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琴回到家里,脱下外套挂上,将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扔,然后身子重重地摔在沙发上,一下瘫软下来。她闭上眼睛,眼角有泪珠渐渐溢出,沿着脸颊慢慢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开锁的声音将她惊醒过来。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下午六点半。她才想起该是女儿佳佳下班回来了。
“妈妈,你今天怎么啦?”见林月琴脸色煞白地仰坐在沙发上,程佳佳急切地问道。说着用手摸摸妈妈的额头,又在自己额上比试了一下,说:“没有发烧呀?妈妈,您究竟哪里不舒服?”
“也没什么,没什么。你晚上想吃点啥?我来跟你弄。”林月琴不愿将今天被医院纪委约谈的事情告诉佳佳,免得女儿为她担心。
佳佳说:“您今天好像很不舒服,晚餐我来弄吧”。
林月琴从沙发上慢慢起身:“你又从来没下过厨,会弄个啥呀,还是我来吧。”
佳佳赶忙将妈妈的身子按坐到沙发上,开玩笑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千万别小看俺们。今天就放手让俺好好给您露一手。”
林月琴拗不过佳佳,心想,孩子大了,不妨放手让她试试吧。她打开电视机,想看些娱乐节目来缓解一下烦躁的心绪,换了好几个频道,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经过半个多小时忙活,佳佳从厨房里端出了三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青椒丝炒肉,清炒小白菜,再加一个蘑菇粉丝汤。荤素搭配,颜色上红绿相间,看起来赏心悦目。
林月琴满是惊讶,夸赞道:“乖乖,真的要刮目相看呃,简直色香味俱全啊!”然后给了佳佳一个大大的拥抱,让佳佳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虽然佳佳弄的菜味道确实不错,但林月琴始终提不起口味,不过,为了不扫佳佳的兴致,她还是装作吃得很香的样子。吃完饭,将厨房收拾干净,与佳佳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台重播的元旦联欢晚会,月琴就去了浴室,洗漱完毕后给佳佳打了个招呼,便回到自己的卧室,然后疲倦地往床上一躺。
可是,刚一躺下,下午被约谈训斥的遭遇,不由然又浮现脑海。对她而言,这确实是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屈辱和打击。林月琴从小就是家里的乖乖女,不仅貌美善良,而且出类拔萃,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从来没让家里操过半点心。高中毕业后顺利考上了首都医科大学,接着又攻读了医学硕士、博士学位,并在美国一家研究机构有过一年的博士后经历,在国际知名医学杂志发表过多篇医学论文。
带着报效国家的良好愿望,也考虑到父母渐渐变老的因素,她回到国内,回到了父母身边,进入武汉济民医院,成了一名医生,从事自己喜欢的门诊工作。
林月琴工作上兢兢业业,有口皆碑,多次被医院评为先进工作者,并逐渐成长为一位知名的主任医师、教授和科室主任。一路走来,林月琴面前大都是鲜花和掌声,是病人的夸赞、领导的肯定和同事的艳羡,哪曾受过今天这种训斥和屈辱?马彪对她训斥的场景,已深深刻在她心上,怎么也赶不跑。她只觉得心烦意乱,痛苦不堪,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注入了心里似的,煎熬得忍受不住。
她的心是干燥的,没有半点润泽。
她的心缓缓漾上来一种近似麻木的痛苦和惆怅。
她靠在床头的靠背上,撑着额头,眯起眼凝视着眼前恍惚的一幕幕,感到一阵阵晕眩,一种被人打她嘴巴更难受的愤怒和痛楚,象突然的暴风雨袭击着她。
她越是这么想,大脑里的血管越象要涨裂开似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几乎都在颤抖,手脚也变得象冰一样凉。
夜深人静,疲倦、想睡,但是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数不清的思绪,反复地交织在她的脑海里。
林月琴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她听到佳佳在隔壁卧室走动的脚步声,走到客厅喝水的声音。然后,听到小区外一阵汽车引擎的喧嚣和风驰电掣般开远的声音。
她漠然地听着这一切。马彪竭斯底里的怒斥画面,把她拖进了一圈痛苦的回旋中,象浪潮般对她冲击翻滚过来,一个浪头又接一个浪头,打得她头脑昏沉而冷汗淋淋。
她拿起床头的手机,想给远在北京出差的丈夫打个电话,倾诉一下自己烦躁、苦闷的心情。手机号码还没拨完,她又将手机放下了——她不愿让自己的爱人为她担心!
她始终无法入眠,脑子里总在计算着距离天亮的时间数字:还有四个钟头,还有三个钟头,还有两个钟头,还有……她脑子快要炸了,心里憋闷得仿佛透出不气来。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怪异的念头:艾霞的同学李文亮和那几位被警察训诫的医生,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愤怒、委曲和痛苦呢?
林月琴陷入深沉的痛苦之中,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她立马翻身起床,忧悒不安地来到楼下小区的花坛里,活动了一下身子,作了几下深呼吸,头脑似乎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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