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之下

    
    巫山黯然跟着那人回黑石山，在快要走入黑石洞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百谷峰，群峰缥缈，苍翠欲滴，可这些与他再无干系，再次从洞里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巫山是这么想着，第二天早上，却被巫舞叫了起来。
    “要去牝牡堂？”巫山问。
    巫舞嗯了一下，紧闭着嘴唇，走在前面，再也没有出过声。
    这一次，八大堂主以及巫乾盟主俱在堂内，巫灵也在，她是昨天晚上才刚刚赶回来的，心中一直惦记着巫山，怕他在黑石洞内休息不好，没想到如今见了面，反而目光炯炯有神，精神更胜从前，自然是在黑石洞里勤修苦练的结果。
    牝牡堂的气氛严肃压抑到了极点，没有人说话，个个的脸色都难看得要死。
    “巫灵，你先说。”巫乾淡淡道。
    “好。乾堂派出了所有堂内子弟去捉妖，又有巫烈师兄带子弟协助，逃至中大陆和西大陆的妖族很多已经被收服，遣回妖精森林。不过乐游山我们进不去，羽栾国王不让我们进去，不少妖族潜入了乐游山。”
    “那是他们自找的，妖族闯入乐游山，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自己。”巫烈重重哼了一下鼻子。
    “羽人族素来与我们巫之联盟不和，他们总是认为当年是我们给轩辕天帝建议，让他们驻守那里，怨恨我们至今，以他们的小鸡肠子，当然不会借我们的手去除妖。”巫诚则道，他说话时特意扫了一眼巫山，后者站得直直的，脸色很平静，似乎在听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暂且先别管羽人族。”巫乾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是。”巫灵应道，“不过还有比妖族进入羽人国更不妙的事。”
    “什么事？”
    “我们发现非常多的妖族逃往东洲，危害人间。”
    巫灵说的这件事倒不会让巫之联盟的这些堂主感到很惊讶，这早已在他们的预计以内，他们唯一不明确的是会有多少妖族北上东洲。
    “那北上东洲的妖族多吗？”巫诚问。
    “不知道，但是数量据说很多很多。”巫灵在转了一圈，目光在各位师兄弟身上落了一次，最后落到了巫乾盟主的身上，“我想让巫山戴罪立功，让他北上捉妖。”
    “这怎么可以？”巫烈第一个站起来反对。
    “怎么不可以，就只准你让巫山去杀伏姤，不准我带他去捉妖？这什么鬼道理。”巫灵可不是柔弱女子，性格比很多堂主还要强硬得多。
    “捉妖这种只是小事，能与比杀了伏姤这个魔头相比吗？”
    “捉妖才是大事好吗？那些老百姓不会驱妖，全凭着我们巫之联盟的巫师呢，你说我们乾堂能怠慢吗？”
    “先别吵了。”巫乾冷冷打断了两人的争吵，由着他们这般吵下去，恐怕三天三夜也吵不完。
    盟主的话两人不敢不听，两人谁也不服谁，互相背着身坐了下来。
    巫山在堂下听得明明白白，不仅是妖族四处乱窜，危害人间，似乎伏姤也做出了让巫之联盟头疼的事情，不然不会让他们郑重其事。
    果然巫乾开口打破了这沉静的气氛：“伏姤率领魔军攻下了桐柏国。”
    “怎么会？”巫山颇觉意外。
    伏据那算无遗策的外号绝非浪得虚名，自然是能预料到伏姤的行动，还有九天神火阵相助，伏琻将军率领的神兽骑士团号称中大陆之王，还有一众闲巫坐镇，怎么就会给伏姤攻破了呢？
    巫山心里觉得不妙，马上接着问：“那伏据国王呢？”
    “死了。”巫乾说话时，神色低沉。
    “那碧落呢？”巫山猛然想到了碧落，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不知出事的时候，她是否在伏据身边。
    巫烈哼了一下。
    “她已经消失很久了，伏据攻打盘古城时，她不在城里。”巫乾知道巫山喜欢碧落，他也欣赏这个聪慧的女孩子，不做作不娇弱，行事果决·颇有她父亲的风采。
    “那就好。”巫山喃喃自语。
    巫乾盯着巫山那双黑色的眼睛，缓缓说道：“伏姤埋伏了大量死士在盘古城，趁承天宫护卫换岗时偷袭，一举侵入龙象殿，伏琻将军寡不敌众，被伏姤击杀于殿前，而伏据国王，自刎于大殿之内九天神火阵不得启动，魔族大举杀到，玄龟部欲要反扑，副将军鳖叄临阵策反手下，迫使郑煊将军于部下面前自杀，投降于伏姤，盘古城沦陷。
    “之后，伏姤一边派出魔族追杀其余三军部，一边命鳖叄带领玄龟部攻打桐柏国第二大城市云江，不到一天时间，就将云江城攻打了下来，桐柏国最大的两个城市都被伏姤占领，其余城市无心抵抗，纷纷归顺，伏姤称帝。”
    “然后呢？”仅仅是这样程度的策反，巫山不觉得他们至于要违背巫之联盟的规矩，破例将他放出来。
    “然后，伏姤利用魔族，饲养了一批魔军。”
    “饲养？”
    “嗯，将魔族的血脉注入桐柏国的军队，令他们成为魔人，只听从他命令的魔军。”
    “伏姤已然犯下天怒，当初立下的不干扰人族国家的规定不用遵守了，盟主应当立即派出巫师击杀伏姤，驱散魔族。”巫山朗声道。
    “事实上，我们已经这么做了。”巫礼苦笑不已。
    “只是.......”巫诚咽了咽口水，嘴巴干涩，“伏姤身边有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跟着，我们折损了许多巫师也无法靠近伏姤，更别说击杀他了。”
    “那机谷呢？就任由他这么撒野？”巫山愕然。
    “奇就奇在这里，机谷没有人出来阻拦。”巫诚接着说。
    “前段时间妖精森林大乱，逃出不少妖族到处祸害南大陆，我们巫之联盟已经派出不少巫师去击杀他们，但一时之间无法将其全部歼灭，蛮族和妖族又各自内乱，根本无暇顾及，而登葆山似乎在配合伏姤，派出黑巫师不断骚扰巫之联盟，不得已之下派出一部分巫师去防御，这样多处出击之下，看似数量众多的巫师，却处处捉襟见肘，实际能够派去击杀伏姤的人非常少。”
    “云崖上的那些前辈巫师呢？”巫山依然不明白。
    “你自己很清楚，不到巫之联盟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是绝对不会出山的。”巫诚怅然道，“乾堂的人已经全派出山海大陆各地，全力追捕妖族，坤堂的人倒还在，不过他们要肩负守护百谷峰的重任，皆因登葆山近段时间不时偷袭，损失里不少盟中子弟，兑堂的巫师要去巡视建木森林，他们的人数本就不多，能起到得作用有限，如此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子弟皆有任务在身，其余各堂弟子不善巫术，派出去亦没有用。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比较适合了。”
    “所以，你们打算派我去？”
    “这是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巫山没有一丝犹豫，立即道：“我去。”
    “此去若能击杀伏姤，可免你犯下的弑杀师妹之罪。”巫严道。
    “谢谢盟主给我个机会。但是不必了，击杀魔族本就我巫师天职，而我错杀巫影师妹亦我重大之错，理当受罚。”
    “好。”巫乾不置可否，问：“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怎么可以......”巫诚刚想反对，巫乾立马瞪了一眼他，前者感觉到一阵寒意自从心里升起，当即噤若寒蝉，不敢再反对。
    “那么，等你好消息。”巫乾站起来，走到巫山的身边，拍了拍这个亲传弟子的肩膀。
    巫山向巫乾行礼，又分别向几位堂主拱手行礼，退到门口，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他不会逃走吧？”巫诚小声嘀咕了一下。
    ”你才要逃走。“巫灵狠狠瞪了一眼巫诚，追了出去。
    巫乾置若罔闻，径直离开了牝牡堂，剩下的巫刚一离开，巫礼冲巫诚哈哈一笑，跟着走了出去，剩下巫诚一个人在大堂。
    巫山刚走出牝牡堂的门口，就看到有一群师弟站在远处窃窃私语，待看到他的目光扫过来时，便各自装着看向他处。
    巫舞从当中疾步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大师兄......”巫真等几个和巫山一起去桐柏国的巫师犹豫了一下，跟着跑了过来。
    巫山停下脚步，看着他和那些师弟们。
    “堂主。”巫舞等人看到巫灵大步流星冲过来，赶紧叫了她一声。
    “巫山，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巫灵这么说，巫舞等人识趣地走远了。
    “灵师叔。”
    “我知道你喜欢碧落，也很崇拜伏据，这次去杀伏姤，你自然是想替碧落报杀父之仇。”巫灵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我不是质疑盟主的决定或是什么，几位堂主出马，要杀这位伏姤，虽说不易，却也不难。”
    “灵师叔，切莫要这么说。”巫山大骇，巫灵妄议盟主·，要是被人听到了，传到有心人耳里，那可不得了。
    “放心，我施了寂静术，没人听得到我们说什么。”巫灵对巫山笑了笑，这孩子还是那么谨慎，“我这次北上，不知要去多久，你那些师弟师妹们都会跟着我去，他们刚才想跟你告别，我借故支开他们，你等一下直接离开吧，不要和他们见面了。”
    “是。”巫山不明白巫灵为何要这么样安排，可他向来甚是听这么师叔的话，她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这次你去桐柏国，必然会遇上黑巫师，你不要再和他们纠缠，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杀了他们，这样才可以洗去你和黑巫师勾结的嫌疑，盟主才可以交重责大任于你。”
    “是。”
    “杀了伏姤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巫灵问。
    “不知道，回来复命后，听师傅安排。”
    “好的。”巫灵说着，对巫山微微露出苦笑，想要说些什么，张大了嘴巴却又说不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叹了口气，对巫山说了声保重，飘然离去。
    巫山看着一众师弟师妹跟着巫灵离开，恋恋不舍，频频回头看着昔日这个大师兄，那留恋之情荡然于脸上，巫山何尝不想和他们一起捉妖，可是现实情况不允许，他必须要去杀伏姤。他又想到了巫灵师叔刚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他不知道巫灵想说什么，可总觉得师叔这一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是为了回来看他一眼。再想到她对盟主的质疑，想来联盟里也是暗涌流动。
    巫山收回了心神，大踏步离去，玄白长袍于风中猎猎作响，他不会知道，就此踏出了百谷峰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