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难缠的家伙”莫小柏边开车边说道。“这个人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鬼气,不像是个好对付的。”
“韩颐跟展业的关系做的比较透,更值得在意的是丰泰这么多年的布局,我们想要撕开口子进去,抢一碗饭吃,不容易啊。”叶峥把座椅靠背放的很低,几乎是半躺着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天。
叶峥回到公司,把回到展业的见闻整理整理,便去司翔办公室讨杯茶喝。
司翔看见叶峥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叶总我正找你呢,随我下楼去去接个客人。
不明就里的叶峥憋着一肚子话,跟司翔刚下楼就看到一辆A6缓缓停过来,司翔一路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全然不像五十岁的年纪,看来跑跑步是管用。
从车里下来的人让叶峥吃了一惊,是展业滨山分行的吴灿恺副行长。虽说吴灿恺和刘明业都是展业的副行长,位高权重,但分管的方向不一样,吴行长分管后线部门,风险审批、授信执行之类,业务上与保险和司翔并无交集。
他怎么来了?
顾不上多想,叶峥随着两位领导上楼就坐,临上去之前回头瞅了瞅车牌号,等电梯的工夫短信给莫小柏“去我屋里拿两包烟给到楼下滨Axxxxx的司机,就说叶总给拿的”。
“我跟你们司总也算是认识多年,司总约了我多次来他办公室品品茶,今天刚好路过,上来坐坐。”吴行长坐在司翔办公室宽大的沙发上,饶有兴致的拿起一个茶杯仔细端详起来,些许,又换了一只继续端详。
司翔只在一旁煮水,片刻,从办公椅后的柜子取出一个油纸封存极好的茶包,在茶几上面小心翼翼打开,用一只象牙柄的茶刀用力撬下一角放入正在煮水的铁壶中。叶峥第一次看到司翔用这只铁壶煮茶,据说是司翔去日本旅游期间重金求购的名家作品,看的出来司翔启用的是最高规格的接待标准。
只见司翔漫步精心的吧小茶刀往桌上随手一放,问道:“吴行长,您打算用哪只杯子喝点我这个陈年的老茶呢?”
吴行长这个时候参观的差不多了,端起一只建盏,“就用这个吧。”
叶峥在行里自然认识吴灿恺,只不过交集不多,并没有受过这位大领导亲自分管,只听得吴行问道:“小叶来了多久了?还适应吗?”
“来的时间还不长,还在熟悉业务和环境,司总和公司同事们很照顾我,谢谢领导关心。”叶峥知道自己不是主角,只言片语带过就好。
“叶总用哪个杯?”
叶峥没想到司翔会问自己这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手抓了一只。
“我哪有那么讲究,随便用哪个都行的。”
吴灿恺笑了笑,说道“小叶你嘴里说的随便,可挑出来的可不随便。”
司翔跟着笑道:“叶总是青年才俊,这个选的杯子如人哪。”
叶峥再不懂茶,也知道自己手里这个茶杯就是一仿品,因为仿的是成化年间斗彩鸡缸杯,真品3个亿,把分公司卖了都买不起。平时他来司翔这里也喜欢用这个,没别的就是因为大,装的水多省的一口下去就没了。可是司翔这话又不好接,明显是拿自己开玩笑都吴行开心呢,还是把自己撇出去吧。
“司总说的是呢,这只“平成”年间的斗彩鸡缸杯,无论做工还是上釉,这体现的是二次工业革命的成果,一定比成化那年的好使。所以说着物件越老越值钱,但越新的越好用啊 。”
叶峥这一席话把两个领导都逗乐了。“平成”是日本的年号,比“成化”晚了几百年,用在这里是抖了个机灵。
“你小子这是变着花样的让我们退出历史舞台嘛”司翔笑的茶都洒了出来。
“没有没有,领导这话可冤死我了,没有领导坐镇哪有我们冲锋陷阵呢。”
“说起这个年号,要说还是咱们中国的历史更有内涵……”叶峥无意间的笑谈引起了吴灿恺的兴趣,便跟司翔你一言我一语的论起了历史,从汝窑说到斗拱,看的出来吴行长是一个对传统文化有着浓烈兴趣的人。难得的是司翔确实书也没少看,吴行长抛出的话题还都接应的上。
叶峥总算是把自己撇出了话题,静静的思考一会儿吴行长走了他跟司翔怎么交待丰泰和展业的情况,顺手抄起那把小茶刀把玩着。
这柄茶刀虽然小巧,但做工极其精细。刀身看得出是能工巧匠手工锻打的天然纹理,不规则的花纹绵延舒畅,颇有点大马士革钢刀的感觉。刀柄如脂如玉,温润透亮,叶峥不由得叹了一句:“司总这个刀柄是象牙的?这个可太稀有了。”
“给我看看”吴灿恺从叶峥手里把茶刀接了过去。
“这孩子别乱说,”司翔嗔道:“是象牙没错,只不过是猛犸象牙,不值钱的。君子有所求有所不求,象牙太过残忍,我是不会收的。”
吴灿恺看了一会儿茶刀,放下,“好刀。”
司翔说道:“这个茶刀是朋友送我的,送了两把,正好我这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个您看着好就拿着吧。”
“这怎么可以,君子不夺他人所爱。”吴灿恺执意不要。
“吴行那里好茶无数,这个自然不算什么好东西,不过平时用来切个茶叶还算趁手,我刚用没两天,关进是两把也用不过来,就当我放在您那里用的。”
司翔说着,拿起两张抽纸,将小刀抹拭干净,包起,又单独拿出一张打印纸工工整整的包好,交到吴行手里。
“那我只能感谢了。”吴行将礼物放在一旁,继续跟司翔聊着斗拱的技法问题。
二人一直聊到下班,吴灿恺还有安排,边起身准备告辞。
司翔边送他边道:“这个小茶刀还有个包装的小皮套子,我不知放哪了,回头我找到了给您送过去。”
“好啊,别放在心上,小叶多跟着司总好好干,我就先走了。”
看着吴行长上车离去,叶峥长出一口气,跟领导特别是跨级别的领导说话,脑细胞死的太多。
这半天没干别的,喝了一肚子茶,胃里早空了,反胃的直想吐,这再好的茶叶,禁不住没粮的肚子。
“司总我还有事跟您说呢。”
“那咱们继续说一会儿,我那里有点心。”
刚回到办公室司翔让叶峥等一下,转身把司机小崔叫到了屋里,从办公桌下面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崔师傅,明天把这个小盒子给展业的李行长送过去,就说是茶刀的包装盒。”
姜就是老的辣,举重若轻的送了个礼物出去,一些列的操作看的叶峥目瞪口呆,佩服!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这个茶刀是真值钱还是个地摊货。
这个老油条!
司翔听了叶峥关于丰泰保险的情况汇报,沉默良久。
“这个韩颐说起来,还可以算是我的学生。”
“哦?您认识他?”叶峥很吃惊司翔居然认识韩颐。
算上跟秦大山的职业初期公事的那一家,司翔前前后后在保险圈里沉浮,到了展恒是第五家。司翔在第三家公司任职期间,销售队伍扩充把韩颐招了进来,野蛮生长的保险圈,活不下去就是死。规则面前要么出人头地,要么被迫除名。
韩颐名字起得文气,长得也斯文,但内心就是一头猛兽。这孩子从小顽劣,不是一般的调皮捣蛋,高中上了两年天天打架,他当过兵的老爸为这事儿操碎了心,眼瞅着再任由下去就该出人命了,他爸一咬牙,高中没毕业就托关系找门路把韩颐送到了边防武警参军,刚开始韩颐还觉得新鲜,可算没有人管他了,可是真到了部队驻扎的地方大兴安岭,一下子傻了,部队教官对于这样的刺头兵有的是办法“照顾”,在一个乌漆嘛黑的夜里,韩颐跳出窗户,翻越围墙,竟然一路偷偷的跑回了家。
他爸气的涕泪横流,我养你这么大我没把你打死就是看你还像个汉子,没成想你竟然是个逃兵!抡起凳子就是一通削,韩颐虽顽劣,却是个孝子,让他爸五花大绑连夜又送回了大兴安岭。
到了部队,他这个情况本应要按逃兵论处,退兵开除军籍,他爸“扑通”一声给连长跪下,我这不成器的孩子还小,不能毁了他一辈子啊,首长您就开开恩吧!他爸曾经也是军人,这种求法就算心里是块石头也得焐热了,一个新兵蛋子本来就没多大事,加上自己的连队没来由的丢了个人,闹出去自己脸上也没面子。这事儿就过去了。
当韩颐看到他爸下跪的一瞬间,梗着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半辈子的隐忍和尊严,为了儿子全都可以放弃。从那以后韩颐像变了一个人,从一个顽劣不堪不可救药的渣,蜕变成了能顶一片天的钢,在部队三年再也没回过家,三等功两个,嘉奖无数。他要带着这些荣誉,让老爸欣慰。
可是这一天他永远等不到了。
老爷子在他退伍前两个月癌症扩散,撒手人寰,没等到儿子回来。
他妈妈说他爸死活不同意把病情告诉儿子,因为儿子戍边保家卫国,他骄傲。
他爸走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韩颐的军功章。
韩颐退伍到家趴在老爹灵前大哭一场,把在部队所有的荣誉封存在一个小盒子里,放在父亲的骨灰盒旁,代替他永远的陪着父亲。对着一旁抽泣着的老母亲说道。
“妈,我要挣钱养家了,爸走了,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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