看了赵起和老刘一眼。
卫严点点头。
“你这也有好几个月没来了,我在朝歌城也没什么朋友,还别说,一个人也挺不好受。”铁匠边收拾东西便说道,“店里也没什么客人,没准备什么吃的,你几位先稍作,我去备些酒肉。”
“不必了。”卫严起身,“我这次来,是来告别的。”
“告别?”铁匠不急不缓的收拾东西,说道,“这是打算离开朝歌城了?”
卫严点点头。
“也好,小兄弟年纪轻轻便已是人上人,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只是江湖水深,小兄弟多加小心才是。”
很难想象这般耐人寻味的话出自一个铁匠之口。
“你多保重,再见面,不知道到何年何月了。”
这还是赵起第一次见卫严说这么多话。
说完,便作势要走。
这时,进来一名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背上背着个布包裹。
见到此人,铁匠面色一沉。
卫严也驻足。
看到铁匠的那一刻,妇人竟泪眼婆娑,嘴唇颤抖,半晌才说了句:“真的是你。”
铁汉柔情。
七尺大汉竟控制不住留下两行泪,铁匠赶忙转过身,拭去眼角泪水,强忍悲痛问道:“你来此做甚?”
“求你救救我孩子吧!”妇人扑通跪倒在地,低着头央求大汉,哭的梨花带雨。
“你不去找大夫,找我做甚,恕我无能为力。”铁匠并不领情。
“当年之事是我不对,可孩子是无辜的,现在也只有你能救得了这孩子,算我求你了。”妇人依旧跪在地上不起来。
“说好的等我,三年前我回去的时候你却已为人妇,亏的我雨昊一往情深,你对得起我吗?你和那个男人的孽种,凭什么让我管?”铁匠终于爆发。
妇人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竟是重重的磕头。
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响,鲜血瞬间染红了额头。
“你大可不必如此,这个忙我是不会帮的,你还是趁早回吧。”铁匠转身揭开帘子回了房间。
妇人坐在地上哭泣,赵起看着眼前一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想来想去还是叹了口气,带着老刘离开了铺子,卫严一句话没说,只是跟在二人身后。
就在卫严踏出铺子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了铁匠雄厚的声音。
“三位请留步!”
铁匠自帘子后走出。
赵起不解,拇指却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莫不是三人听到了什么秘密,这铁匠要杀人灭口?
显然是赵起多虑了。
铁匠走到妇人跟前,说道:“我再帮你最后一回,此事过后,你我再无瓜葛。”
妇人神色黯然,却还是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自始至终都没有说怎么救这个孩子。
铁匠身上背了个行囊,从货架上取下那把尘封已久的剑。
转过头对着卫严说:“我要去一趟临淄,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店铺,此行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若回来便随各位一同上路,若回不来,诸位便可自行离去。”
“我随你一同去。”卫严怀抱着刀说道。
铁匠看了眼卫严,见他没有说笑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这倒让赵起有些难堪了,这些人都走了,留下他和老刘,那不得无聊死?
卫严居然问都不问他的意思便兀自答应,这可让赵起有些为难。
没辙,也只能照做了,前段日子在云梦练剑,神经绷得太紧,正好趁着这一个月缓缓。
卫严和铁匠走后,赵起和老刘倒是闲下来了。
各自倚在门槛一边喝酒,酒是地地道道的花雕,生在楚地的赵起自幼没少喝,只是在这北齐却是属实罕见,价格也拔高了几分。
“你看的出那铁匠深浅?”赵起喝了口酒,问老刘。
老刘摇摇头,说道:“看不出,不过应该比我还要高出几分”
赵起略显惊讶,问道:“那岂不是已经成了超一流的高手?”
老刘点点头,说:“差不多。”
赵起皱眉,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这天下高手莫非多如牛毛?仅仅才出来几个月,就好像身边的人没一个是简单角色。
就连老刘这个邋邋遢遢的马夫都是厉害的不能再厉害的高人。
“老刘啊,你在赵府也这么多年了,人人都叫你老刘,你真名是什么?应该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吧?”
老刘哈哈一笑,说道:“名气应该是有吧,我不知道,我就姓刘,名字我也不清楚,因我使得三把剑,人人都叫我刘三剑。”
说到剑,赵起倒是想到了老刘手上那把剑,那剑通体赤红,运功时有虹光浮现,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便问道:“你那剑,不简单吧?”
说到这个,老刘竟有些羞涩,就这**病改不掉。
他说:“我那三柄剑也只有那一柄拿的出手,其余两柄都是无名无姓,老头我也不会取名字,就叫剑一剑二,那第三柄是我祖上穿下来的,唤作赤霄。”
赵起心头一惊,赤霄剑的大名但凡是江湖习武之人,大概都晓得吧。
“可是那天下名剑榜排第三都赤霄?”赵起疑惑。
老刘点点头。
赵起有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这他娘的太没天理了,想他堂堂侯爷公子,自幼拿着一把排不上号的毫曹剑,在一众纨绔中已经是上品。
名不见经传的卫严拿了天下第一的名刀也就算了,为何赵府一个下等仆人手上却有天下第三的名剑?
人比人,气死人啊。
跟老刘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干脆蒙头喝酒。
铁匠的铺子是当真清净。
赵起和老刘倒是衣食无忧。
做饭的事儿有那个妇人,也轮不到他二人。
在云梦山呆的久了,早就不挑食了,有什么吃什么,不过这妇人做饭倒是有一套。
妇人与铁匠之间的事情赵起从未过问。
想都不用想,指定又是段爱恨情仇。
江湖中这样的事儿也不少见。
妇人来时身后背了个布抱住的东西,隐约可见也是一柄剑。
想来此剑与铁匠也是有什么关联吧。
赵起来到铺子的时候仔细端详过架子上那柄蒙了尘的剑,隔着一步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剑鞘中浓郁的杀气。
不用说,又是一柄绝世好剑,比他手中的毫曹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赵起也就纳了闷了,天下名剑怎的就这般不值钱了?
好像几柄不曾现世的名剑他都已经见识到了。
十大名剑中,江湖人知根知底的有六柄。
第一的轩辕剑在秦王手中。
第二的湛卢剑是韩国公子韩非的佩剑。
太阿剑在名剑榜排第四,而今在稷下学宫,江湖传闻在荀夫子手上。
七星龙渊本是伍子胥的佩剑,不知怎的落入剑圣盖聂手中,也算是物尽其用。
排第七的鱼肠剑本碌碌无名,直到专诸刺王僚,才著称于世,后来成了每一代墨家巨子的佩剑。
天下第九的承影剑是儒雅之剑,然剑必当杀人,染血的承影剑怕是只有至圣之人才能驾驭,事实上他的主人当真是一位圣人,便是那秦国北地道家仙人逍遥子痴画。
如今除了这六柄,赵起又见识到了天下第三的赤霄剑。
这便是七柄,其余三柄,相信也用不了多久了,只是这天下名刀,却是少有现世,至今赵起也就知道鸣鸿刀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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