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鸿铭大叫:“这是从何说起?你之前可见过南浦先生?”
王兴会说:“没有。”
辜鸿铭又问:“那你之前可曾履足袁州? ”
王兴会答:“也没有!”
辜鸿铭一拍掌:“这不就对了,你两人隔着辈分,一在西川,一在江南,并无交集,再说,他……,南浦先生是我等一干人等的知交好友,几十年来为了我公司开办呕心沥血,历经艰辛,而且,而且……”他气急之下一跺脚,而且什么竟然没有说出口来。辜鸿铭一辈子云淡风轻,名利荣辱都不放在心上,更兼学富五车、能言善辩,几十年前曾在朝堂之上口诘帝后、发难群臣,那是何等风光,后来又被张之洞引为座上嘉宾,事无巨细都要询问他的主张,也可谓是地位尊崇,说一不二。这时候见王兴会一言不合便即拔剑相向,他一来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二来原来他这些年杨曦心有所属的事情被他看在眼里,他早有心撮合,定要这两人当天就结为夫妻,却没有想到王兴会这样急躁,大出他意料之外,因此竟然被他挤兑得气急败坏起来,说道:“你如何会与他结怨,只怕其中必有误会啊!你倒是把坏说清楚啊?”
王兴会想起魏一虎曾经说起的话来:刘南浦背叛师门,投效清廷,残杀汉人,又言而无信,诱使石达开五千部卒殒命,魏一虎复仇多年,每次都是功亏一篑,最终自己含恨而终。他心中越想越气,哪里有心去分辨,摇头说道:“你无需多言,再不让开,不要怪我无礼!”他对辜鸿铭也是初次相见,只是见他是杨曦的长辈,这才一再克制怒气。但魏一虎临终前老泪纵横,死不瞑目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这时眼见仇人虽已经不在人世,但他灵位被高高拱起,受这么多人朝拜,他如何不气?魏一虎临死相托之事,怎么能就这样作罢?这时怒火中烧,再顾不得顾忌杨曦,长剑一抖,直指辜鸿铭的鼻尖。
卢德铭虽然听王兴会口述过这一段残事,但见辜鸿铭等人一再苦苦阻拦,当即也走上前来,说道:“且慢,兴会,且听他们说说不妨,辜老爷子是当世大豪,又是杨曦的长辈,或许其中当中有什么误会。”
王兴会不是粗鲁之人,对这位兄长十分信服,见他这样说,心中打了个激灵,又看了一眼杨曦,见杨曦吓得小脸发白,顿时冷静了七八分,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随即走到杨曦面前,就想出言安慰,但又仔细一想,自己受人所托而来,总得忠人之事,眼前听这些人言下之意,这二十年来刘南浦留名于身后,受尽朝拜,而魏一虎还葬在湘西那个无名的苗寨当中,他总不能就此罢手不管;但要是执意要翻出这笔旧债,势必与辜鸿铭和杨曦分道扬镳。他和杨曦互相爱慕已久有三年之久,山水阻隔之下其情不淡反越来越见真情,这时候要他弃她而去,心中实在没有半分情义可说,想到这里,长叹一声,安慰之话竟然没有说出口来。
那位胖老者见他气愤稍平,走上前去,慢慢说道:“就算南浦先生生前有十恶不赦,这时也已经作古,毁他灵堂实在并无多大意义,但凡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南浦先生生前与我等都是莫逆之交,都是肝胆相照的几十年交情,且有莫大恩惠,我们这一群老头,过去都还有些小小的名望,你到底有何冤仇?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都是些行将就木的老人,早看淡了荣誉,要是南浦先生理亏,我们也决不至于欺负了你去,你不妨慢慢说出来!”
卢德铭见王兴会还愣在当地,连忙说:“啊,是这样的,我的这位兄弟,曾经在机缘巧合下得以遇见一位尊长,可以说是半师半友,这位老人和南浦先生有些仇怨。”说着一边把王兴会曾经和他说的魏一虎的往事转述了一些,只是他也只听过一面之词,没有办法说得更加详细,当即还是走到王兴会面前,拍拍王兴会肩膀,将他手中宝剑归鞘,说道:“这件事屈指算起来也五十多年了,何况两位老人都已经不再人世,上一辈的事情,没有必要影响到下一代,依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兴会,你还是说出内情,也好知道过去谁是谁非,看看这几位老前辈怎么作答。”
王兴会看了卢德铭一眼,垂手站在当地,又长叹一口气,原原本本把自己结识原来太平军将领魏一虎,魏一虎遭人围攻,两人侥幸逃了性命,又把刘南浦怎么背叛师门、怎么背信弃义,两面三刀,使一代战神石达开凌迟割肉而死等等魏一虎的遗言一五一十转述出来,说道:“魏一虎老前辈临终托付我前来江南,寻找他的师兄刘南浦,就是要我当面问一问他,当年到底为何要做汉奸,为何要害死翼王手下的几千降卒。你们说,我受人所托,今日眼见这奸贼死后被你们这样高高在上的朝奉,我心头如何不气!”
辜鸿铭、一众老人听了他这一番言语,都是沉默无言。那老大坐在当中,一直听并不接话,过了好一会儿,那敦厚老头开口说话道:“南浦先生在前清官至御史,他效力清朝,和他的那位师弟各为其主,他有过平定汉人起义的杀戮之举这应该不假,但说他诱降石达开后再聚而歼之,这却未必是他的本意,你且仔细想想,晚清势力错综复杂,便是光绪皇帝也不能完全事事如愿,现在前清已经化为云烟,关于翼王在西川遇害一事,历史也早有定论,那是四川总督骆秉章下的旨意,和南蒲先生或许并无很大的瓜葛。”
王兴会说:“我不管这许多,但总是他亲口许诺答应留下五千太平军将士的性命!这话你怎么说?”
那胖老者接话说:“即便是许诺,又有多少人就一定左右得了时局?旁人对南浦先生的许诺,又何曾就一定兑现?唉,世事难料,一着之失,满盘皆输,有时候也是不得已啊!这样吧,你既然专为此事而来,我们这些风烛残年的人,就代南浦先生向你致个歉吧!”说着也不问其他几位老人意思,就巍巍颤颤站起身来,向王兴会弯腰鞠躬,其他几位老人也不说话,脸上都丝毫没有半分不情愿的意思,也都一一站起,恭恭敬敬地朝王兴会长长一揖。
这倒大出王兴会意料之外,他见几位老人头上都有白发,那老大自进门之后就不曾起身,这时候也撑着拐杖站起,低头到腰,丝毫没有作伪,可见都是真心实意代人致歉。他呆了半晌,心中终是不忍,说道:“罢了,魏老前辈生前也曾经有言在先,如果刘南浦已经过世,这宗冤仇就这样了解,如今我话也说完,只是我不想再多一刻留在这里,几位老爷子,咱们有缘相见,就此别过吧。”他对着卢德铭说道:“大哥,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这就走吧。”他知道杨曦和辜鸿铭一道而来,她自有长辈在场,这时自然不能叫她一同离开,心中叹气,也不看她,低头就走。
辜鸿铭突然喊道:“且慢!”
王兴会说:“老爷子还有什么交代?”
辜鸿铭说:“莫非我辜鸿铭说的话当真是放屁么?你就这样一走了之?”
王兴会问:“你还要怎样?”
辜鸿铭说:“我有言在先,等这里事情一了,便要替你两人完婚,莫不是我说的话还不算数了?”
王兴会心头一凛,他好不容易和杨曦相遇,又蒙辜鸿铭这样做主,心中极大的高兴,只是眼见师门的仇敌和辜鸿铭杨曦的生父都有关联,这里仇怨刚解,怎么好立即就和仇人朋类的女儿谈婚论嫁?顿时觉得心中好生为难。
辜鸿铭又道:“今天这事,我还必须讲清楚了,”他转头对着杨曦说,“曦儿,你可知道,林长民教授为何一再要你前来找我一起前来拜会南浦先生?你出生不久你父母都离开人世,你的性命都是南浦先生所救,关于你的身世,我也该向你说明了,来,来来,这位小兄弟,你也来,我和你们一一引见这里的几位叔叔伯伯。”
辜鸿铭也不等王兴会说话,指着那个白胖老者说道:“这位是文道希文伯伯,”又指着高廋的老头说:“这位是陈三立陈伯伯,”指着敦厚老头说道:“这位是汪兆镛汪伯伯,还有这两位,分别是杨度伯伯、邓海山伯伯,”最后指着当中座椅那位体态宽大的老者说,这位是盛宣怀盛伯伯。”
杨曦一一依言起身答礼。王兴会见辜鸿铭要说道杨曦生世,心中也突突地直跳,他当日在连天山后山和杨曦促膝长谈,杨曦对自己出生的事情常自闷闷不乐,王兴会感同身受,自然是关切之至,早就想知道杨曦过去的一切,当即不敢怠慢,也一一拱手回礼。
卢德铭在罗霄山一带已经有些时日,这些人每一个人名字报出来,他无不是大吃一惊。原来文道希、陈三立、汪兆镛几位无一不是前清要人,并世豪杰,那位盛宣怀更是前清邮传大臣,眼前这座煤田矿务局的创立者,江南工业,涉及煤田采矿金属冶炼、军器织造、也大多由他一手创办。他转念一想,心说道:“是了,辜鸿铭本就是文坛稽叟,若不是这几位这样的身份,也不足和他称兄道弟朋友之交,那位杨度、邓海山虽然不如这几位名声显著,看来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只听见辜鸿铭又指着几位老人说:“曦儿,我和你的父亲还有林长民教授、还有这几位叔叔伯伯,还有挂在墙上的这位已经过世的刘南浦先生刘伯伯,都是昔日的故交好友,你不可不知。”他缓慢地走向窗前,远眺群山,继续说道:“大约四十八年前,那一年我朝廷对匪都天京围困日久,据探子回报,城内粮草全无,早已经大乱,破城只在旦夕之间。当时负责总攻匪都的,是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此人有曾铁桶之名,安庆一役,他围歼长毛军二十万精锐,当时兵峰正盛,实在是说得上一支劲旅。曾铁桶有心要仗此战成名,更是令人一路摇旗呐喊,高歌猛进。军中士卒,也都知道打破天京,在此一举,因此人人争先恐后,势不可挡,便是徽州、镇江一带的寻常百姓也纷纷应募同往,人人以攻金陵为志。我曾听人说道,金陵城中粮草虽无,但却有大量的金银财宝、黄金美女。两江一带的百姓,受到战乱的影响已经几十年,可谓过的都是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命都悬在脖子上,哪里会去分什么谁对谁错,只是眼见长毛这次必败,因此便都要前来讨一个热闹,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瓜分到城中的一两块金银,其实他们倒不是心向着清廷,只不过所谓墙倒众人推罢了,当日要是清廷面临这样的局面,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一样的要凑这个热闹。我和这几位伯伯,受到军中邀请,前往苏州,要亲眼见一见这座三千年古城重归治下,也便是这份凑热闹的心思了。”
“那场战役,双方拉锯恶战了四十六天的战斗,南京城外遍地都是驰援的清军,大家便守在城外几里的地方,看着城头恶斗,兴致来了,便到城下去,胆子大的便爬上城去,胆子小的兜一圈又远远地歇着,大家就像无数的猫围住了一窝老鼠,不怕打不进城去,只怕城里的财物不够分,即便是偶尔听说有各地长毛回来驰援,大家也不担心,因为兵力太过于悬殊,都是还没有等来到城下就被打散。”
“城中的长毛,倒都是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无人肯轻易言降,当中惯有能征善战之辈, 双方开始死磕。雨花台血战,双方几乎动用了所有战法,地道、毒烟、洋枪队、火牛阵,决水、人海战、无所不用其极,双方死伤,尸骨如山,可谓极古今往来之恶战,就在相持不下的时候,一件意外却在军中蔓延开来。”
“这件意外就是霍乱,当时我军中士卒突然感染霍乱,且传播途径十分迅速,不但两日,人人腹泻如注,手足疲软,眼见要功亏一篑,曾铁桶急得方寸大乱,这时候要是被长毛缓过劲来,无异于功亏一篑,得蒙南浦先生刚好在附近,他到城下查看,当机决断水源,掘地取水,并亲自带人在太湖边挖掘了草药,只三日便止住了霍乱流行,但士气终于不再向前几日那样疯涨。”
“正当这眼看就要逆转之际,曾铁桶下令,攻破天京之后,任由士卒大抢三日。这一下便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所有士卒便嗷嗷叫着往上冲,转眼就爬上天京城头。攻入城去的士卒欢天喜地,将妇女糟蹋了个遍,各自掳劫了大量财帛,也不回营,就此告别官长,结伴还乡,曾国荃只得允许,但情势便不再受控制,士卒沿途抢劫,当时你的家庭在苏杭一带是大家族,你父亲就险些被劫杀,是南浦先生立即制止了抢劫的士卒,救了你父亲一命,你杨家两代血脉,便由此而来。”
打破天京一役,其余几位老者都或参与或曾亲经其事,都是听得惊心动魄,五十年前的血战仿佛就在眼前。王兴会、卢德铭等人听了,都不禁热血澎湃。杨曦早就哭得梨花带雨,她几十年来不知道身世,这时候听了辜鸿铭转述,才知道这一节,当即便站起来致谢。
辜鸿铭用手止住杨曦,示意他不要打断,叹了口气,竟转头向王兴会说:“我原想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想不到他死后三十多年,还有人找上门来,我实在不愿意你为了这个事耿耿于怀就此和杨曦分道扬镳,今天在坐的几位,包括老朽在内我们都有些名头,我们都是南浦先生当日的故友,今日,今日我们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与你,请你务必听清楚了。”王兴会这才知道,辜鸿铭说杨曦的父亲以及打破南京一事,只是一个引子,看来主要是要向他说清楚刘南浦的身世了,当即微微一点头,打起精神来细听。
只听辜鸿铭又叹息一声,说:“唉,南浦先生义薄云天,但可怜人刚易折,情深不寿,天妒英才,实在令人惋惜。我们先请浩来小兄弟大致介绍下你父亲。”
屋角里转出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后生,脸上稚气未脱,站起来对着辜鸿铭一拱手,说道:“是。”又朝厅内团团一揖,作了个四方礼,稍微停顿了一会,因见王兴会远来是客,并且是翻出这笔旧账的当事人,又朝他一拱手。
那少年一直在屋角里坐着,从头到尾未曾发话,王兴会想不到刘南浦还有后人,绷着脸,也不答话。
那后生微微一笑,也不理他,正襟低回了一会儿,这才缓慢地说了起来。他口齿清晰,语调平和,但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送到每个人的耳里;他真真切切地讲述着他父亲的故事,声音凝重,言语间虽然没有太多煽情字眼,但整个讲述就像一场春雨,每一个字都像雨滴一样滴在所有人的心上。
“南浦先生其实不是我的生身之父,却胜似生身之父。我这一辈子当中,最敬仰,最爱戴之人便是我的这位养父,要是能救我父亲度过他生命中这一劫,我愿意舍我性命,却只怕也难报答其重恩之万一。”
“我不记得我祖籍何处,也不记得我从何而来,我只记得,在我一生下来,就无父无母,呵呵,人就是这样,如果你生下来便是如此,也便不会觉得不公,我儿时的记忆中,只记得我天天沿街乞讨,和狗争食,衣不蔽体,我也不知道明天该去哪里,也不知道生命的意义何在,你想,如果一个人生下来便是如此,他与街边一只狗有什么不同,又如何会去想明天之事?”
“那是一年冬天,也是这个季节,江南一带遭了百年不遇的洪水,街边慢慢地多了很多乞讨的人出来,愿意施舍救济的老爷太太们也少了起来,我三天没有讨到东西吃,就挖了观音土来充饥,当日肚子坠痛难忍,不能行走,便就地躺在街边一个角落里休息起来,我浑身发热无力,天空却下着雨,我也不知道躲避,就听见过往的行人偶尔看我一眼,有人叹息地说道:‘唉,这孩子没有救了。’我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他,只是昏昏欲睡地躺着,没有一个人对我施舍食物,如果不是我养父当日从街边经过,我想,我一定会冻死在那个街头。”
“我恍恍惚惚地听见有车仗马匹走近,在我跟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人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又有人对答道:‘回禀老爷,好像是一个乞丐,’接着便有人走近我,搭了我的脉门和额头,然后说:‘快不行了,只剩下一口气。’接着那人就要走。 ”
“紧接着又有人跳下来,用手掰开我的眼皮,说道:‘还有得救,来呀,把他抱进我的车里。’接着就有一件从没有过的温暖大衣盖在我身上,接下来我便失去知觉。”
“就这样,我被救进了一处大宅子当中,身上换上了干净厚实棉衣,每日有人给我端来饭食,我就这样将养了一些日子,记不得多久,兴许是三两个月,也许是小半年,也没有人和我说话,只有一位阿婆,天天按时端饭给我,有时候看我吃得香,也会看着我笑上一笑,说上几句话,叫我慢慢吃,不可噎着。”
“这一天,一个身穿十分华丽的老爷一样的人走进我栖身的那间房子,他看我的眼神中一闪,说道:‘哦,终于有些气色了。’他一开口说话,我立即就听出他就是当日救我的那人,他又问我,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一生中,从未与人说过话,虽然听得懂他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从没有人当面与我说过这样的话,与我说话的,最多也就是:‘臭小叫花子,滚一边去。’之类的话,当然也没有人愿意听我回答。因此当时我虽然听得懂,却不知如何回答。”
“那人看了我良久,眼里突然掉下泪来,他擦拭完眼泪,就出去了,此后的这一两年时间中,他便经常来我住的柴房,会和我说上一会话,有时也会折一根柴火,就地画一些图形给我看,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教我识字,但那时我却不认识这是字,他教了我很多图形,我记住的就一个字,他教得最多便是向左一划,又向右一划,然后对我说:‘人,人字,你是一个人。’后来我便记住了这个字,随口了出来,他见我开口说话,竟然十分高兴,此后就吩咐旁人,每日让我在那座宅子里到处走动,不可与我为难。没过多久,又有人带我天天和一些和我年纪一样的小厮坐在一起,后来我学得多了才知道,原来那是学堂。后来我也从那间柴房搬到了另一间更好的房子里住,这样一住,就又住了好几年。
“读了几年书,也就懂得知识起来,慢慢地与常人无异,不再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乞丐。我开始留意观察我住的地方,原来我住的地方是一座十分华丽的官邸,每天出去的学堂,就在隔壁不远,门前是一条小河,岸边种满了槐树,槐树下几口池塘,有时我们放学便坐在槐树下吊下来的树藤上,摇晃着摇晃着,然后一猛子扎进鱼塘。”
“这几年中,救我那人时常不在,不知他去了哪里,有时候回来,也经常闭门不出,我经常见他房间彻夜灯火通明,他高大的影子,就映在窗棱之上,这一天,我走近他的门前,推开了门,看着他说道:‘爹爹,你是我爹爹吗?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爹爹妈妈,我却没有?’他被我怔住,停下笔来,眼里却又突然掉下泪来。我当时七八岁年纪,见他突然流泪,也便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他将我抱在身前,说道:‘我不是你爹爹,我不是,你是一名孤儿,是我捡来的。我不能当你爹爹,因为,我有自己的孩子,也罢,你就叫我师父吧。’
“我又问他:‘那你的孩子和我的师娘在哪里呢?’师父眼里泪水又渗出,说道:‘他们走失了,我在找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我一直在找他们。’
“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师父原来已经有了儿子,而且走丢了。我从那时心里便想,要是师父的孩子找不回来,我便一定要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一样来看待。”
“后来不久,师父又经常半年半年的出门而去,有时候几个月回来,有时候春天花开之时出去,来年大雪纷飞时才回来。我自然知道他是去寻找师娘和孩子,我见他脸上总是郁郁寡欢,自然知道他没有找到孩子和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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