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山

第九十二章 唯死而已

    
    浮云集,轻雷低语,桃花始羞。
    惊蛰过。
    均昼夜,李桃酣酣,玄鸟翻飞。
    已半春。
    .….….…
    过了春分。
    千花百卉争明媚,绿上枝头,新燕成双对,夜雨更催旅人醉。
    .….….…
    夜里的雨,越发骤急。沿途的绿,更加鲜翠。
    一切始于春新。
    行人步履匆匆,热汗挥洒,神色却也从容。
    陈柏也是行人中的一员。
    离开朝都已有月余。一路西行,少有停驻,常遇行商货郎也并不枯寂。
    沿路除去风雨,也算坦途,并无贼匪。
    行商货郎说得最多的是,多亏十二卫把贼匪杀了个精光。
    .….….…
    他们粗鄙不堪。衣着粗鄙,言语粗鄙。
    破败残漏的着装,恰能便了风透。
    喊爹骂娘的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过。他们靠着力气换来一家温饱,所奢望的也仅是一路的安平,或是富贵商会的手下留情。
    不过。他们也是最知道感恩的一群人。
    如今一路太平,自然是个个都念着十二卫的好。
    .….….…
    陈柏很是喜欢这种氛围。
    许是祖上良农遗传在骨子里,那股质朴的余热做祟。让他觉得没心没肺,不必拐弯抹角,十分的放松。
    过客匆匆,时间向前。
    行商货郎也好,陈柏也罢,都只有不停步的理由。
    .….….…
    已过九歌,再往前便是巴克城。
    “不知道小黑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在巴克城。”陈柏心里思量着。
    想到催马。一股愧疚之情由然而生。
    原本同夏教习出门只是为了寻找小黑子,谁曾想一别催庄近三年。
    谁曾想这一路走来会遇到这么多事。
    “但愿小黑子平安无事。”陈柏喃喃自语到。即使必须赶至厚海,不过已近巴克城,他不得不去巴克城看看,也不得不去蓝家问问。
    无论结果如何,起码得对催马的父兄有个交代。
    .….….…
    巴克城。
    巴克城不像雁归城一般有着经久不衰的传承。
    想来应该是与其地理位置有着一定的关系。
    巴克城位于陵山的极西之地。毗邻草原。算是陵山离厚海最近的地方。
    虽不至于常年征战,但是相较其他地方而言,却是少了一份安稳。
    城墙石背上那些错乱无章的,久经风霜的刀剑割痕,就是最好的明证。
    也正因如此,巴克城的民风稍显彪悍。
    也正因如此,巴克城换了无数的城主。
    不过。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蓝氏商会却一直在巴克城,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
    .….….…
    落尘坡。
    巴克城,数里外。
    站在落尘坡顶,可以览观整个巴克城的轮廓。
    状似一柄翘首大刀。
    远远看去,也能感受到一往无前的无双气势。
    边塞之城,为求固若金汤,通常来说都会参照几何形态而建。
    但是巴克城却有些不同。更有一种既已拔刀绝不回头的姿态。
    .….….…
    落尘坡顶。
    这个时候,润雨总是喜欢在夜里缠绵,以至于坡顶的土泥也变得甚是柔软。
    嫩绿的草芽可是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争先恐后的从土里冒出头来。
    “小灰子,我们在一起也有两年多了,这两年辛苦你了。”催马坐在坡顶,望着巴克城的方向,轻抚着灰驴。
    催马和小灰驴是在朝都外碰到的,仿佛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小黑子和小灰子“一见钟情”。
    “儿啊,儿啊!”小灰驴埋着头咀嚼着鲜嫩的草芽,也算附和着催马。
    催马继续抚摸着灰驴说到:“哥哥们的心意我怎能不知道呢。”
    这时的催马有些伤感和落寞,全然没有了平日里乐观的态度。
    “如果没有这十一个哥哥,我早就死在路上了,可是如今哥哥们都被抓去了巴克城,我却无能为力。”
    蓝家力将亲自出手,捉拿十二卫,并囚于巴克城,择日公审问斩。这件事在巴克城附近闹得沸沸扬扬。
    坊间。
    有人在说,十二卫杀贼匪,损害了商会的利益。
    也有人说,十二匪本身就是贼匪。
    众说纷纭,未有定调。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十二卫在劫难逃。
    .….….…
    对于催马而言,确实有心无力。他还没有天真到以为凭他就可以解救十一位哥哥。
    哪怕是留待将来报仇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因为,那是力将。那是蓝氏商会。
    .….….…
    催马毕竟是催马。
    虽说长了几岁,但是稚子之心,却始终没有改变。
    只见催马突然站起身来,抖了抖裤腿上的润泥,刚才的郁结一扫而空,恢复了往日里的笑容,而后转身对灰驴说到:“小灰子,十二卫缺了我,还怎么叫十二卫呢,你说是吧。”
    “我没办法救哥哥们,但是可以陪他们一起死啊。”
    如果催马在学堂的时候认真一些的话,他应该会记得夏教习在讲到志士仁人的时候,曾说过,无能为力,唯死而已。
    可是他是催马,一个曾立志成为芒山王的男人,注定不会舞文弄墨。
    “儿啊,儿啊。”小灰驴继续用嘴在地上翻寻着嫩草,偶尔哼唧两声,完全没有理会催马。
    催马轻轻拍了拍灰驴,说到:“小灰子,我们就此别过吧,下辈子再做兄弟。”
    说完,催马仰着头,吹着口哨,下了山坡。
    .….….…
    小灰驴突然抬头,望着催马背影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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