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出了件大事。
年轻秦王的冠礼照常在蕲年宫举行。
这一日,雍城下了雨。
阴雨连绵,高高的祭坛上,跪坐着一个十七八的青年人。
青年人穿着金边青龙袍,披散着头发,任由发丝在风中飞舞。
远远的看不清真容,只是光看那背影,都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高台的阶梯上,三步一卫,皆执长戟,着金甲。祭坛周围立着数十侍卫,腰间佩刀,一眼便能看出是君王的亲卫。
这个着龙袍的青年人,便是秦国继位时最年轻的一位君王——赵政。
赵政面前的案几上,共放着五件物什,最右是一条红绳,用来束发。右二是巴掌宽的白布,再往左,便是紫金冠环。最左边,是一顶冠旒。四者之后,横放着一柄剑,便是那天下第一的轩辕剑。
这柄剑,或许出鞘的次数并不多,然而却是让天下人敬仰的一柄剑。
只因这柄剑,象征着大秦国最高的权力,它是秦王的佩剑,剑不曾出鞘,却能屠尽逆反之人。
试问天下有几人能让秦王亲自拔剑?
秦王会不会使剑,又有什么关系?
毛毛细雨打湿了文官的官服,落在武官将士的甲胄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冠礼正常进行。
这是天下所有男儿最隆重的仪式,何况是秦国高高在上的君主?
玄青色绸衣的中年人一步步走到赵政面前,从案上取下那顶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冠冕,跟赵政面对面跪坐。
“今,有秦公子,君王赵政,已成年,堪当大任,特行冠礼。”玄衣中年人高喊一声。
便有穿朱红色衣服的太监公公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一冠——”
玄衣中年人在案上取下红绳,整理了赵政的头发,在头顶饶个发髻,而后用红绳绑住,之后便将头杵在地上,嘴里不停的说着些“无病无痛,安康一生”的句子。
雨越下越大。
台下,一人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他是秦国的将领,在昭王手上没能得到重用,在庄襄王手上依然只做了个校尉,只有当今秦王提拔了他,只要保证秦王瓮中捉鳖的计划顺利完成,便是他出头之日。
他便是必定千古垂名的秦国将领——王翦。
王后养了个淫玩之物,是相国大人当成阉割之人送进宫的,此人进宫之后,与王后日日欢歌,甚至生下了两个孩儿。
赵政何其精明?怎会不知这些人的苟且之事?只是他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时机。
冠礼,赵起断定嫪毐会在冠礼上出手。
权势的吸引力,足以让一个人不顾一切。
“二冠——”
祭坛上传来宦官尖锐的声音。
玄衣中年人转身从案上拿起白布,裹在刚刚挽好的发髻上。
这时,蕲年宫的宫门口传来阵阵骚动。
一波人持兵器进了蕲年宫。
为首一人正是被吕不韦送进宫,自称秦王假父的嫪毐。
嫪毐剑指祭坛,喝道:“小儿安当大任?不若将王位让出来,让我坐坐如何?”
这是打算撕破脸皮了。
秦王身边的吕不韦大惊,他没想到嫪毐竟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发动政变。
“扑通”一声跪倒在赵政面前,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很快就被雨水冲刷掉。
此事本与吕不韦无关,只可惜,这嫪毐却正是他送进宫的。
若是此人执意叛国,他吕不韦脱不了干系。
然而面前这个少年人却没有丝毫的愤怒或是悲怆,只是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安静的等着玄衣中年人给他束好发。
“三冠——”
司礼的宦官似乎没看到冲进来的这帮人,依旧扯着嗓子喊叫。
中年人从案上取起金环套在发髻上。
宫门前,嫪毐大怒。
黄毛小儿竟敢无视我的存在?
当即挥剑指向秦王,嘴里只吐出一个字“杀!”
铁骑踏开了蕲年宫的宫门。
嫪毐手中握着剑,地上溅起水花,冲在最前边,眼中只有秦王的项上人头。
然而,不待他们靠近祭坛,蕲年宫周围的门被掀开,握着刀的玄甲卫冲杀而出,瞬间将嫪毐带来的一众团团围住。
这是秦王近卫,普天之下,只听秦王令,如影随形。
同时,一名披甲的将领挡在了祭坛下方。
那将领不过三十岁的模样,身体壮硕如老牛,手中握着长戟,黝黑的脸上横七竖八几道刀痕,那是他征战沙场留下的痕迹。
“小小校尉,安敢挡我去路?”嫪毐大怒,一剑刺出,剑锋直指王翦。
王翦侧身,轻描淡写的躲开了这一剑。
随手一戟,透过嫪毐腋下。
嫪毐悚然一惊,这王翦的身手,做个区区校尉怕是有些屈才了。
身后传来了惨叫声,嫪毐回头,只见他带来嗯一众已经被秦王亲卫打的溃不成军。
自知夺权无望,嫪毐一剑掷出,趁着王翦躲避的间隙抽身躲进乱军之中逃窜。
高台上传来了宦官的高喊声:“四冠——”
两个字就如同两把锤子,重重的击在嫪毐心头。
嫪毐还是趁乱逃出了蕲年宫。
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柱着剑低着头踉踉跄跄的往宫外走。
面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嫪毐抬起头。
年轻人背着手目不转睛的看着狼狈逃窜的白脸儿。
“章邯!”嫪毐瞳孔一缩,看到此人的一瞬间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眼前人。
他自知已经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青年人一身玄青色铠甲,黑发中杂着几捋白发,腰后别着两把短刀。
悠哉悠哉的踱步到嫪毐面前,在距离嫪毐一尺时,嫪毐突然暴起,却被章邯一脚踩在胸膛踢翻在地。
弯腰,抽刀,起身,归鞘。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手起刀落,嫪毐的脑袋已经骨碌碌的滚落在雨中,眼睛尚且瞪的大大的看着章邯。
“就这点本事也敢发动政变?相国大人的眼光大不如前了……”章邯摇摇头,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章邯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带着麻布现身,裹着嫪毐的脑袋离开了。
之后便有人出来清理了嫪毐的尸身。
蕲年宫的祭坛上。
大秦相国大人吕不韦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玄衣中年人将最后一顶冠旒戴在秦王头上。
宦官扯着嗓子喊了声:“礼毕——”
赵政这才转过头看了眼长跪不起的吕不韦,说道:“仲父,此事与你何干?”
吕不韦冷汗直流,身体已经开始发抖,将脑袋压的更第,颤抖着声音说了句:“臣罪该万死。”
赵政摇摇头,说:“仲父,你老了,判断力大不如前了,不去归乡安度晚年如何?”
“臣领旨。”吕不韦咣咣咣磕了三个头,便退下了。
这是他最好的结果,与太后通奸,私自给太后送禁脔之物,早就是死罪了。
秦王之所以饶他不死,还是看在几年佐政却不曾对王权构成威胁的面儿上。
章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祭坛上,附在赵政耳旁问道:“嫪毐已死,太后如何处置?”
赵政咬咬牙,许久之后叹了口气,闭上眼说道:“让她在雍城安享晚年,不得踏出一步!”
章邯躬身领命,转身欲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太后与嫪毐育有二子……”
赵政突然转头瞪视他。
章邯一惊,仓皇抱拳道:“臣知道了。”
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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