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青的一声长啸,竟然压过了这附近的轰隆隆海浪声。
他的叫声似乎是被上苍听到了,从西南方冲来一个乌黑的东西。
杨风青定睛一看,是数层楼高的海浪,脸上已经没有喜怒哀乐了,但嘴上还是要留下一句话的:“可以,牛逼!”
轰——
杨风青和裘梓彤所在的地方被海浪一波抹平。
......
新城港口的船只早已都绑好,许多将士严密把守着,以防有人冲进港口,也以防有人趁极端天气进攻新城,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
五艘战船从一片黑色中冲出,港口一阵慌乱,当看清是金日天所乘坐的战船时,所有将士的脸色都轻松了很多。
没多久,战船冲进港口,才停好,以金日天、潘成安为首的人跑下战船。
按礼仪,港口四周的将士应当立即跪拜。有很多士卒是准备跪拜的,却被不知从哪传来的一声大吼惊了下,全然忘却了行礼。
“那是大将军的坐骑!”
金日天和潘成安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百户。
两人没有做任何解释,快步离开港口。
当两人到达城主府时,城池响起的骚动比天边的风雷声更加猛烈。
金日天找来两匹战马,看着紧牵白云神驹缰绳的潘成安:“你立即亲自去上却城,具体应该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潘成安怎么没数,金日天之所以没有一怒之下杀了他,不就是需要他将所有罪责扛下来吗?
他知道,但他一丁点也不怨恨金日天,因为如果不是他要去亲自说明这件事,他早就跟他的部下们一起死了。
“我明白。”
......
时间过得很快,已是午夜时分。
熟睡着的夏冰儿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非常清明,其中的疼痛更是难以让人不去注意。
裘弘深说的没有丁点夸大,也没有丁点保留,说能稳住毒药十五日,就是十五日。
她自即将入夜开始,身上便突然一阵无力,而平静了许多的肚子,突然剧痛起来,如同所有肠子和肾脏被人用力搅拌在一起。
可她深知裘弘深、华基等人因为她和李雨荷的病耗费了多少的精力,特别是顾旭章此时的情况,所以她一直努力忍耐着。
可疼痛越是忍耐,它就越疼,别说入睡,此时就是想如平常一般的呼吸就开始有些困难。
“呼——”
“冰儿姐姐——”
夏冰儿脸色变了变,因为雨荷的声音也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夏冰儿正要说话,房门响起敲门声和裘彭湃担惊受怕的询问声:“夏大人,雨荷小姐,你们都醒了吗?身体还好吗?”
夏冰儿忍不住先笑了下,刮了下小雨荷的鼻子:“彭湃为了你可真是上心呢。”
“哼!我又不需要!”
小雨荷哼一声,转过脑袋,声音里的痛苦却没有消失半分。
“我们都醒了,雨荷现在很疼,麻烦你去叫裘药师来看一下。”
“嗯嗯。”
脚步声才消失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响起,推门的是裘彭湃,边走路边扣扣子的裘弘深几乎是跑着过来:“雨荷小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雨荷被子下肚子的位置起伏着,小雨荷压着哭腔回应:“肚子疼,很疼,比半个月前还要疼。”
裘弘深点头,就要转身离去,目光扫过夏冰儿的脸庞,又停顿下来:“夏大人呢?请如实说,我才知道如何配药。”
“我也有些疼,而且全身无力。”
“好,我知道了,彭湃,你在这看着,两位大人一有什么情况你就与我说。”
“嗯嗯。”
裘弘深跑出去了,裘彭湃看了看周围,抱起一根板凳坐在房间中间。
夏冰儿转脑袋看去,他眼睛一直看着床铺,眼中的担心和难过没有半分掺假。
不过目光是穿透了她的身体,都在她身旁的小雨荷身上。
“彭湃,你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学医,万一有非常重要的人病了,你才不会束手无策。”
裘彭湃闻言,眼眸动了动,与夏冰儿对视上,小小纠结了下,还是如实的开了口:“我不想学医。”
“你不学医还能做什么?瘦胳膊瘦腿的,如果不是我生病,我能一拳打趴你!”
小雨荷在一旁出声,惹得夏冰儿莞尔,裘彭湃手足无措。
“不——不是,雨荷小姐我很厉害的,我师傅就是公子,师傅说要教我功夫的。”
“切——哥哥怎么收你做徒弟,对哦,我怎么就不知道叫哥哥教我功夫呢?”
裘彭湃眼眸发亮,用力点头:“那到时候我们一起跟师傅学武功。”
咬咬牙,眼中都是坚定,将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我一定会好好习武,一定会保护好雨荷小姐的。”
“谁要你保护我?我有哥哥保护了。你还是好好学医吧,看你的身体,也就学医还能帮得到哥哥。”
“学医姐姐更有天赋,说不定姐姐回来就能完全治好你们了。”
相比于听两个小屁孩的争吵,夏冰儿更愿意听听关于裘梓彤的事。
十一岁了呢,如果长得比较快,有些地方也可以为人妇了。
“你姐姐医术那么厉害吗?所以风青留下她,为了以防万一?”
“不是,是姐姐偷偷藏起来留在那的。”
“啊?!她怎么可以偷偷藏起来!真是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啊!好疼!”
小雨荷很生气,她都没有机会和杨风青单独相处超过一日呢,最多只有那个晚上睡了一觉。
可那段时间她太累了,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越想越亏,越想越气。
“不行,等哥哥回来,我也要哥哥带我出去玩,只带我一个人。”
夏冰儿:“......”
话说她才是最惨的那个好不好,全天策的人都将她视为杨风青的贤内助,可只有她才知道自己这个贤内助,是多么的“名不符其实”。
听到小雨荷的话,心中也跟着活络:“等局势稳定了些,我一定要风青陪我去好好看看大海。”
最有理智的,反而是裘彭湃:“公子和姐姐又不是去玩,他们是去了驰原城。”
“我不管!反正到时候我一定要跟哥哥单独去一个地方玩个几日!”
小雨荷的被子转动,夏冰儿的被子很快也抖动:“冰儿姐姐,可不可以?”
“可以,只要他愿意。”
“啊哈哈——”
小雨荷从被子噌的起身,站得笔直:“我一点也不疼了,快去叫哥哥。”
裘彭湃和夏冰儿两人望着活力满满地小雨荷,这哪像一个中了剧毒的人?
夏冰儿将被小雨荷冲得歪七扭八的被子整理好,苦笑道:“你——”
“啊——好疼——我——我快受不了了,呜呜——快去叫哥哥来啊!”
小雨荷又突然捂住肚子,无力摔在床上,打滚之时不忘杨风青。
“雨荷小姐——”
裘彭湃着急的伸出两只手,可他医术不在行,赶紧往院子里跑:“父亲——”
......
裘弘深看着脸上没了痛苦,眉头舒展的夏冰儿和小雨荷,嘴里有很多话,可怎么都说不出一句。
之前只需一蛊药材研磨出精华就能压制的毒药,此时已经需要两蛊。
是药三分毒,再这么喝下去,不等毒药发作,解药的药效就能要了她们两个早已虚弱不堪的性命。
“夏大人,你们只要察觉到不舒服就跟我说,我与澎湃就在院子里。”
“呼——辛苦你了,裘药师。”
裘弘深朝夏冰儿和小雨荷拱手后,拉着想哭模样的裘彭湃离开房间。
夏冰儿这一边好不容易平静,华基那一边差些被吓得没了魂。
自从专职情报方面的事,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已经不只是惊恐害怕,身体都在不断的打着哆嗦。
努力屏蔽潘成安肝胆俱裂的哭声,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大腿肉。
疼!剧疼!可大腿再疼,也没有心中的惊慌和难过疼!
他无心责怪得力部下,杨风青做事不能是错的,错的在于他,他应该直接命新城派出战船队直接将岩干镇占领下来。
“这都是我的错,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不要太过伤心难过,过些时日还需要你去靖山城探查情报!”
已有死志,本打算寻死的潘成安猛地抬起脑袋:“是!卑职一定要让苍家人死绝!”
“嗯,下去吧。”
潘成安离去好一会儿,神情从悲痛到呆滞的华基从缓缓起身。
走到院子里,看着白云神驹,脸上很快出现两道泪痕。
“呜呜——”
“唳唳——”
白云神驹走过来,稍稍有些狂躁,不断抬起前蹄,用力砸地面。
“呜呜——你尽管叫吧,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白云神驹是他那会儿亲自给杨风青选择的,再加上白云神驹在驰原城做的事,华基早得到消息,所以他没有任何怀疑潘成安所说的话。
白云神驹又大声叫喊了几次,并开始在院子里狂奔。
华基摇摇头,走出院子。
顾旭章的院子与平日没有什么两样,可走进顾旭章所居住的那栋房子时,里面早已布置成灵堂的模样。
顾旭章一身丧服,静静跪在一个没有尸体的棺椁前。
华基努力压下去的悲痛再次冒了出来,哇的大哭。
“呜呜——”
顾旭章有些奇怪,抬头看华基。
他原本想等华基哭得差不多才说话,可看华基这模样,要是任凭他哭下去,可能要哭晕或者哭死了。
“华基,出了什么事?”
“大将军——大将军乘船回来时,他所乘的渔船被砸中,裘梓彤小姐落水,大将军跟着跳进海里。”
“什么?!”
顾旭章原地蹦起三尺高,双眼大睁:“为什么不找到他再回来?是谁去接的他?斩了!”
走了一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现在就亲自去找他,他是在哪里落水的?”
看向华基,眼中都是惊怒和伤心。
华基没有看他,就算看,华基也看不到人,他的整个脸庞都是眼泪:“呜呜——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小心谨慎过了头。”
“老子问你他是在哪里落水的!”
顾旭章猛然大怒,一声咆哮响彻城主府后院。
华基没有害怕,翻滚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没用了,大将军昨日落的水。而且就算是我们想出海也不能,五十余年难见的海浪正从光武那边掀起,并往我们这冲来。”
“什么?!这——怎么会这样?”
顾旭章如被人用力击中胸口,无力往后倒退,最后一手撑着棺椁。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天要灭我天策吗?!为什么?!”
顾旭章再次咆哮一声,这次的表情更加恐怖,不过声音却更小了些。
他太知道如果他的这声咆哮传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局面。
哒哒哒——
裘弘深冲进房间,见着平日天策一文一武的最高长官如此一副悲惨模样,立即就想到了不好的事:“华——华大人,顾将军,夏大人听到顾将军的喊声,特命我来看看。”
顾旭章努力平复悲伤,可他已经放弃一切在追随杨风青了,这怎么可能在几个呼吸间平复?
“她们都还好吗?”
“夏大人和雨荷小姐之前毒药发作,现在好了一些。不过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恕我实在无能为力,如果可以,两位多去陪陪她们吧。”
祸不单行,一件又一件事,差不多让顾旭章本就不怎么宽厚的肩膀坍塌。
“嗯,华大人,你要去吗?”
华基爬起来,用力拍掉灰尘:“去!”
夏冰儿在听到顾旭章的喊声时,想到的比其他所有人想的都要多。
因为她在醒着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杨风青在做什么,如果回来了,又应该到哪了。
“落水?北宫老夫人发丧的日子是六日前,风青如果回来,此时应该在海上!不可能!一定不可能的!”
可心中如何不愿意相信,凭她的智慧和对顾旭章的了解,眼泪还是如决堤的洪水漫了出来。
夏冰儿等人做的保密工作很好,小雨荷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患的是不治之症。
之前她听得夏冰儿答应她可以与杨风青一起独处,在肚子不疼了之后,就背过身去,至于她在那边偷偷计划着啥,就无人可知了。
正开心着呢,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顾旭章的咆哮。
被吓了一跳,可没事,继续计划之后的事。
当感觉到夏冰儿的身体开始发冷并且抖动,哭声也传进她的耳朵时,她终于不能再静静的计划了。
转过身来,夏冰儿的枕边已都潮湿。
“冰儿姐姐,你在哭什么呢?”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家人。”
小雨荷不疑有他,小手抱紧夏冰儿:“冰儿姐姐不哭,哥哥回来后一切都好了。”
嘎吱——
房门缓缓打开。
夏冰儿立马转头看去,见华基的眼眸通红,顾旭章的脸色也是难看异常。
她心里有准备,可是在猜测已经近乎是事实时,她还是没能忍住,崩溃大叫:“呜呜——风青怎么了?风青一定没有事,是不是?!快告诉我,风青一定没有事是不是?!”
轰——
看如疯婆子一样,要挣扎起来的夏冰儿,裘家父子和小雨荷呆若木鸡。
顾旭章快步冲到床边,两手按住激动的夏冰儿:“他和梓彤一起落水了,他们找寻了整整一日,可依旧没有找到!”
“呜呜——师傅,姐姐——父亲——”
裘彭湃一头扎进裘弘深的衣服里,裘弘深用力呼吸,可眼泪与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滚滚而流。
“这——你们在说什么?顾叔叔,你在说什么呢?”
小雨荷左手撑着身体,上半身露出被子,之前明亮得意的眼眸一片灰暗。
“为什么回来了?为什么不继续在那找?风青和梓彤一定没有事的,为什么不继续在那找?”
“因为那边起了五十余年难见的风浪,如果继续在那逗留,所有人都会一起死!”
“呜呜——你们骗我,你们为什么要拿哥哥的安危来开玩笑?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在骗我,等哥哥回来,我一定不会跟哥哥说你们拿他的安危来骗我,快点说啊!”
小雨荷回过神来了,反应比夏冰儿更大。
夏冰儿起不了身,眼睛迅速变得空洞,不再叫喊,呆呆看着床的上方:“叔叔,不用压着了,我知道了,风青不会有事的。”
顾旭章另一只手压住小雨荷,看她还在大叫,而气息则在迅速地削弱,朝裘弘深看了一眼,裘弘深立马从衣服里拿出一瓶药剂。
顾旭章接过去,朝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喊的小雨荷道:“喝下这瓶药,等你醒来就一切都好了。”
“呜呜——你们都骗我,你们一定骗了我很多事,我要我父亲,我要我母亲——”
众人又是一阵悲哀,李明月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而付美娥——她依旧沉睡着。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明明每一日都在拼尽全力地要活得更好,可现实却是每一日都会变得更加的不好。
“乖,睡一觉就好了。”
顾旭章不想更加难受,也不想小雨荷难受,可这一次,小雨荷比以往都要成熟了。
“不要,求求顾叔叔不要,我不闹了,哥哥一定没有事,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夏冰儿抬手挡住顾旭章还在伸过去的手,用力摇头:“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等着风青回来。”
顾旭章将手收回去,房间很快陷入寂静中。
......
刘长安、巩高爽还有龙浔、任良材等守卫西噬城的将领往码头走去,刘长安和巩高爽还好,其他人要么打着酒嗝,要么摸着肚皮,互相勾肩搭背,好不舒服的样子。
巩高爽看了看身后一群喝得跌跌撞撞的手下,朝刘长安拱手:“刘将军,感谢款待。”
刘长安让到一旁,也对巩高爽拱手:“巩将军客气了,如今海浪实在太大,如果可以,巩将军还是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出发吧?”
巩高爽毫不犹豫摇头,脸上的笑容隐去,只剩下浓浓的担忧,用只有他们两人的话语交流:“刘将军你是不了解我们大将军,按理说大将军早已到了南河,如果情况正常,此时张望军应该已经被击溃;就算没有被击溃,大将军也会命人送信回来,了解这边的事情。”
“可是你也知道,自从大将军离去,别说信,就是一根从南河过来的毛都没有看到!而且我派过去的人,到现在已经是第五批了,可还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刘长安拍拍巩高爽的肩膀,非常的郑重其事:“根据从上却城传来的信,大将军五日前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想来今日应该就能到达上却城,到时候我会主动请缨过去南河助你们一臂之力。”
巩高爽和刘长安说这些话的目的在于什么,当然就是为了得到刘长安的这句话了,脸上又露出笑容:“哈哈——刘兄弟你也不需要急着赶过来,说不定是大将军已经率军杀进张望,杀过瘾了,忘记了我们这边的小打小闹也说不定。”
“哈哈——兄弟我求之不得是如此。不过但凡南河有需要,我一定会率军赶到!”
“嗯嗯,那我们来日再见!”
“嗯!一路顺风!”
龙浔、任良材等人也与那些与他们走在一起的南河将领道别,双方颇有些恋恋不舍。
刘长安等人一直看着巩高爽等人乘上战船,四十余艘战船驶离港口,冲进波澜壮阔的海洋才慢慢转身离去。
......
南河战船归心似箭,可老天爷却不遂人愿。
驶离西噬城已经一个时辰,速度越来越慢。
巩高爽站在船首,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又看暗无天日,感受着呼呼狂吹的海风,恨恨的骂了一声:“什么狗屁的老天爷,什么时候不挂风起浪,偏偏要在这两日?!”
“唉,还是希望是我想太多了吧,大将军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正待转身回船舱躲避,眼睛爆出一团暗黄色的光芒,眯起眼睛看着西南方:“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他身后的部将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给的回答很统一:“应该是在海面上迷失了方向的商船。”
“商船?有那么大?”
他们这边看到了那边,那边也看到了这边,那边立即转变方向,朝东南方航行。
巩高爽就看着那艘船消失在视线里,并没有追过去。
......
轰——
杨风青被雷声震得耳朵生疼,睁眼便看到一抹刺眼的闪电:“娘的,死了都还在海上?我这也太倒霉了吧?”
“你要是真的死了,就下地府了,哪还会见得到这些要人命的海浪和风雷。”
一道女子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声音有些怪异而熟悉。杨风青想用鲤鱼打挺起来,还是乖乖的转了个身撑起身子。
没有立即去看发出声音的人,而是转头向身边看。这里是一个船舱,不过他要看的不是这里是哪里。
心口抽疼,裘梓彤真的没有在这!
深呼吸,朝声音看去,一个身着暗红色长裙的美丽女子站在门口看着他。
在感受到女子散发的气质后,杨风青终于知道女子从声音都散发着有些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阁下樱和人?”
“咦?你怎么知道的?”
女子很惊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暴露身份的地方。
杨风青奇怪于女子的行为举止,不过他可不是傻子,会继续傻乎乎的说下去:“因为之前我认识了一个樱和的女子,还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
“哦?”
女子突然发笑,她不笑的时候看着很严肃,在杨风青眼里就是一个御姐。
当她发笑时,与杨风青相接触过的女子里最大的不同就是会感觉这个人很可靠。
杨风青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女子,嘴角想扯起,可怎么也扯不起来。
女子走进房间,自然的拉出一根板凳并坐下:“我们樱和的女子可是很深情的,她跟你相处了一段时间就代表着她一定是爱着你的,你们之后为什么没有成家呢?”
“因为我们各自有自己的业要去完成。”
“各自有自己的业要去完成?可你们光武不是有个成语叫成家立业吗?你们成了家,再一起去完成业,不是更好吗?”
“要是我的业和她的业是相对的呢?况且我们都还有自己身份所带给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
杨风青说完才反应过来说得有些多了,急忙往女子看去,身体的肌肉悄然拉紧。
身上一阵剧痛,杨风青努力保持脸色,不让痛苦从脸上流露出一分。
让杨风青愕然的是女子根本不关注他话里的意思,而是想起来什么,有些迷茫:“你们男子为什么总是要给自己强加一些好像无关紧要的使命呢?成家,安心为了家努力不是更好吗?”
杨风青明悟过来,女子这是想到了自己心爱的男子。
而他看女子这模样,也不由得想起那晚与鹰雪梅分离时的依依不舍。
身体又慢慢放松,抱起双腿到床上:“呼——因为那些只是在你们女子的眼里是无关紧要的,但在我们男子的眼里却比性命还重要。”
女子的目光又慢慢聚焦,看着杨风青有些红的眼睛:“就算是因此而让你心爱的人和你心爱的人伤心难过也在所不惜吗?”
“我们会尽力不让他们伤心。”
“哈哈哈——如果不是遇到我,你觉得他们会不伤心吗?不对,想来他们应该都知道你出事的消息了,现在应该正在伤心吧,或许有人还会因此而失去性命!”
杨风青脸庞的怡然即刻消失,跳下床铺:“救命之恩不胜感激,如果以后有什么要我做的,我都会尽力!”
“请问小姐你在遇到我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一个这么高的女子?她是我的徒弟,对我很重要!”
哒哒——
窗户和门边响起脚步声,杨风青不需看去,就能从那边感受到浓烈的敌意,只得停下脚步,不再往女子靠近。
女子没有托大,起身走到门边,躲在两个侍卫的身后:“没有遇到!”
杨风青脸色一苦,最后还是这样了吗?
“话说你说以后有什么事都会尽力帮我做,那你叫什么?又是属于哪一个势力的?你别骗我,我能感知你是哪一个层次的人。”
“中林林秋深,家父便是率兵进攻帮助北林而死的中林将领。”
杨风青的回答毫不犹豫,并且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让他对樱和的人报真实来路当然不可能,不过他做的承诺却是真的。
“林秋深?我知道了,我叫沐玉雅。”
“沐玉雅?”
杨风青从未听闻,不过看气质和这艘船以及她身边的侍卫,应该是樱和大家族的子女了。
“沐小姐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是否能送我到西噬城去?”
“嗯?你怎么知道我们现在距离西噬城最近?”
杨风青:“......”
他自报了家门是林秋深,所以当然会选择去中林的城池,就算西噬城被占了。
想不到事情会这么的巧合,欣喜道:“请小姐成全,以后小姐有什么事,只需要到西噬城找我就行!”
“呵呵——西噬城现在是天策军在把守,找你这就算以前的中林还掌控西噬城都不会有用的人又有什么用?”
杨风青有些蛋疼,他之前还觉得沐玉雅比较可靠来着,整的和一般的女子也并没有两样。
抖了抖肩,身体虽然还有些不适,但迅速制住沐玉雅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老天爷先动手了。
轰——
一道惊雷砸落在不远处,震耳欲聋的雷声横扫过来。这还没完,那道天雷极有可能是直接劈在了海里。
哗啦——
令人惊骇的海浪声从之前雷声响起的方向传来,外面立即就响起了一阵阵惊慌的大叫声:“小姐,不好了,前面有海浪冲来了。”
沐玉雅脑袋往海浪那个方向看去,嘴唇在磨动着,咯咯的磨牙声传了出来。
“往西噬城去!”
“是!”
杨风青不等沐玉雅说话,跳上床铺:“我知道,我不会胡乱跑的。”
沐玉雅退出房,房间的门窗都被上锁,杨风青没有去试能不能打开,他现在在想天策是什么情况,还有裘梓彤——
“呼——消息绝对传回上却城了,希望冰儿不要因为我的事加重病情。”
说着自己就摇起了头:“怎么可能呢!唉——登上西噬城就立即往上却城过去。”
“梓彤,这该死的海浪,我该怎么去找你?!”
......
经过两个时辰的航行,巩高爽已经习惯了比往日要剧烈很多的动荡。
反正航行没有他什么事,就算出了事他也束手无策,慢慢的就要睡着了。
有过在船舶等摇动很厉害的东西上睡过觉的人都知道,在上面睡觉会很浅。
所以当门外士卒呼喊时,他立即就醒了。
但没有听清楚,所以下床往外走时,又问了一遍:“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离去的那艘商船又回来了。”
“又回来了?”
巩高爽走到船首时,他的部将都已到达。
“你们认为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的海浪好像更大,黑云也要厚一些,末将认为是他们不得已被逼着回来的。”
“被逼着回来的?”
巩高爽望着随着双方距离靠近,得以看出比他队伍里某些较小的战船还要大的商船,脸色很快染上黑色。
部将也都看清楚了,一齐看着巩高爽。
巩高爽又看了眼远处又落下三道银蛇的黑云,转身离去:“往海岸靠近一些,继续前行!”
部将们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岗位。
此时的海浪,起的作用真的是推波助澜了。
双方相对而行,很快就在中间相接近。
巩高爽站在窗户旁,细细看着来的商船。
上面没有任何可以表明商船身份的东西,这很怪异。
因为樱和有向所有在天雄岛附近航行的商船下过规定,如果不悬挂表明身份的商船敢胡乱航行,樱和的战船遇到将直接击沉。
当然有敢不按樱和发布的命令行事的船,如四大势力的人,还有些海盗。
“难道是海盗?可海盗没有这么大的战船吧?”
“算了,还是不要徒增事端了。”
自说自话后,巩高爽便拉上窗户。
紧闭了门窗,外面惹人烦的声音又小了很多,巩高爽走回床边,正当他要脱靴子时,外面响起大喊:“将军,对面的商船有些怪异!”
“能有什么怪异,不要徒增事端!”
嘴上说的话和脚下的行动并不相关联,巩高爽冲出房间。
此时双方距离仅有五十丈左右,而两方的船都有两百余尺长,这点距离其实很短。
巩高爽看了几眼,向之前叫他出来的将领询问:“哪里有什么异常?”
着急叫来巩高爽的将领年纪和巩高爽差不了太多,此时正眯着眼睛观察战船:“之前末将有看到甲板上有人挥动旗帜来着。”
“挥动旗帜?那有什么奇怪的?”
巩高爽此时不是高爽了,是高不爽。挥舞个旗帜有什么的,竟然惊慌的叫他出来?!
将领也有些懵,但还是将看到的和盘托出:“他挥舞的好像是我们杨家军冲锋的信号。”
已准备转身的巩高爽骤然停顿身体,惊叫一声:“什么?! 你确定?!”
“末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太暗所以看错了,不过确实有个人在挥舞旗帜来着,你们有看到了吗?”
听到动静,围过来将领无不摇头:“末将没有看到。”
“末将也没有看到。”
“末将也没有看到,不过末将来之前,有个部下说他看到了。”
巩高爽大喜,不管挥舞旗帜的人是从南河过来的,还是他派过去又回来的,只要是有人从南河那边回来就可以了:“围住那艘船,千万别让它逃了!”
“是!”
站在桅杆上的士卒起身挥舞旗帜,左右的战船看到旗帜,迅速按照命令移动。
另一边,杨风青手上拿着一面旗帜,身边躺了一地的人,朝气得满脸通红的沐玉雅尴尬讪笑:“别担心,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你——我又不是不会放了你!”
沐玉雅惊讶于这个身形邋遢的男子,个人武力竟然这么强。
她一直以为她所爱的那个男子的武力已经是近乎天下同龄人无敌了,想不到还是眼界太小了。
她不知道用一个房间困在杨风青,除了他自己不想,不然所谓的监禁于他形同虚设。
之前杨风青一直在沉思该怎么办,听到嘎吱嘎吱的船舶声,于是往那个方向挖出一个洞。
看清远处有战船,但战船上并没有旗帜,所以他也没有行动。
可是——
好巧不巧的,当他准备回到床上时,看到桅杆上的士卒挥舞旗帜命令战船往岸边靠近时,他哪里还能淡定待在房间里?
“杨家军!那是杨家军!”
所以他拿着做成一面简易的旗帜床单冲出来了,站在甲板上对着战船挥舞。
之后就是被发现,然后轻松的打趴了这一地的侍卫。
“我知道你会放了我,但是他们带着我更好一些。”
“随你!”
沐玉雅叫了声,转身离开。
没有人阻挡杨风青,杨风青跑到船首,望着越来越近的战船,眼中不觉间竟流出了细密泪水。
人生有几大喜事总会让人情不自禁,他乡遇故知便是其中一种了。
黑暗压制了太多的目力,可杨风青还是看清了,他对追随了庞汇赢至少二十年的巩高爽太熟悉了。
巩高爽两手握着栏杆,望着商船脸庞稍些激动:“终于可以知道南河的消息了,大将军!”
见着商船船首冒出一个衣服残破的男子,虽然看不清面目,可巩高爽突然浑身一震。
那萧瑟的身影太像——太像杨老爷子,太像他们愿意为之肝脑涂地的杨征远——虎威大将军了!
他不敢说出来,他要亲眼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他所希望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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