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乾胆战心惊于天策军突然袭击,可一连过了好几日,连个天策的人影都没看到。
如果他能获得从夏冰儿所在院落的消息,不仅不会害怕而选择防御,更有可能率军进攻上却城。
夏冰儿的小院里,不仅有原来的常客顾旭章、华基,还有谢凯歌夫妇。顾旭章、华基和项凡娟与裘弘深围坐于院落里的石凳四周,裘彭湃和谢凯歌在一旁烧火煮药。
裘弘深埋着头,翻动书卷的声音不时响起。
顾旭章看药典还没有翻阅到的部分只剩不到十分之一,还是没能沉得住气:“裘药师,连一个可以继续压制的办法都找不到吗?”
裘弘深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睛如带着光,在药典上扫过:“没有,连一个可以借鉴的药方或者病例都没有。”
顾旭章重重拍了自己的大腿一掌,按捺不住起身,心情狂躁的来回走动:“唉!这到底该怎么办啊!还有三日就是十五日的最后期限了!”
裘弘深继续翻阅药典,快速说道:“如果能抓到下毒的羊无,我还有可以反推出大概的解毒药物,可如今只能通过车嘉祥配置的药物大概推断,实在是太难了!”
华基有些灰心的摇头:“我派了无数的探子在联军的领地内探查,折戟了上百个探子,但直到如今还是没能找到任何关于羊无的消息,是我失职。”
“什么失职不失职的,你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啊!要是让我得知羊无的消息,我一定要捉到他,将他活剐!”
项凡娟和谢凯歌两人悄悄相视,都是摇了摇头。
若是在其它方面,他们或许还能出力,在药物方面,两人眼前一抹黑。
“顾大人,夏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大将军还没有回来吗?大将军本领大,一定会有办法的。”
杨风青离开驰原城的消息,如今已三日过去,所有关注的人都知道了,天策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根据杨风青之前有推延回来的日期,再加上杨风青在驰原城干的事,没有人能确定杨风青到底哪时候可以到天策。
而如今夏冰儿和李雨荷的情况正不好,所以消息一直止于华基和顾旭章之间。
气氛一阵沉默,项凡娟有些尴尬:“那个——我们就先回去了。”
谢凯歌赶紧过来,扶着项凡娟离开。
顾旭章又坐回石凳,抬手要拍石桌,可要拍到时,又讪讪的收回了手。
倒不是他害怕手疼,是害怕让裘弘深吓到了。
“你们说那小子怎么就这么能惹事?低调的参加北宫老夫人的葬礼后,再低调的赶回来不好吗?从驰原城赶到镇迁坝,扮成一个商人乘船,只需要三日就能赶到新城了。现在三日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其他三人没有一个人应答,就算是在杨风青背后,他们也不想讨论关于杨风青做法的对错。
“他——”
“放心吧,叔叔,风青一定能在两日之内赶到上却城的。”
人还没有出现,声音先传来,只是夏冰儿的声音比那日亲自去议事殿时虚弱了很多。
顾旭章被惊得忽地起身,转头看向房门。
房门打开,脸庞红白相间夏冰儿走出房间。
脸上的虚弱颜色,掩盖不住她神光熠熠的眼眸:“叔叔你们原来有那么多关于风青的消息没有告诉我啊!”
华基赶忙起身:“夏大人恕罪,下官——”
夏冰儿坐到顾旭章之前坐的位置,伸手到华基的手臂下:“你不用告罪,我也不用恕你的罪,你更不用解释。风青在驰原城做的事,不,是自他离开到再次见到我时,所有做过的事,我都会让他像说故事那样跟我说。”
夏冰儿憧憬的语气和眼神,让所有听到的人都觉得胸腔一阵压抑。
顾旭章扶着夏冰儿的手捏了一下,又赶紧松开。
华基不再多言,起身低头站在一旁。至于裘弘深,翻动药典的速度则明显加快了一些。
其他人不说话,夏冰儿就算想说话也没有多少力气,而且她此时正想着很多事呢。
哒哒哒——
“报——新城来信——”
院内众人脸上皆是一喜,特别是夏冰儿,眼中的光芒蔓延到脸上,比平日看起来更加的美丽动人。
“将信拿进来!”
“是。”
士卒跑进来,看到院内的情形,将信递给夏冰儿。
夏冰儿伸手去时没有异样,可当拿住信封时,开始有些哆嗦。
顾旭章朝士卒使了个眼色,士卒赶紧跑离院子。
随着距离眼睛越来越近,夏冰儿的手抖得越厉害。顾旭章见此,伸手到夏冰儿的手下面。
眼睛已在信封上扫过一眼,脸色变了变:“冰儿,那是你顾爷爷送过来的。”
夏冰儿的手停住了抖动,看了信封一眼,眼中的光芒由极盛飞快恢复如常。
“呼——叔叔你看吧。”
顾旭章没有客气,最近光武的局势很异常,每一封从家里发回来的信件他都不会错过。不过在看之前,他还是安慰了下夏冰儿:“瞧你这傻样,你顾爷爷说不定说的就是风青的消息呢?”
果不其然,夏冰儿的脸色又明亮了很多。
坐到夏冰儿,将信在石桌上摊开。
当看到第一排字时,所有人的脸色整齐划一变黑,夏冰儿等人又整齐划一的看向顾旭章。
平日最咋咋呼呼的顾旭章,竟然反常的没有一点动静,继续静静看着信上的内容。
看顾旭章是如此模样,夏冰儿没有放松,眼中冒出了泪花:“叔叔——”
顾旭章折叠信件成没打开时的模样,仰起脑袋,闭上眼睛。他是那么的用力,眼眶四周的皮肤都因之而褶皱。
胸口在鼓起,还在鼓起。
“呼——”
顾旭章睁开在这一刻,给人感觉如有万斤的眼皮。
朝夏冰儿扯嘴角,可他一连扯了几次都没能扯起来:“唉——叔叔今日不能陪你了,明日叔叔再来。”
“呜呜——叔叔——”
夏冰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旭章,失去至亲的痛苦,她在不久前经历过,深知有多么的痛苦。
顾旭章摇摇头,又对都抬头看他的裘弘深和华基拱手。两人也对顾旭章拱手,一切都在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中。
裘弘深失去了与他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廖元柳,华基失去了半个父亲的韩纪。他们在夜深人静之时,到底紧捂被子哭喊过多少次,他们自己都数不过来。
顾旭章走了,只留下沉重的气息还压在院子里。
“夏大人,下官再去看看手下们。”
“嗯,去吧。”
华基话没有说清楚,但他正要去做什么,夏冰儿和裘弘深都能知道。
裘弘深看夏冰儿原本就很虚弱的身体在悲哭后,又开始颤抖,开口劝谏:“夏大人,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现在多休息多你有益处。”
“嗯,劳烦你了。”
......
岩干镇,亦即杨风青登陆光武的小镇。
常住人口不多,只有万余人。不过不要小瞧这个小镇,因为岭南的渔业就是由许多与岩干镇一般的小镇撑起的。
它们如一串珍珠排列在岭南州的沿海,闪耀着属于它们的时代之光。
沿海小镇与内陆做生意,久而久之形成了近似一对一的供应模式。也就是每一个渔镇都会与特定的一个城池的联络会多一些,而那个城池的大家族则会派一些人在渔镇里维持秩序,还有收购上好的鱼制品。
当然这种供应关系的选择权不在于小镇百姓的选择,在于城里豪族之间的竞争。
尽管大头被豪族拿走了,可还有豪族看不上的小利,所以小镇常驻的人虽然少,来往于小镇和内陆城池的商旅可不少,小镇内每日都很热闹。
今日,分外的热闹。
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因为镇子里的老人们说这两日大海会不平静,让所有人都不要下海。
这两日没有哪个人再下海,因为没有哪一个人不怕死。
不能下海,可要忙碌习惯的他们安生待在家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除了海货,什么都缺的镇民们开始出来扫货了。
一匹载着两个人高大的棕色马匹从镇北进入小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路人侧目的原因当然不可能是满面胡须的男子,是那个很美,又显露着些许稚嫩的女子。
裘梓彤不能转身抱杨风青,只能眯起眼睛不去与那些让她很不舒服的眼睛接触。
杨风青对于那些眼睛就没有太多的感觉了,看就看吧,反正又不掉肉。
可世间万事,总是逃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之理。
“你是哪一个商旅的?我是苍家商旅的苍三公子苍建弼!”
杨风青看着面前这个迷之自信的男子,有些错愕,他连苍家都没有听说过好不好?!
不过他没听说,这附近听说苍家商旅的人很多,由他们的讨论声,杨风青大概知道了些。
第一,苍家是靖山城的霸王,亦即岩干镇的驻扎豪族了;靖山城杨风青知道,岭南中东部一个城池,不过他以前知道的靖山城城主并不是苍家的人。
由第二件知道的事,他知道了为什么苍家不是城主之家,却能是靖山城的霸主了。
第二,苍家家主娶了宋家一个女子;至于那个女子原来是不是姓宋,普通人就不知道了。
第三件事就是关于面前这个带着十个侍卫拦住他去路,自报家门叫苍建弼的男子的消息了。
苍建弼,苍家三公子,苍家最跋扈的人,连苍家大公子和二公子都不敢对他摆脸色。
他这么牛气,原因只有一个——他生母姓宋!
杨风青笑了笑,被胡子完全遮盖的嘴巴才露出来。至于他笑容带的是讽刺还是讨好,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在苍建弼的潜意识里,对他笑的人都是在讨好他。一手叉腰,一手握着一个金蟾蜍,姿势好像很帅。
可他毕竟站在地上,矮了杨风青一个脑袋,于是朝杨风青颐指气使道:“赶紧给本公子下马!然后将那个女子献给我!”
杨风青又笑了笑,在苍建弼说话之前,突然拔出挂在马身侧边的长剑:“有想法我不理会儿,可敢说出来或是想做什么,那么就就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去享受了!”
“公子小心!”
“找死!”
“杀了他们!”
苍建弼身后响起几声大叫,可叫得再大也没有用,只会让原本就惊在原地的苍建弼更加惊恐而已。
“啊!不要!”
苍建弼最后没有就呆呆地死去,还喊出了一声俗套的大叫。
噗——
一个人头与喷涌的鲜血一齐飞起来,苍建弼的叫声戛然而止,四周看戏的人群紧跟着爆出翻了好几倍高的惊叫:“啊!”
“杀人了!”
“苍三公子死了!”
最后那一声喊叫,实在难以从其中听出他到底是开心还是惊恐。
十个侍卫想往杨风青这冲,可混乱的人群一股脑乱跑,将他们也冲了个七零八落。
等闲杂的人都离去后,杨风青和裘梓彤的脸上都是:0.0。
十个侍卫只有三个人还在地上哼叫,其他七个人愣是被生生踩死了!
杨风青抬头望去,看不到一个人,但四周房屋的缝隙里,似乎有很多双快意的眼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白不明白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差别,于岩干镇百姓来说是巨无霸的苍建弼,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只蝼蚁而已。
没有谁会刻意去记住,自己到底踩死过多少只蝼蚁,又是用哪一个姿势踩死的。
没有人再拦路,杨风青轻轻拍了白云神驹的肚子,白云神驹兴奋大叫,在大道上狂奔。
白云神驹倒是欢快了,只是可怜了裘梓彤。
裘梓彤此时别说动弹,就是说话都没有那个心思了。随着白云神驹的跑动,不时能听到一声声吸气声从她的小嘴传出。
“吁——到了!”
“到了”两个字就像是回血药,让尽显虚弱疲惫,眼睛半眯着的裘梓彤睁大眼睛。
入眼一望无际,宽阔无边,从未看过大海的裘梓彤瞬间活力无限,双手撑着白云神驹的脖子,屁屁也不疼了,如要站起来:“哇——这就是大海吗?好宽、好大、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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