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是李大春,他的精神状态蛮好,样子也没有多大变化,他用托盘端了豆腐正走向摊位,再看向后面,张笑川顿时眼前一亮。只见那女子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透明,极有灵气,她鼻梁高挺,皮肤白里透红,如婴儿肌肤一般光洁,吹弹可破,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束了一下,披散在肩头后背,在阳光下发着亮光。她身材修长,姿容绝美,脸上笑意盈盈。她手指纤细白皙,也端了一个托盘,轻移莲步而来。张笑川见识过许多绝色女子,但却没有一个如她这般清丽脱俗、明艳动人。虽然她只是素衣素裙,却仍是光彩照人,“赛西施”的名号可谓是名实相副,虽不知西施到底怎生模样,但她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子。难怪会连小小的孩童都会前来围观。
后面的人越来越多,想要挤到前面看得真切一些,有的人便开始推搡起来,突然张笑川也被推了一下,他正一边看,一边想着心事,猝不及防,他被推得向前一冲,撞到了前面的人身上。
那人回过头来,她个子和张笑川差不多,脑袋又大又圆,恶狠狠地瞪了张笑川一眼。她见张笑川又老又脏,眼睛中便带了许多嫌恶之意出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道,“老东西,老叫化子,老不正经。”她一连带了三个“老”字出来,张笑川心里有气,本待做个手脚,掀她一个跟头,让她当众出丑,给她一个大大的难堪。只见那“赛西施”正向自己招手,“大爷,你过来!”张笑川向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大爷”,前后左右这些人,有的是买豆腐的,有的是看热闹的,都没有超过四十岁的。张笑川才明白她叫的是自己,这时候,前面的人让开了路,他便走到了摊位跟前。
“大爷,你饿了吧?”“赛西施”的声音极是好听,带着关切。张笑川看向她,想起刚才被当成了老叫化子,便将错就错,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我没有银两。”张笑川微微低了低头,做出很难为情的样子。“没关系的,大爷。”说完她便去切豆腐。“雪瑶,赶紧帮忙!”豆腐西施嗔怪地看了一眼,催促她。“知道了,妈。”李雪瑶切了一大块豆腐下来,垫了一张纸递给了张笑川。张笑川犹豫了一下,考虑接还是不接。“大爷,快拿去吃吧!”李雪瑶笑着示意他把豆腐拿去。张笑川接过豆腐,道了声谢,转过身走开了。
张笑川出了人群,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豆腐刚出锅,热乎乎的,透着香气,张笑川忍不住在上面咬了一口,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他边吃边想象着乞丐们的难处,不知要受多少白眼,才能讨一口饭吃。张笑川揣摩着乞丐们的心境,不一会儿,便把一块豆腐吃完了。
张笑川隐隐听到人们的议论,“‘赛西施’真是善良,这个老叫化子有福了。”“是啊,什么时候‘赛西施’也赏我一块豆腐吃该多好!”“‘赛西施’的手真美,若是能摸上一把该有多美妙啊!”那个人想象着,嘴里竟然还发出了“啧啧”之声。“唉!能天天看上她一眼,咱也就知足了。”有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人家神仙一般的人物。”张笑川听着各种话语,有的艳羡,有的赞美,有的嫉妒,更有淫邪下流之词,这里人很多,一上午络绎不绝。
快晌午了,有的人被唤回家吃饭了,还有一个没有听见老婆喊的,被老婆拧着耳朵抻回去了,剩下的人在一片哄笑声中四散而去。张笑川站起身来,费了踌躇,接下来我该怎么办?他看了一眼豆腐摊位,李雪瑶正在看他,张笑川转身要走。“大爷,你等等。”张笑川听她喊便站住了,不一会儿,李雪瑶端了一块豆腐,两个饼子和一些腌菜出来。李婶却在后面跟出来说道,“吃惯了嘴儿跑惯了腿,这种人怎么心疼得过来!”李雪瑶回头说道,“妈,你不用管了。”她径直走上前去把这些东西交在了张笑川手上,笑了笑说道,“大爷,拿去吃吧!”不等张笑川道谢,便转身走回去了。
张笑川双手捧着这些吃的,十分讶异,没想到李雪瑶许多方面都超越了李婶,她美丽善良,落落大方。“我要怎么办?”张笑川心里开始矛盾起来,开始不断的自我斗争。一个声音说,放弃吧,不要伤害她;另一个声音却坚决说不行。张笑川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要想法给李婶一个教训,在心里说服自己,尽量不要伤害李雪瑶就是了。
张笑川把这些东西都吃了,其时太阳暖暖地照着,张笑川便有了困意,“到哪里眯一会儿才好,有了,就到你家大门口,你越不想看见我,我就越膈应你,我就和你耗上了。”张笑川这样想着,见四下无人,便挪到了李婶家大门口,靠着大门坐了下来,太阳很暖,不一会儿,他便睡着了。
“走开,走开,你这个叫化子,真是登竿子上脸,得寸进尺。”张笑川被吵醒了,发现有人在用脚踢自己,他睁开眼见是李婶,便又闭上了眼睛,不理她。李婶气急败坏,夺过了张笑川手里的木棍,向他身上用力打去,张笑川闭着眼睛,听到了风声,便暗暗在身上布满了真气。“啪”地一声响,木棍断了,李婶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用了这么大的力。正好有几个泼皮瞧在了眼里,他们平时估计没少挨她的骂和白眼,便大声喊了起来。“哎哟,豆腐西施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下手还真狠。”“可不是,那叫化子一动不动了。”“莫不是把人打死了。”李婶听他们一喊,怎能不急,赶忙伸手去探张笑川的鼻息,张笑川故意闭了呼息。李婶没有探到他的呼息,心里更急,使劲儿摇晃了张笑川几下,大声喊道,“喂,喂!你没事儿吧!”张笑川兀自不动。“豆腐西施打死人了。”那几个泼皮更是大声叫嚷起来。“哎呀,哪有,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快别喊了,下来,婶子让你们白吃豆腐。”“李婶,此话当真?”那几个泼皮不怀好意地问道。“当真,婶子一定说话算话。”那几个泼皮这才不嚷了。
“妈,怎么了?”李雪瑶听见了吵闹声,从里面出来了。“妈刚才不小心打了他一木棍儿,他便躺着不动了,会不会死人啊?”她见张笑川一动不动,又被那几个泼皮一喊,自己也怕了。“我来看看。”李雪瑶俯下身子,探了探张笑川的鼻息,然后用力掐了他的人中几下。张笑川感到她的手滑腻温热,又想起她美丽的样子,想到她还那样善良,心里一动,便不想难为于她,便大口呼了口气出来。“没事了,妈,他肯定是生病了。”“嗯,他是生病了。”李婶也醒悟过来,“你们说是不是?”她向几个泼皮讨好地问道,顺便抛了个媚眼,几个泼皮会意,“对对对,他是生病了。”“你们还不快帮婶把他抬回屋去。”“是是是!”几个泼皮应着,七手八脚地把张笑川抬了进去,把他放在榻上安置好了,几个人出门而去,李婶忙送了出去。“李婶,不要忘了你说的话!”那几个泼皮还不忘提醒一句。“小王八羔子,李婶记着呢!”李婶笑骂了一句便走回了屋里。
“妈,到底怎么回事?”李雪瑶向她了解事情的经过。“唉,见他在门口睡着了,觉得晦气,便想赶他走,他不理我,我顺手夺了他的棍子,还没用力,棍子便断了,真是奇了怪了。”“妈,你怎么能打人呢?再说了,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本来就挺可怜的。”“唉,算我倒霉,我又不是真的要打,但愿他不会有事。”“别担心了妈,休息休息,他一定会好的。”“阿弥陀佛,但愿吧!”
张笑川在她们家躺了两天,白天也睡,晚上也睡,睡着了也睡,睡不着了也装睡。她们喂他吃东西,他也配合地吃,他可不想让自己一直饿肚子,那滋味可不好受。
李雪瑶每天给张笑川擦脸擦手,李婶一开始不让,李雪瑶说,“这大爷跟咱们有缘,咱家也没有老人,或许他也无亲无靠、孤苦可怜,就让我好好照顾他一段时间吧,这样也许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李婶见她如此说法,便不再干涉,也暗暗祷祝张笑川早点好起来。
李雪瑶每天给张笑川擦洗,让他有些不忍,可是每当她拉着自己的手,张笑川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里又有一种渴盼,希望她天天能为自己擦洗。
又过了几天,李雪瑶正在给张笑川擦洗,她突然大叫了起来,“妈,妈!快来!”李婶听她喊得很急,赶忙跑进屋来。“出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你看,他的脸!是不是我用力太重了。”李婶凑到跟前一看,瞬间就明白了。只见他的肉皮细腻,只是脸上涂抹了很多东西,故意遮盖了本来面目,再看他的手,也是白皙修长,她心里越看越明白,对李雪瑶说道,“没事的,他应该很快就要醒了。”“他真的很快就能醒吗?”“真的。”张笑川听她们这样说着却不明所以。
她们两个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张笑川听到了脚步响,知道是李婶又来了,他闭着眼睛装睡。李婶握住了他的手,张笑川正不知道她用意,突然中指大痛,张笑川“噌”地坐了起来。原来,李婶用针扎了他的手指,十指连心,这突如其来的一针,张笑川没有防备,自然而然吃痛坐了起来。张笑川怔怔地瞅着她,李婶向他吼道,“说!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企图?”张笑川想到刚才的话和她的所作所为,知道自己已被识破,便对她说道,“既然已被你识破,我也不再瞒你,李婶,我是张笑川。”“你是张笑川?”李婶吃惊不小,多少年来她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十几岁的模样,再加上当年自己做了亏心事,他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她吃惊更甚。她端详了一会儿张笑川的脸,觉得似乎有点像,便即问道,“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还不是拜李婶所赐,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好到哪去?”张笑川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的眼神让李婶心里发虚发慌。不知道他这样找上门来,到底想怎样,李婶的大脑转得飞快。“不管怎样,你能回来就好,你好好将养身体吧,有什么事,咱们下来再说。”李婶说着,没等张笑川回话便笑呵呵地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不到,闹闹嚷嚷地进来了六个人,两个四十多岁的人带着四个三十左右的汉子,他们带着器械,手里提着锁链。其中一个蓄着胡子的四十多岁的人向张笑川问道 ,“你是张笑川?”张笑川不知他们寻自己要干什么,便点了点头。那人接着说道,“我是这里的里正”,然后指着另一位四十多岁的人说道,“这位是本乡的耆长,我们怀疑你跟一件公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说完向那四个人一挥手,他们走上前来不由分说把铁链套在了张笑川身上。张笑川怎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心想这一定是李婶捣的鬼,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他也不多说话,站起身来,跟他们出了门。
李婶畏畏葸葸地把他们送出了门,在出门之前,张笑川猛得做了个鬼脸向她说道,“李婶,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妈,他们为什么抓人?”一声喊,正好李雪瑶从外面回来了,经她这样突然一问,李婶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他,他可能是个骗子。”她嗫嚅着说道,“怎么可能?”李雪瑶自是不信。
过了两日,买豆腐的人正多,街上看热闹的、晒太阳的依旧不少。突然响起了“镗镗镗”的锣声,远远地行来了两队官兵,不一会儿,便到了近前,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位官老爷到了,乡民纷纷走避。
众人避在一边,只见走在官兵前面的两个兵卒,各执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肃静”、“回避”,后面紧跟着鸣锣开道的。中间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乘坐着二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年纪,作文官打扮,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另一个二十多岁,头戴方巾,着一身白色衣衫,脚踩皂靴,顾盼神飞。后面还有许多兵卒,抬了不少的箱笼。
官兵到了豆腐坊前,竟然不走了,调整了队形,众士卒分列两边,中间便是骑在马上的二人。里正和耆长屁颠屁颠地跑到两个人跟前,点头哈腰地说道,“二位大人,这便是豆腐西施家的豆腐坊。”他们二人又指着张芳说道,“她就是人称‘豆腐西施’的李张氏。”那文官模样的人微微颔首,里正和耆长冲着张芳齐声喊道,“李张氏,快快叩见张将军和知县大人!”豆腐西施见官兵来到了自家门前,本就心里胆小,待到闻言要她拜见张将军和知县,她心里更是一惊,不知为何两位官老爷要见自己。张芳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跪了下去向二人叩头道,“民女李张氏,给二位大人叩头了。”“李张氏,你抬起头来。”那文官模样的人语声不高,声音却是威严,让人不可抗拒。张芳慢慢抬起头来,那知县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不由得低下了头去。
“好了,你起来吧!”知县命令道。“是!”张芳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站在了一边。“李张氏,还不快请二位大人里面说话。”里正和耆长催促着。“是是是”张芳战战兢兢地应着。“二位大人里面请。”早有人过来,放了凳子,扶他二人下了马。里正和耆长谄媚地说道,“二位大人请!”知县和那年轻地将军相视一笑,相携进了庭院。这时李大春和李雪瑶也反应过来了,忙跟张芳一起走了进去。
进到正房厅堂之上,众人簇拥着二位官老爷坐了。张芳携李大春、李雪瑶又来叩拜。这时,那位年轻的将军站起身来,他走上前说道,“李叔,李婶请起。”并把他们一家一一扶了起来。张芳一直看着他十分眼熟,声音也很是熟悉,没想到真是张笑川,她心里半喜半忧。李大春却是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茫然地望着张笑川。“李叔,我是张笑川啊!”“你是笑川啊!真好!真好!都长这么大了,还做了将军。”李大春真情流露,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张笑川的手。“李叔,这些年你们都好吧!”“我们一切都好!”李大春不擅言谈,知道说话越少说越少出错。
“嗯,这些年我时常想起你们。”张笑川看向张芳,她的心突突狂跳起来。“这位是雪瑶妹子吧?”张笑川笑吟吟地向李大春和张芳问道。“是的。”二人应着,“雪瑶,这个是你笑川哥哥,快来见过。”张芳忙不迭地引见。“笑川哥哥。”李雪瑶亲切地叫了一声。“雪瑶妹妹好!”“笑川哥哥好!”李雪瑶落落大方地回应着。自张笑川出现,李雪瑶就被他的风采吸引了,只见他面若冠玉,英俊潇洒,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英气。现在知道他和自己家关系很近,更觉亲切,只是李雪瑶心里也有一点疑惑,总感觉这个哥哥似曾相识,又感觉好象在哪里听到过他的声音。
“请二位大人稍待,我们马上给二位大人奉茶。”张芳向他们二人说道,张笑川向他们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退了出去。
出得厅堂,里正正在门口候着,张芳走到跟前说道,“里正大人,请借一步说话。”那里正本是清水溪的,平时颇为熟识,见她这样说,便跟她行到了一处角落。张芳压低了声音向里正问道,“里正大人,那个人真是张笑川吗,他不是反贼吗,怎么反倒做了将军?”“嘘。”里正听她问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大急,赶忙让她噤声。“李张氏,这样的疯话可不要乱说,知县大人是朝廷中派下来的,见多识广,再说了,好多人都见到了将军的印信。”张芳听里正这样说,再无怀疑,忙着沏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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