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之下

    
    “你是第一个逼我露出翅膀的人，你很强大。”巫山说这话不是敷衍，而是认同。
    “那些白巫师知道这事吗？”巫零问。
    “有的知道。”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吧。”
    “这无所谓，反正很快他们都会知道了。”
    “阁下倒是看得很开。”
    “羽人族还没到与巫师不共戴天的地步。”巫山很清楚羽人族与巫师之间的瓜葛，不过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黑巫师和魔族勾结，共同入侵妖精森林，无论是羽人族还是蛮族，都应与巫之联盟合作，齐齐将这群胆大包天的黑巫师驱逐出妖精森林才是。
    “据我了解，普通的羽人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幻化出双翅，只有带着羽人王族成员才可以随时幻化出翅膀来。”巫零盯着巫山的眼睛，原来的血丝已经退去，又变回了绿色的眼眸，在黑夜之中特别显眼。
    “然后呢？”巫山不以为意，淡淡反问。
    “没什么。”
    已然冷静下来的巫山将昼日丢还给巫零：“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了，恕不奉陪。”
    “今日你我未能战个痛快，可惜。”巫零一把抄住了昼日，抬头看着巫山，“继续待在巫之联盟，只会埋没你的才华，何不跟我一起回登葆山，开创一番辉煌的事业。”
    “那我劝说你跟我回巫之联盟，你愿意吗？”巫山反问了一句。
    巫零哑然，巫山这么说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立场不同，那么自然不会在一起共事，不过他爱惜巫山，觉得这人是个人才，所以想多说两句：“巫之联盟的理想是天下太平，你们推崇人与人之间应该平等相处，可曾成功？贵族和平民百姓始终尊卑有别，差如鸿沟。你们向南洲传播反对战争的想法，可曾有人听过你们的话语，现在南洲哪个地方不是战火连天？你们说以战止战，别的不说，那你们巫之联盟有能力做到吗？不要说南洲，东洲你们都没有办法渗透进去，更遑论北洲了。那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什么原因？”巫山不是没思考过这些问题，可他思索很久，依然没有得出答案，如今巫零又将问题抛了出来，他想听听这人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不知怎么地，巫山觉得巫零和其他的黑巫师不一样，这个人说的话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就四个字，对牛弹琴。”巫零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意思？”巫山问。
    “很简单。蛮族整天以杀戮为乐，妖族危害人间，羽人族自私自利，鲛人族骄傲蛮横，各族之间互不信任，互相攻讦，他们怎么可能会听你们的话，放下手中的武器，和平共处。所谓天下太平，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
    “所以这就要靠我们去身体力行，将这种思想灌输到每个族身上。”
    “那你有说服到我吗？”
    巫山语塞，愣了一会儿，才说：“天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
    “屁话，天是天的意志，还是你们的意志？如果是天的意志，你们如何得知，如果是你们的意志，请不要冠冕堂皇说是天的意志。”巫零对于巫山的言论不屑一顾。
    巫山再次无言以对。
    “天下太平，不仅是你们白巫师的理想，也是我们黑巫师的理想。”巫零盯着巫山，眼睛竟有异样之光。
    巫山猛地振了一下翅膀，他不相信巫零的话，但这句话的确有打动他的内心。
    “世人皆以为黑巫师无恶不作，操魔，弑神，戮仙，这些都是大逆不道之事，可你们知道我们黑巫师为何要这么做吗？”巫零看到巫山紧闭双唇，似是在思考，呵呵一笑，继续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不断往我们身上泼黑水，弄得黑巫师倒是个邪恶的职业，弄得我们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难道不是吗？你们黑巫师危害人间的事还少吗？别的不说，南洲西大陆众多小国，可没少受你们的迫害。”
    “黑巫师的势力在日益壮大，人数多了，难免良莠不齐......”
    “好的极少，坏的极多，像你这样的黑巫师，我是第一次接触到，你是个异类。”
    “那你们巫之联盟呢，就没有害群之马吗？”
    “没有，我们巫之联盟的人，个个都是一心为民，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就算有，一旦发现了，亦会依盟规处置。”
    “是真的吗？”巫零微微叹气，带着些惋惜情感反问，“巫之联盟就真是铁板一块，上下同心的吗？”
    巫山不去反驳巫零，他不想因此而去猜忌同门，而是问他：“那你们与魔族沆瀣一气又如何解释？”
    “你觉得我们操魔师操控了魔物，那些魔族会想与我们合作？这就好比猫与鼠谋求合作，真是可笑。”
    “难道不是吗？”
    “你认为是就是吧，反正误会我们的世人多了去，不差你这么一个。”
    “那戴着饕餮面具的人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鬼三先生？”
    “鬼三？”巫山这才算是知道那个和他交了两次手的人的名字。
    “鬼三先生是我们登葆山学院的客座教授，他是一位学识通天的学究，非常了不起，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巫零一说起鬼三，竟然洋溢着崇拜之情。
    巫山暗下吃惊，想不到巫零这么个有着独立见解的人，也会对鬼三如此推崇，他心里不解，于是问：“可他说他们担心你们会阻碍他们的计划。”
    “他真的这么说？”巫零愣了一下，似乎在自言自语，“可我们的计划明明是最好的，他怎么会反对呢？”
    “什么计划？”
    “对不起，你还不是我们登葆山的子弟，我暂时无法跟你明言。”
    “总之不会是好计划。”巫山摇头。
    “不，绝对是最好的计划，我很想告与你知道，可惜你不是我们的人呢，如果你决心加入我们，并起誓永不背叛，我就可以将这绝密计划告诉你了。”巫零又是高兴又是惋惜，高兴的是这绝对是个关系到全山海大陆福祉的计划，由他们执行再好不过了，惋惜的是巫山不愿意加入他们的行列。
    “我不会加入你们的，毕竟我们是死对头，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巫山很遗憾自己说服不了巫零，就像他也说服不了自己一样。
    巫零听巫山这么说，觉得他还是被以前的思想所束缚，可惜这次出来时间有限，不然好好劝说他，应该跟将他说动，当下便道：“对不起，我要回去了，欢迎你来登葆山做客。”顿了顿，又说，“只要你了解了我们黑巫师所坚持的理想，就能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我再重申一遍，我们黑巫师无意与天下为敌，天下太平亦是我们的......”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一阵强烈的震感从地面传来，无数的鸟兽扑腾扑腾飞起来，下弦月不知道何时隐了去，黑色的云团开始聚集在妖精森林的上空。
    “巫山，先告辞了。”巫零说完，整个黑影突然遁去，瞬间不见影踪。
    巫山缓缓落地，那双轻柔如无骨的翅膀慢慢收了起来，一点点变小，最后缩入后背，变成两个小小的黑点，原先的衣裳和长袍都被撑破了，巫山又拿出一套新的衣裳穿上，再披上他的玄黑氅裘长袍，这么一来，完全看不出他的身体有何异样。
    巫山心里在细想：刚才那声雷鸣般的吼叫，真的有可能是蠪蛭发出的，那么鬼三没有说错，他们的确在猎杀蠪蛭，不知妖族是否知道此事。
    这次黑巫师几乎倾巢而出，如果巫之联盟没有人接应，巫山自知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尽管如此，他依然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猎杀蠪蛭的，顺道观察一下巫武——这个被称为登葆山之神的最强黑巫师。
    还没有接近常阳山，巫山就能听到一阵阵怒吼声如惊雷响起，一阵又一阵在脑袋上落下，不绝于耳。
    为了不让黑巫师发现，巫山降落在地，收了纸鹤，在夜色中走了几步，便隐约感觉到身边全是黑巫师，那些邪恶的气息真的是难以掩盖，反而像巫零这种身上毫无秽气的黑巫师少之又少。
    巫山的出现明显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些藏于暗处的黑巫师窃窃私语，不明他为什么找到了这里，奇怪的是他们却没有再向巫山攻击，而是任由他前行。
    既然对方没有意欲阻拦他，巫山也不想节外生枝，免得耽搁了时间，他径直往前走，穿过密林，跨过两条小河，又连续越过几座低矮的山丘，来到一处半山腰，豁然开朗，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棵大树，那些黑巫师或是站立在山头，或是倚着一边的岩石，或是分别跳上了树上，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看着前方。
    有几个黑巫师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是巫山，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立刻又重新看回去。
    巫山还没走到最高处，便听到倚着石头的巫零说了一句：“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又有一声巨吼震天而起，那声浪完全掩盖住了他的声音，不过巫山还是能听得出来，走了过去。
    巫零似乎对巫山的到来毫不意外，指着前方：“你看。”
    巫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对面就是一座高山，两座山之间的腹地宽阔平整，数量惊人的黑巫师举着火把，密密麻麻的火把在半山腰蜿蜒逶迤了一圈，将这腹地照得明亮如白昼。
    而在火把圈中，还有九名黑巫师在四周压阵，那头巨大的九头九尾妖兽在追着一道黑色的影子，和它那庞大的身躯相比，那道黑影的大小根本不值一提，然而那道黑影的速度奇快无比，九个脑袋都追不上他，而且另外还有一条黑色的长蛇在骚扰它，这九头九尾的妖兽分出四个脑袋去对付黑蛇，五个脑袋去对付那道黑影，结果竟然还处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