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术士

    
    森冷寂静的亡者之河上，木制小船缓缓地荡开涟漪，静静地驶向对岸。
    时不时有载着魂灵的小船儿经过，却也是直直地从木船和船上的众人穿插而过，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这就是摆渡人的奇妙之处了。
    噬心湖和亡者之河的神奇重叠，让他和他的木船也有了类似的效果，所以他们才能避开亡者世界的领地，直达地下世界的彼岸。
    不过眼下的木船上却异常寂静。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被神秘莫测的摆渡人所吸引，倒是十有八九落在了依旧坐在船头的那女子身上。
    张璎珞的到来不仅出乎了徐楠的预料，也令桑格尔感到意外。
    徐楠第一时间就是询问具体情况。
    不过张璎珞给出的回复却令他更加意外：
    “我奉真理之神的命令，来护送歧途之印。”
    除了这一句话之外，她从木船到岸到所有人上船这个过程中，没说过一句别的话。
    别说说话了，就连她的表情和动作都没怎么变化过。
    只有徐楠上船的时候，她似乎用目光确认了一下他手中的秘银剑，然后便挪开目光，不再停留。
    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了。
    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的，张璎珞的样子让徐楠想起了女妖之王。
    两者虽然在年代、实力和外貌以及种族方面有着天壤之别，但气质上却奇妙地相似。
    “不知道她在这段时间内究竟经历了什么……”
    “真理之神知道歧途之印出了问题？还派遣自己的圣堂武士来护送？”
    “这证明了太古三神对碧萝丝已经有所提防……”
    坐在木船之上，左右也是无事，徐楠脑子已经飞快地运转起来。
    虽然他的思维一度因为张璎珞的突然出现而陷入停滞，但凭借仙灵体和欲望使徒的能力，徐楠想要重新静下心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只是一静下心来，他就敏锐地嗅到了许多不对劲的味道。
    “桑格尔的人声称在灰冢附近看到了张璎珞学姐，还和永生之村有关系，这是可以说得通的，毕竟永生之村本来就和太古三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现在她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是灰冢和永生之村的事情解决了吗？如果没有，那么真理之神派她过来做什么？她身上的气息，最多也就是个传奇吧……”
    “我们一行人的行踪基本上是绝密，桑格尔虽然看着蛮水货的，但等级摆在那里，如果能那么容易被洞察到踪迹他的冰锯谷早就该转手了；虽说地下世界本来就是太古之神的地盘，真理之神能洞察甚至提前预见到桑格尔的布置都不稀奇，但为什么要专门派人护送呢？这是不是意味着离开亡者之河后，会有很多危险？又或者……”
    一念及此，徐楠的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深处忽然响起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徐楠学弟。”
    “副社长好像不认识我们了。”
    这是阿坤的声音。
    徐楠知道，这是武僧修炼出【他心通】这一专长后的基本手段。
    徐楠默默地看了阿坤一眼，意味深长。后者眼神明亮而宁静，此刻正在安静打坐，看上去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看来阿坤和自己一样有了些许疑惑啊。
    他转过脑袋，看向了船上另外一位大佬。
    桑格尔此刻已经从【真实丑陋】中恢复过来，在颜值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徐楠，只是这位巫妖进入地下世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用法术掩盖去了自己的面容，不让任何人窥见。
    徐楠此刻只看到了一团浓浓的黑雾，只不过这黑雾不断升腾变化，经常变成洋葱圈、葡萄和老鼠等奇奇怪怪的样子。
    一开始徐楠还纳闷桑格尔怎么童心未泯，但很快的他就心头一凛，反应过来——
    “是幻术。”
    徐楠没敢多看，就收敛了目光。
    再看下去，很容易就会沉溺于桑格尔的幻术之中，一直到彻底中招！
    徐楠粗略的感知到，这幻术虽然称不上高明，但耐不住桑格尔的等级高。
    这个世界，等级高哪怕丢个小火球都有着强大的法则加成效果，徐楠也不敢乱浪。
    上船之前，他曾经谨慎地试探过桑格尔的意见。
    可惜这位巫妖先生似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和摆渡人打交道方面，对张璎珞的出现只是略微多看了几眼，没有发表太多看法。
    “这不符合桑格尔向来毒舌的风格啊。”
    徐楠心中暗暗纳闷。
    他认为张璎珞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哪怕她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圣堂武士，气质上有所变化也是正常的；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又是怎么回事？
    在徐楠眼中，船头坐着的那个女子，与其说是像个圣武士，更不如说像个天使。
    清冷、高傲，但是不属于这个凡尘。
    船上其他人的状态倒是和谐的多，可能是一路走过来大家磨合的也不错，除了伊芙琳偶尔会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船头的圣武士之外，其余人都是安分地坐在船里，低低地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尤其是丁香和罗松，上船之后，他们说话的次数明显比在岸上多多了。
    看来和吵闹魔杖的交流对他们的口才进步是有着明显的帮助的。
    徐楠这样想到。
    船只缓缓地前进着，就在这个时候，那神秘的摆渡人忽然缓缓开口道：
    “收船资了。”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这声音非常年轻，就好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桑格尔是老油条了，对此只是很平静地道：
    “你问吧。”
    “这些人都是我的小弟，我都打点关照过了，哪怕你问再夸张和私密的问题，他们也不敢不回答的。”
    众人一头雾水，这话说的，怎么还有一种怂恿摆渡人往夸张和私密这两个方向问的味道？
    谁知道摆渡人摇了摇头：
    “人太多了，我就不一一提问了。”
    “我也偷一次懒好了。”
    “你们只需要回答我一个统一的问题就好了。”
    众人屏住呼吸。
    水声滴答，木船继续前行。
    半晌，罗松终究是率先没憋住气，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一脸纳闷地看着摆渡人：
    “问题呢？”
    “我还在想。”
    摆渡人一边划船，一边认真地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慢慢倒也接受了这奇葩的设定。
    只是他们刚刚放松，下一秒，摆渡人忽然快速地问道：
    “这艘船上，有没有你们爱慕或者曾经爱慕过的人？”
    “立刻回答！”
    后面那句话，并不是摆渡人说的，而是桑格尔这个贱人额外补充的。
    摆渡人的第一个目光，停留在了小和尚六一身上。
    六一面色一呆，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有！”
    他一个小和尚，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的。
    摆渡人很利索地看向了下一个人。
    丁香略有些害羞地说：
    “有。”
    说完她还偷偷瞥了一眼徐楠。
    摆渡人点了点头，看向了伊芙琳。
    伊芙琳收敛了一下发梢，镇定地说：
    “有。”
    她倒是没看徐楠。
    摆渡人再度点了点头，看向了阿坤。
    阿坤也没看徐楠，但回答却令徐楠惊讶：
    “有。”
    摆渡人第三次点头，径自看向了徐楠。
    徐楠的脑子还停留在“为什么这艘船上会有阿坤学长爱慕的人？”和“阿坤学长爱慕的人到底是谁？”这一高深莫测的哲学问题上。
    谁知道摆渡人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他倒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点头说：
    “有。”
    这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情，在获得罗恩术士这个职业之前，他曾经一度非常喜欢张璎珞，用爱慕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压根就没敢看张璎珞的方向，尤其是在感受到伊芙琳和丁香两道不加掩饰的目光之后……
    “等等……为什么会有三道不加掩饰的目光看着我……”
    徐楠的脑海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下一秒，便听到一声厉喝：
    “你撒谎！”
    徐楠惊讶地看着摆渡人。
    此时此刻，他正用食指指着徐楠，原本包裹在斗篷底下的身体露出来一大半——那是一块块的红色碎骨拼成的架子，只看一眼，都会令人觉得惊恐莫名。
    “请你下船。”
    摆渡人冷冷地说道。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徐楠从船上推了下去！
    “住手！”
    这一刻，众人都反应了过来，发出高低不同的呼唤声。
    但最响亮的那声呼喝，还是来自船头那个宛如女妖之王的女子！
    她甚至一只手抓向了半个身子已经落到水里的徐楠，她的脸上有着最真挚的担忧，只是下一瞬间，这种担忧却被深深的愕然给取而代之了。
    因为徐楠面临落水之难时，并没有抓住她伸出的援手，而是任由自己的身体不断坠落。
    扑通一声。
    徐楠落水之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你们在干嘛？”
    张璎珞猛然回头质问众人。
    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仍然保持打坐姿态的阿坤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的疑惑则是一点点地消失。
    “装！”
    “继续装！”
    “这不装的挺像的吗？”
    桑格尔嘻嘻哈哈地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船头的女子：
    “幻象女士。”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这么好骗吧？”
    “真不知道碧萝丝究竟许诺给你什么样的利益……”
    “竟然来的是真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