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学院附属中学星月分校

    
    素倾愣愣看着她，没有反应过来。
    尽管这位从天堂来的小天使念出了她的名字，她却有点不敢相认。毕竟从未见过自己熟悉的人的这副模样。苏溟穿着中长裙，头发精心打理了一番，还特意卷了一下，显得光彩照人。
    而素倾穿一身长睡衣站在对面，与那华丽的衣饰形成了强烈对比。
    “新年快乐。”半天，她回应了一句。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她匆忙走上前，打开窗户，让苏溟进来。
    从天而降的一位朋友使素倾震惊，同时也很欢喜。
    或许是神在暗中安慰她，使她的新年不再孤独。
    苏溟从窗口进来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素倾。一开始素倾是懵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她意识到之后，慌忙把小盒子放到梳妆台上，心里很虚——早就打算送苏溟新年礼物，然而一直都在上课，目前还没来得及去买。
    纯真的友谊并不需要在小事上面计较太多，于是她就说出了真相。苏溟缓慢点点头，脸上是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
    随后又陷入了沉默，两人不约而同向外看去。有些大厦上的灯已经熄灭，街道不再像几小时前灯火如昼，仅是残留一缕华灯的光辉而已。如同晨昏线划分的那样，一半已经入夜，却仍有一半融化在光华之中。黑暗与光明交汇的那一瞬间，似乎展现了一整个轮回。白日里的喧嚣，众生百态，人情冷暖，丰功伟绩或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总都将融入黑暗与光明的轮回。前人的一腔热血，在白日里澎湃之后，来到黑夜，一切归于寂静，一切入梦安眠。从远古时代到现在，光明与黑暗静静见证一切。黑暗中……旅行者疲惫不堪时，客栈的灯火共他取暖；轮船迷失方向时，灯塔为它指路；寂寞学习到深夜时，也有孤灯长明。
    黑暗与光明的双生吞噬了时间，而单纯的黑暗或光明，仅仅是一个静止的点。
    此时，华丽的语言、形容，都太浅了，凛冬未冻结的池塘都能够将它们淹没。
    “夜色真美。”很久，苏溟轻轻说出了她能想到的几个字。
    半晌无言。
    “夜色真美。”素倾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人类要想的很多吧。”苏溟不知是感叹，还是在提问。
    “或许。相对于其他种族，人类的时间太少了。不得不在相同的时间里，想更多的事。”十二点之后，素倾的脑子昏昏沉沉，“要是想和其他种族达到同一程度的话，人类需要用一年的时间，走完其他种族的几年或几十年吧……”
    两个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谈论她们知之甚少的人生。
    “我还太小，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还太天真。”素倾喃喃着。
    “嗯，我们还太小了。”苏溟的思想似乎比素倾要清醒很多，“但是，小倾，趁着小的时候，多天真一点吧。等到真的长大了，可能就没有那个机会了。”
    “对啊，从初中生的视角看小学，就已经非常怀念了。”素倾觉得自己不太清醒，不过这倒也是她们愿意乱谈的原因，“你知道吗，我们小学的时候，只有一栋加上天台共四层的教学楼。一二年级在一层，三四年级在二层，五六年级在三层……”
    苏溟静静听着。
    “我一年级的时候，就想，什么时候能到二层去看一看？因为六年毕竟很长，所以那个时候根本没想到什么时候要去三层……然后，两年之后，我三年级了，上到了二层，果然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从二层看的操场和从一层看的是不一样的，视角更高一些。”素倾晕晕乎乎讲起了自己的小学时代，“再之后，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上三层看一看。又过了两年，我五年级了，上了三层……虽然视角还是不同了，但我很惆怅——要爬三层楼了，超累。”
    说罢，素倾自己都笑出了声。茗涓看着她，脸上是安静却又有神采的微笑，告诉素倾，她在听。
    “然后我六年级了，操场被铲了一半，改成了新的教学楼。”素倾收起笑容，继续讲述那些经历，“我们六年级的，就到新楼二层上课。每个课间我都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跟前转悠，看着窗外的一棵树。尤其是冬天——走廊上的暖气就在窗边，更暖和一些……哈哈哈……我就记得那棵树……就那一棵……”
    “小倾，你记性还真好啊……”苏溟也笑了，伸长胳膊拍拍素倾大小姐那颗高贵的脑袋，“小倾，你知道吗，我觉得你语无伦次了……快去睡吧。”
    于是，素倾被自己一直以来认为是个小妹妹的孩子撵到了床上，“等等，我有件事想问你。”
    “嗯？”苏溟点头。
    “你的真实姓名叫做苏溟，我叫你小涓，你听着会不会有点别扭？”素倾认认真真问道，“要不我还是叫你溟溟吧……”
    “小涓是我的小名，听着当然不会别扭，倒是‘明明’，不是卷子上那个测这测那的组长吗？”苏溟也同样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我觉得我们被瓷大人传染了。”素倾再次认认真真地说。
    “我觉得也是。”苏溟认认真真地赞同。
    两个人互相看看，认真脸都有点崩塌的迹象，终于，憋不住了，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说，瓷大人怎么做到憋笑的……”苏溟边笑边问。
    “下次可以请教一下。”素倾点头。
    疯了疯了，现在两个人一起说胡话……
    “好了，明天有时间就到我们家来玩吧，用你的新年礼物联系。”苏溟大概也闹够了，“那我走了？”
    现在，外面的灯都基本熄了，周围都落入了夜，素倾一双眼睛却闪闪发光：“……”
    “那我不走？”苏溟，一个不知年龄有多大的血族公主，被一个人类，看懵了。
    “……”素倾眨眨眼。
    “那我走了？”苏溟真被看得莫名其妙，走到了床边，一头雾水地问道。
    “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会不会有点危险啊？”素倾问了一个听起来很傻的问题，以她的好记性，此时却全然忘记站在自己床边的是一个血、族、公、主，战斗力没准比十个保镖都强。
    “没……”苏溟那个“事”字还没出口，素倾就一打滚儿从床上蹦了下来，拉着她去找客房了。
    “话说你出来应该是和家长说了吧……”素倾都牵着她走到房间门口了，才开口问道。
    “哎，我……”苏溟总不能告诉她说，自己都一百五十多岁了吧……就是最近心血来潮才来星月学院学学玩玩的……
    “哦，用血族的标准来衡量，你成年了吧。”素倾迷迷糊糊地一语道破真相。
    苏溟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神族告诉我的。”没错，就在刚才，春之神的声音确实在素倾脑海中响了一下。素倾也不明白春之神怎么这么了解自己身边的血族，甚至连人家的年龄都知道……但十二点之后也懒得动脑想了。
    然后二人在原地呆了半分钟。
    “小倾。”苏溟开口叫了她一声，“对于人族来讲，同学半夜来访是不是很奇怪？”
    “嗯，是很奇怪。”素倾困的不行，就差倒地上了。
    “哎呀，快点去睡吧。”公主殿下头一次这么关心一个人类……
    “行……你呢？”
    “……”
    5分钟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二人就像邪兽拍玻璃那天一样，躺上了同一张床……
    “小涓，你其实是不怕鬼的，对吗？”睡前，素倾转头问了一个自从苏溟的身份被挑明，她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毕竟，吸血鬼也是鬼，怎么会怕鬼呢……
    “还是有点吧。”苏溟说道，“鬼也有长得特别可怕的那种……”
    素倾只感觉陷入了一块海绵，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柔软的床铺上，差不多就快睡着了。
    “人类，总是这么温暖吗？”苏溟放轻了声音，轻轻地，如雪花落地般，喃喃道。
    素倾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她的声音，好像是个疑问句。可惜，她问的什么没听清。很神奇的是，尽管她迷迷糊糊的，潜意识里却觉得不回答是不礼貌的，便随口说了一句话，所答非所问。。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