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山上的战事结束,妖族集结的大队军旅和武者并不可能长时间的聚集在一起,去追杀一个程亮。
最后,凯西只能带着自己的亲信人马,回到之前待的桓河流域附近。
凯西带着人马在桓河边上的一个山丘上安营扎寨,倒也不是他断定程亮他们一定会经过这里。
这么长的一条桓河,不知道对面的行踪,在哪里等着有什么区别吗?
他的身边没有了能一起出谋划策的李大山,连在梧桐山上一直待在他左右的崔淼都被他留在了那里,处理后续事物。
所有的妖族都很清楚,凯西身上所承受的压力,本来在桓河流域守株待兔好好的,在事先得知对方踪迹的情况下,大举调兵遣将,把附近的武者乃至军队,甚至最顶级的战斗力万岁组全部投入了战斗中。
结果以有心算无心的情况,却让人在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就算神使的身边有一个武尊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朝廷也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军队损失不计其数,数名武宗重伤,甚至战死,武师以下的武者可是堪称惨不忍睹,是妖族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惨痛败绩。
最次最次,他凯西也得戴罪立功,把天神教的神使程亮先抓到再说。
以至于,这段时间,无论是谁,都不敢去主动进见凯西,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很奇妙的是,凯西也没有叫谁来见他,甚至就连在战斗中,明显玩了一波骚操作,可以说保了程亮一手的维达尔,或许是因为自知找了也没有,根本无权对维达尔怎么样,他都听之任之,没去理睬。
只有一个人,获得了这份殊荣。
紫听云。
临时搭建的山寨内,凯西和紫听云正处于凯西独有的一间小木屋内,他站在窗前,背对着紫听云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他今日格外的沉默,紫听云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他却一直一言不发,浑然不像之前,那个没事就爱调侃紫听云几句的凯西总督。
终于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凯西忽然开口道:
“再次和那头火鸟神兽战斗的感觉怎么样?”
紫听云眉目一挑,说实话,她并不知道今天凯西找自己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凯西已经清楚地知道她在梧桐山的那场战斗中,暗中做了什么事情。
但没想到,凯西的第一个问题,听起来无论是问题本身,还是平淡的语气都很正经。
这她自然乐意,淡然回道:“比起在修北城里那次对决,她变为人族形态好像会变弱一点,但毕竟战斗的时间不长,我也不好多加评价。”
“嗯。”
凯西点点头,随即又说道:“说来,这次行动,你在关键时刻截住了那个神使和他的火鸟神兽是立了功的,堂堂几千妖族士卒组成的战阵外加蝗虫的部队正面冲锋,却拿不下区区两人也不是你的过错。”
紫听云眉头微皱,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可不认为凯西今日真的是良心发现,来犒劳她的。
但行动上,她还是拱手道:“多谢总督大人夸奖,末将这次本就是奉命来与大人追拿天神教神使程亮的,此乃份内之事,理应完成的更好才是。”
“好。”凯西拍了拍手,“公主殿下如果真能有如此觉悟,本督也就放心了。”
说着他终于转过头,虽然面色和往常没什么区别,都带着那抹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笑。
但他的猩红的双目似乎比往日更红了一份,这是妖族没有休息好的标志。
他看着紫听云,森然一笑道:“不过本督今日叫殿下来,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此事。”
紫听云心中一沉,果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说着凯西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有一个东西,我今天突然想让殿下看看。”
紫听云跟着他走出木屋,在这临时搭建而成的简易营寨中,行了一段距离,最后竟是在营寨最角落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凯西却没有着急把门打开,而是阴森森地在紫听云的旁边,忽然低声说道:“殿下你知道我这两天在反思这次行动的失败之余,还在想什么问题吗?”
紫听云摇摇头,“此次有武尊在神使身边是所有人都未曾想过的,不是总督大人的过错,大人不用多虑。”
凯西转过头,阴笑地看着她,在这昏暗的角落,他那诡异的面容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我在疑惑的,是殿下你啊。”
紫听云紧了紧双拳,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人在疑惑我什么?”
凯西接着说道:“我左思右想,前思后想都觉得,殿下你万万没有理由全心全意地帮我追杀天神教的神使,你不暗中使绊子我都要感谢妖神了,你居然在梧桐上挺身而出,让我着实没有想通。”
紫听云没有想到对方会把这话当这面这么直接地讲出来,她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身为修北的公主,自当为我的子民负责。”
凯西忽然又像变脸一样,愉悦地笑了,好似想通了什么事情一般。
“这我知道。”
说着他终于伸出手,打开了房门。
“所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根本不需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在做些什么,这些一点都不关键。”
在凯西有些难懂的话语之中,封闭的房门终于被打开。
在里面的,是一个紫听云许久未见的身影。
之前一直被凯西待在身边,这些天却消失不见的林尚,他原来在这里。
紫听云一眼就明白了,凯西为什么不再带着他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了。
这个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是在房屋的中间,放了一些杂草让林尚可以躺在上面。
此刻的他不仅和以前一样,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甚至他现在还只能萎靡不振地躺在杂草上,眼神空洞无光,四肢摊开,有气无力。
这还算是个活生生的人吗?简直就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死尸。
紫听云当然还记得自己之前,和林尚那段短暂的交谈,以及出来之后,凯西在门口对她说的话。
她豁然转头,看向凯西,眼中那隐隐的惊恐再度浮现。
凯西却不再理睬她,而是走到林尚的跟前,看着后者的眼神,居然有这一股近乎狂热的执迷和喜悦。
好似这就是他亲自雕刻而成的绝美的艺术品,是这个时间独一无二的丰功伟绩。
他蹲下身,忽然一掌按在了林尚的身上。
近乎像一具僵尸一样躺着的林尚,忽然全身一阵剧烈的抖动,但这仿佛就已经是他全部的反抗了,下一刻,自他的胸膛忽然有一道红色的波纹开始在他身体的表面流动,缓缓地灌溉了他的全身。
他的身体依旧僵硬,嘴巴略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但那对双目,却逐渐开始变红。
紫听云知道凯西在做什么,她也很清楚,这对于林尚而言意味着什么。
现在,他以前不能像之前那样,虽然有点虚弱无力,但好歹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的行动,只能瘫痪在杂草之上。
日后,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要么死。
要么像妖兽一样,变为妖族用来战斗的奴隶!
凯西,这是将他的体内炼气的杂志传到林尚的体内!是妖族的功法之中,用来给动物野兽做的事情。
紫听云浑身都在隐隐地颤抖,她终于明白了凯西刚刚进门时,那段话的意思。
凯西根本不需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
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深切地提醒她,如果她肝胆冒天下之大不韪,坏了他抓捕神使的好事,那么她将承受的代价是什么。
凯西阴森的声音再度传来,“无论你信不信,但我现在的确有很大的把握,让林尚不死。”
紫听云默然不语,她站在房间的门口,一步都不敢往里多踏。
但她圆睁的瞳孔,和那有些无措的眼神,暴露了这一幕对她内心的冲击。
“小心点,最好别让我抓到你在做什么不利于我的事情,否则……”
他手上突然猛地一用力,下一刻,林尚的身体就好似鲤鱼打挺一般腾空而起,又重重地落了回去。
“吼!”
他那虚弱干涩的嘴唇中,竟是隐隐地发出了一声犹如野兽般的低吼!
那根本就不该是人族应该有的声音。
“否则,修北城的里每一个百姓,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林尚哦。”
修北城在修北国所有领土全部沦陷后,却像一个室外桃园一样,在妖族的统治下过着一尘不变的日子。
妖族没有迫害修北的王族,即便战死的当朝王后曾是联军的统帅之一也既往不咎。
没有人知道这一举动的真实含义,就连修北的皇帝也想不通,为什么其他的王室都沦为了俘虏,只有他还可以苟延残喘。
妖族留着这一个城是做什么?为了彰显他们的仁义?
这不可能。
紫听云以前也不知道,但作为公主,她没得选,只能浑浑噩噩地在城里活下去。
现在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可能揭开了冰山一角。
因为这截然不同的待遇,没有人族会同情修北城。
因为二十年的杜绝,也没有人能够联系到修北城里的人。
如果有一天,修北城人间蒸发,除了妖族没人知道。
修北城里的人被抓走,也没人抓走。
无论是被抓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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