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星河等我

    
    在小乐以及机器人的帮助下，华可镜终于从休眠舱中坐了起来，然后被转移到一张活动躺椅上。
    躺椅在小乐的操控下，缓缓地朝着康复室的方向移动过去。
    此刻，华可镜除了能够简单地扭扭脖子，动动手指头，其他什么都干不了。
    绝对的废物点心。
    可想而知，接下来为期一个多月的恢复期肯定又要延长了。
    “为什么这次我不会觉得渴呢？”华可镜在躺椅上轻声问道。
    “因为6个小时前我给你注射了大量的药剂和水分。”小乐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出什么状况了吗？”
    “没什么，你只是脑子有点脱水，多睡了一会。”
    “嘿嘿。”华可镜笑了笑，“以前李晨景那个瓜皮总说我脑子进水，这下倒好，脑子里的水分在冰冻的情况下升华了！”
    他知道，小乐说的云淡风轻，那是不想给自己造成压力和负担。
    毕竟在长达万年的休眠期里，没有任何一个问题会是小问题。
    以至于华可镜在听见大脑脱水的时候甚至都出现了画面感，只是画面中浮现的，是脱了水的榴莲干。
    唉，好端端的想那玩意干嘛？
    爱吃的人奉若心头好，厌恶的人视若排泄物。
    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出现食欲不振的情况了。
    于是，华可镜决定换一个话题：“我想看看我的基础能力表。”
    话音刚落，一串数据便出现在华可镜的脑中，正是自己的基础能力表。
    智力：94.32（-1.22）；
    力量：84.22（-3.22）；
    体质：85.62（-3.41）；
    敏锐：86.13（-3.04）；
    坚韧：96.88（-0.33）；
    ……
    “毕竟是老了，人都得服老啊……”
    华可镜一边瞎扯，一边轻声叹息。
    虽然比起普通人，这样的水准还算是良好的，但其中数值相较上个万年，确实出现了明显的下降，而且下降幅度也进一步加剧了。
    然而能力数值终究只是一个粗浅的表象，这每一个数字变化的背后代表着的，可能是大脑的损伤，也可能是肌肉群的萎缩，还可能是各个脏器的日渐衰微。
    “顺利度过恢复调整期，然后完成体能基础训练，你的情况还会有所好转。”
    感受到华可镜的情绪，小乐的声音再次响起。
    “恩。”
    华可镜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
    恢复调整期是最为难熬的，那感觉，哪怕说自己是ICU里的病人也是一点不为过的。
    事实上，华可镜的表现已经足够优秀，这要是换做普通人，早都不知道崩溃几万次了。
    毕竟在地球时代，他就经历过各种运算模型的无数次锤炼，意志坚定得像块铁板。
    哪怕被刀子生生扎在大腿上，他都不会吭一声。
    但即便变态如斯，华可镜的内心深处仍然是会惧怕时间的。
    在这十万年里，他也曾经迷惘过，有时候也会不知所措。
    不过正如小乐所说的，华可镜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也错过了更改航线和目的地的机会。
    而银河系的核心，就是他唯一的选择，仅存的机会。
    ……
    经过两周的康复，华可镜终于能够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保持短时间的站立姿态。
    但想要走路却是不可能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基本恢复行动能力至少还要一到两周的时间。
    不过好消息是华可镜已经可以吃一些简单的固体食物，而且这一次他的胃口恢复的很好，浑身上下满满都是“肉欲”。
    于是，在前两次休眠阶段节约下来的肉食配额正好满足了此刻的口腹之欲。
    当然了，所谓的满足也仅仅只是相对而言，毕竟遗忘者号宇宙飞船的物资储备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每一克都花费了无数的代价，实在经不起挥霍。
    再说了，肉食者鄙，华可镜心中自然有数。
    ……
    最难熬的阶段终于熬过去了。
    经过统计，从苏醒到基本恢复健康水准，这一次的康复周期又延长了两天。
    真不知道后面剩下的16万年会发生什么鬼。
    小乐对飘荡在舷窗前发呆的华可镜说道：“此时此刻，你应该思考一些积极正面的事情？”
    “比如说？”华可镜反问。
    “比如说你已经顺利地航行了十万年，飞过了10234.48光年的距离，你创造了人类有史以来的宇航记录，这应该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情。”
    “可是宇宙多么广阔，可观测直径甚至达到930亿光年，一万多光年又算什么呢？”
    “这对于人类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一只蚂蚁爬行了一千公里的距离是一件了不起的壮举，可是这段距离以及蚂蚁的行为在人类的思维和视野中却不值一提。”
    “在我的认知里，你可不是这么悲观的人。”
    “嘿嘿，你想多了，我啊就是闲的。”
    虽然华可镜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但小乐却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华可镜才接着说：“星际旅行真的太枯燥无趣了，我宁可一觉睡到银河系的核心去。”
    虽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但小乐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要是连续休眠二十多万年，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一次睡个两三万年呢？”
    “大概率会变成残疾人。”
    “脑残还是身体残疾？”
    “都残。”
    “香蕉你个芭拉，那是真惨！”
    “想吃香蕉吗？”
    “不，我想吃芭乐。”
    “没有。”
    ……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乏味而平淡。
    华可镜依旧过着训练休息，休息训练的日子，或者期间还要按照小乐的安排去排查一些宇宙飞船在休眠期间出现的简单故障。
    当然这样的日子很快也结束了。
    这一天，小乐告诉华可镜，又到了休眠的时候了。
    “好！”
    华可镜点点头，叹息一声。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太阳系的方向。
    因为没有借助望远镜，所以即使透过舷窗，他也并不能看到那颗恒星。
    但华可镜知道，太阳就在那个方向。
    那里是他的故乡，也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
    那里曾经生活着近百亿人类，
    那里曾经有他的朋友，
    那里曾经有他的家人，
    无论悲喜，
    那里曾经承载着自己的回忆。
    ……
    “时间到了。”小乐再次提醒他。
    “好。”
    华可镜不再犹豫，转身走向休眠舱，然后在一番准备工作之后躺了进去。
    休眠舱盖缓缓关上。
    “一万年后再见。”
    “一万年后再见，做个好梦。”
    “谢谢。”
    于是，华可镜在迷蒙的助眠气体中闭上了眼睛。
    于是，遗忘者号宇宙飞船的照明、温控、空气对流等系统再次关闭，变得灰暗冰冷，仿佛一块孤独的陨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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