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兵曹行参军明显是谨慎持重的性格,在兵法上也有自己的见解:“准确的数字,一共是六千一百二十四人,如果开府大人要在这两天之后出关作战,只能从此间抽调一千人左右。由于关城损毁之故,我们必须留下至少五千战力完好的将士,才可确保关城无虞。”
之后回话的是工曹行参军:“下官已与县令大人合作,准备征发附近的居民修复关城。考虑到城墙损毁严重,也缺少足够的青云石。整个工程将耗资三十七万贯,预计需征发劳役三万人,耗时一个半月。至于城防法阵,下官对符阵一道了解有限,开府大人或可咨询钦天寺。”
这个数字低于李世民的预期,他没想到这位工曹居然还是一个能人。
青云石是一种深藏于地脉内的石质,因灵力蕴养之故,石材之上都有青色的云纹,由此得名。
因此石异常坚固,比肩金铁,加上与术师符阵异常契合的缘故,常被作为关城要塞的建材。
不过这种青云石,由于产量稀少,所以价格极贵。此外因石质极为沉重,工序也异常复杂,要将之修砌成一面合格的城墙,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能够用三十七万贯,一个半月时间,就能完成萧关的重建低于御李世民自己估算的结果至少二分之一。
李世民感觉这过于夸张了,于是又追问了一句:“此言果真?就只需要一个半月?”
那位工曹行参军,这次却稍显迟疑:“这是我部下佐吏梁孝仁计算的结果,此人善于建筑,也是远近有名的墨甲匠师,应该不会有太大差错。”
李世民大喜过望:“尽快着手此事!越快完工就好,初期的一应开销,都从原州支取。我会向大兴行台与天子禀知此事,请调钱粮。”
他当然不指望这萧关,能够在他与白瑜娑的一战中起到作用。等到一个半月之后这座关城复原,他与白瑜娑之战,估计早就结束多时了。
这场平叛之战,怎么也不可能拖到一个月后。
李世民真正担心的是突厥人与吐谷浑人,萧关乃关西之门户,陇西之锁钥。如果不能尽早修复,很可能会使北面的突厥,还有实力渐复吐谷浑,滋生出狼子野心。
尽管那位突厥大汗自继位以来,就一直臣事大隋,向来还算恭谨,可如有大军直入关西腹地的诱惑,这位可就未必不会向他们隋人,展露他那锋利獠牙。
还有那个‘梁孝仁’,李世民也在心内悄悄记上了一笔。不但擅于建筑,还是个有名的墨甲匠师吗?听起来是个能人,且如今官位也卑。
事后自己或可仔细查一查此人,如果合适的话,倒是不妨笼络一二,看看能否招揽到自己帐下。
他现在极度渴求各种人才,尤其是经营术算之才——这已经是他的燃眉之急了。
唐俭与张雨柔说的对,自己的九泉庄与账本,不能总依靠这两位来打理,还是得找一两个专职的部属才行。
虽说这个梁孝仁,并非是经营方面的专才,可其人在建筑上的能耐,他也是用得着的。
需知大军征战中,无论是筑垒还是攻城,都需要这一类的人才襄助。
那位工曹行参军闻言后当即欣然领命,而在此人之后,则是仓曹行参军。
这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年文士,形状则无比狼狈。不但那满头胡须头发都烧焦大半,身上的官袍也有大片烟熏的痕迹。脸上则是毫无血色,如纸一样的苍白。
“回禀大人,下官刚才已初步清点了北城的武库粮仓。内中储藏的墨石已经全毁,其余计有各色粮草七万二千石,各色墨甲三千二百套,多为士尉二级,骑甲三百套,各色兵器一万七千件,箭支二十二万支,皮袄一万一千件——”
李世民一边听这位说,一边翻着仓曹的账册对比。只听了几句,他的神色也变得异常苦涩。
只因这北城仓库里面的军资,至少损失了六成。
按照长辈,里面本该有粮草五十万石,墨甲一万一千套,骑甲一千一百套——
最让他无奈的是墨石,这种能够催动墨甲的必须之物,居然全部烧毁。
而原本在萧关的武库内,本该有着十五万方墨石储存,足以供应十万大军征战三个月,或者长途奔袭九千里,也可以让萧关城,坚守数年。
只有银钱没有损失,由于大火并未燃烧太久,仓库里面的银两铜钱,并未完全融化。
即便融化了,也不过是重新铸造一番的功夫而已。
还有各种符阵材料,以及蕴藏着大量灵力的各色宝石,这些东西都藏在钦天寺内,也没损失多少。
不过最幸运的,还是剩下的那七万石粮草,已足以支撑他完成初步的战术了。
“后面的就不用说了,你自己具折上报朝廷。我现在只想知道,剩余的这些墨甲兵器,能够武装多少人?”
“大概七千左右!”
那仓曹行参军沉吟着道:“墨甲是足够的,主要是配备的兵器不足,”
李世民愣了愣神,随后就又笑着望向另一侧端坐的梁天招:“梁老前辈,看来此战,本将还得请你们家资助一二,”
梁天招不禁大皱眉头,冷冷的注目李世民。两人对视了半晌之后,这位老者还是选择了退让,半阖着眼皮道:“我不懂县伯大人此言何意?如果是银钱粮草,我家可以赞助钱五万贯,粮一万石作为军资。可这墨甲兵器,本人这是无能为力的。我家乃大隋良民,安敢私藏兵械啊?只有庄园内的三百庄丁,可以作为县伯大人的义从,追随大人征战。唔~记得我家有一个经营西域的商队,偶尔也会带些兵甲前往大食贩卖。老夫回头去查一查,如果还有存货的话,都可献于朝廷。其实县伯大人,大可查问一番城中的各路私商,多半能有许多收获。还有六盘山周近豪族,只要将军保证能够御敌于外,他们想必也乐于捐献。”
李世民心想本将信你才怪!你们梁家旗下的私军,只怕都不会少于两千人!至于那私藏的军械墨甲,能武装万人都不让人意外。
不过他接下来,却未继续逼迫,而是感激的抱了抱拳:“本将这里代朝廷谢过老前辈高义!”
李世民知道这已是梁天招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六盘梁家毕竟只是地方土豪,他们父子两人,都没有官职在身,
如果这次贸贸然的就拿出上千私军,数千兵甲,这让朝廷与天子会怎么看?那无疑是取祸之道,自找麻烦。
何况这位老爷子,已经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高义是谈不上的,我家之所以能在原州安居乐业,皆为朝廷善治之功,教化之德。”
此时梁天招的胡须抖动,一副义薄云天的慨然神色:“那奴贼白瑜娑不思圣恩,居然敢谋逆造反,简直罪不容恕!草民听闻此事,是恨不得立时打杀此人,生食其肉!可惜家业单薄,而今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李世民笑着看完他的表演,这才转头朝着楼泰身侧的萧关副将李泉道:“李将军,收集城内兵器战甲一事,就交给你了。还有征召民军一事,可以一并进行,人员在万人左右,退役的府兵优先。”
这不是因他对这位出身陇西李氏的副镇将特别倚重,而是楼泰重伤在身。此时这位,只是强撑着身体参与军议而已。
李世民估计楼泰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得闭关休养,是没什么精力去经营军务的。
此人的战力强横,又深悉兵事,是他征讨白瑜娑的重要助力。所以哪怕楼泰有逞强参与军务的想法,李世民也会严词拒绝。他很期待楼泰,能够尽快恢复伤势,以全盛之姿,出现在接下来的战场上。
“再传令周边军镇,让他们加速至萧关汇合,并发函安定,天水诸郡县,让诸郡县守牧官,全力调配粮草。告诉他们,此事关系平叛之成败,谁敢怠懈,或者有推诿之意,本将砍了他们的脑袋——”
就当李世民说到此处时,就见门外一位面带哀色的年轻道人,匆匆走入了进来,朝着他大礼拜下。
“开府大人,含元真君伤重不治,已于三十息前羽化升仙。”
李世民的神色,顿时肃穆异常,面现哀色的从座位上站起:“诸位且先随我前往钦天寺一行。”
含元真君乃朝廷的供奉真君,也是萧关钦天寺的寺监。
这次萧关的城防法阵,之所以能够守住不失,正是因其不惜搏命,动用秘法禁术,冰封了钦天寺周围地域。使得那位侵入关城的超品术师,也无可奈何,错过了篡夺城防法阵的机会,
不过这位含元真君,事后也陷入到油枯灯尽的境地。在他们开始军议之前,就已经生机渺茫。
此人毫无疑问,是守住萧关的最大功臣,其一身气节,不能不使李世民钦佩,也必须给予最高层次的死后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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