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之下

    
    黄泉藏在一棵梧桐树的树腹里，待外面的侍卫走远了，才施施然走出来，拍拍粘在衣服上的尘土。
    “哥哥，你的脸上有个唇印哦。”黄莲仰头看着黄泉，刚好看到了他左脸上有个烈焰红唇，便笑嘻嘻地说道。
    “不是我。”碧落脸上红霞飞涨，马上拒绝承认。
    “这个唇印很红的喔。”
    “我知道不是你，你平时没涂这么鲜艳的口红。”黄泉白了一眼碧落，那意思是说我没有怪你，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屮艸芔茻，到底是谁在搞恶作剧。”
    “是不是有鬼？”黄莲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和鼻子挤成了一团。
    “怎么可能，天下没有鬼敢靠近我一丈范围之内。”黄泉左看右看，除了他们四人，就再也没其他人了，心里觉得奇怪，不知这个烈焰红唇到底哪里来的。
    黄泉伸手去抹开，脸上手上全是红色的胭脂颜料。
    “你就吹吧。”碧落拉着那女孩先走一步。
    “姐姐，你要信哥哥的话，天下真的没有鬼敢靠近哥哥的。”黄莲蹦蹦跳跳跟着上去。
    “是吗？他那么厉害的吗？凭什么呢？”
    “哼，别狗眼看人低……”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凭我一身正气，没有鬼靠近我半步。”黄泉听出碧落话里的怒气，赶紧转口，谄笑着说。
    “哦，好厉害。”碧落敷衍地说。
    “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是要去抓那只鬼吗？”黄莲兴奋地问。
    “别乱说，大白天的哪里有鬼。”碧落看黄莲似乎很期待，不忍打击他，只好说，“那是有妖怪要捉弄你哥哥。”
    “妖怪，在哪里？”黄莲一听，更兴奋了。
    碧落直冒冷汗，这俩兄弟真是一个更比一个胆子大。
    “你不要骗我，这是羽人国，羽栾师兄的地盘，怎么会有妖怪呢？”黄泉不以为意。
    “亏你还自称巫师，巫术都倒入粪坑了吗？连个小小的妖怪都察觉不了。”碧落实在不明白，黄泉这水平忽高忽低，极其不稳定，要说他不会巫术吧，他就施展些巫术，让人不得不信，可说他会嘛，又怎么会连谁捉弄他都不清楚呢？
    想来想去，碧落得出来一个结论：这个人是来搞笑的。
    “我找不出来，你倒是找给我看看。”黄泉不在意碧落对他的挖苦，他这个人脸皮厚，能自动忽略别人对他的讥笑。
    “好啊，不过你先跟我说说你要找出什么样的真相？”
    “你看看你牵着的这个羽人族小孩。”黄泉突然叹了口气。
    “她怎么啦？”碧落觉得奇怪，黄泉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何时听他叹过气。
    不过经黄泉这么一提醒，碧落倒是觉得这个羽人不太对劲，怎么说呢，不像正常的羽人，面黄肌瘦，眼珠是琥珀色的，而一般的羽人眼珠是绿色的，她体重非常非常轻，甚至要比黄莲轻，可看她年纪宛如十四五岁的人族小孩，按理说要比黄莲重才是。还有自和她见面以来，她始终紧闭着嘴巴，没说过一句话，这也很奇怪。还有那些普通羽人对她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莫非她是半羽人？”碧落隐隐猜到了真相。
    “应该是的。”黄泉挠挠头，几人一路下山，已经快要走到山脚了，树木渐渐变得稀少，裸露在外的岩石渐渐多了起来，空气越加湿润，耳边传来了河水流动的声音。
    碧落跟着叹了口气，她知道羽人族非常看重血统，是绝对不会容忍族人身上流着别的种族的血脉，要是这女孩真是半羽人，那么她遭到普通族人的歧视是件正常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羽人族是如何对待半羽人甚至半半羽人？”黄泉说着说着，觉得脑袋更大了，本来这事他一点也不想管，可那个老头似乎受人拜托，一定要让他去处理这事，着实令人头大。
    “丢弃了吗？”碧落不清楚这事，可她真的没听过半羽人或者半半羽人，乐羽人族自认他们的祖先是金乌，往往以血统纯正为傲，那些身上流着其他血脉的羽人，恐怕刚出世就被杀死了吧。
    “没有吧，这可是一笔很大的财富。”黄泉说着，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冷笑。
    “怎么说？”碧落听出了黄泉的讥讽。
    “等一下应该就能知晓答案了。”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是只说一半。”碧落冷冷道。
    “可我也没亲眼看过啊。”黄泉只觉得碧落的生气很莫名其妙，我的天啊，该生气的是我吧。
    “那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都不可以吗？”
    “行行行，就跟你说。”黄泉正说着，突然将碧落拉到自己身后，又非常迅捷地将那个女孩和黄莲藏在自己的身后。
    “你要干什么？”碧落和黄泉挨得很近，身上闻着他少年身上的阳刚之气，不禁有些心慌意乱，脸蛋红红的，她知道不该这样，可就是忍不住心脏如小鹿乱跳。
    “别作声，别乱动。”黄泉没有回过头去，而是小声叮嘱身后的三人，同时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碧落看向天，两伍披着甲胄的羽人战士骑着当扈在空中巡逻，有两只当扈于低空掠过，胡须划动，带起的狂风掀起周边的树木，差点将他们藏着的地方现了出来。
    “这是羽人族战士的常规巡逻？”碧落不清楚，所以她要向黄泉问个明白。
    “不知道。”黄泉不住摇头，看清了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带着碧落他们继续往前走，路上的巡逻队渐渐多了起来，往前走不远，又看到有羽人族战士于地面上巡逻，当中有一伍羽人族看过来黄泉这边，眼睛颇为疑惑，幸好他们只是怀疑，没有走过来看个究竟，几人才没被发现。
    碧落越加怀疑这当中的不寻常，要是军队巡逻边境，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些羽人族战士不像是勘查来自山外的敌人，反而是在勘查山上的羽人族人，似乎有什么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碧落紧紧盯着黄泉，不知这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要是这个人是敌人，碧落不禁不寒而栗。
    “在想什么呢？”黄泉发现碧落盯着他出神，脚步动也不动，像是着了魔，催她赶紧躲起来。
    正说着话，又有一个小队的羽人族战士骑着当扈从低空划过，众人不得不趴下来，躲开他们。
    “其实按你一向的风格，可以毫不在乎直捣黄龙，根本无需躲躲藏藏。”碧落冷冷拿开黄泉那按着她肩膀的手，站了起来，“你跟羽栾国王是师兄弟，按理来说，什么都可以满足你才是，你不觉得这么偷偷摸摸，反而对不起你的身份吗？”
    “想来他也乐意我这么做吧。”黄泉一下子跳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又替黄莲抹去粘在脸上的灰尘，“只不过他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来，我总觉得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
    “很复杂，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你等一下看到自然就明白了。”黄泉说完，率先走在了前面，这一回他的脚步加快了许多，抱着黄莲在山地上飞奔如履平地，碧落则紧紧跟在他身后。
    黄泉让黄莲指路。
    说也奇怪，黄莲总能发现躲起来的羽人族暗哨，并能指出另外一条没有哨岗的路，他就闭起眼睛就能感知到敌人的存在。
    到了后来，碧落算是见怪不怪了，这俩兄弟总能做出些惊人之举。
    就这样，在黄莲的指引下，几人绕着乐游山兜兜转转，渐渐将那些明岗暗哨全部撇了去，一头扎入乐游山的腹地。
    途中经过青江时，碧落发现江边聚集了大量的羽人族战士，而在青江遥远的对岸，居然也聚集了大量的人族战士。
    “这是大夏国要向羽人国开战吗？”碧落自言自语。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黄泉和黄莲一心前行，故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即使听见了，以黄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多数也是当作听不见的。
    正当碧落心里狐疑不已时，黄泉突然停了下来，碧落心里想着事情，不知黄泉说停就停，竟然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碧落嘤地哼了一声，马上往后一跃，离得黄泉远远的，然后装作四处看的样子，以避开这窘迫的一幕。
    碧落这才看到他们来到了一个灌木丛堆前，正自想着黄泉带她来这里做什么，黄泉突然往蹲下来，拨开那青绿色的密密草丛，露出一个极为狭小的洞穴。
    就在这时，一直不吭声的那个女孩突然神色大变，以光速挣脱碧落的手，钻入那个洞穴里。
    那个洞穴洞口非常狭窄，只有一个碗口大小，而她愣是钻了进去，碧落甚至看不清她是怎么个法子钻的，一眨眼，这女孩就不见了踪影。
    “这应该是他们挖出来的暗道，洞口只有这么小，可见他们尽力了。”黄泉摸着下巴，沉思起来，碧落看他这个举动完全不像刚成年的少年，怎么看怎么像那些上了年纪的油腻中年大叔，心里莫名地觉得奇怪，她有种直觉：这人的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的大，不仅是大，而且大得多。
    “那怎么办，她逃了回去。”碧落知道黄泉总有办法，所以她并不担心，“要追上去吗？”
    “追啊，我们也要进去里面的。”
    “怎么进去？”
    “简单，灵魂出窍就行。”
    “切，一天不吹牛会死的。”
    “哈哈，我看你一路上神色凝重，就想逗逗你，让你开心点。”
    “废话少说，怎么进去，给个法子。”
    “其实也不难吧，会缩骨功就行了。”
    “你会，我不会。”碧落一听，就觉得这法子不行，断然否决了，且不说她不会这缩骨功，就说会算了，全身的骨头和肉挤成一团，难看死了，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既然你这么说，好吧，我们进去，你帮我们放哨。”黄泉冲碧落眨眨眼。
    “这里这么隐秘，哪用得着放哨。而且我在外面，反而惹人注目，要是被羽人发现了，这个暗道也会被发现的。”
    “你说得对。”
    “那怎么办？”
    “放心，难不倒我。”黄泉说着，帅气地从怀里掏出一叠神符，“噔噔噔呈，各位观众，土行符闪耀登场。”
    碧落笑了，这个黄泉，身上藏着的宝贝可真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