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有了身孕之后,萧子灵便处处小心,时时谨慎,全心全意地呵护这来之不易的小小生命。在孕育生命的甜蜜中,在无尽的希望里,时间快得仿佛川上之水,不舍昼夜。
时间似轻风拂过脸颊,转眼便过了一个多月,萧子灵腹中的胎儿已度过了最初的不稳期,安然成长。她原本平坦的小腹亦微微有了初孕的感觉,因为尤其注重补充营养,所以,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身子也丰满了,颇有赶超杨贵妃之势。
在时间之水的冲刷下,她渐渐洗去了在皇城中沾染的一身尘埃,忘记了曾经的阴谋陷害和丧子之痛,忘记了那段啮骨噬心的爱情,也忘记了那个她至爱至恨的男人。如今,她只知一心一意地孕育腹中的生命,然后,等待幸福的降临。
一个多月来,她“偶遇”过章文彦多次。或者在医馆、或者在闹市、或者在茶楼、或者在她家附近的小巷口,章文彦经常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眼前,偶尔失神地凝望着她,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虽然,萧子灵不喜欢看到章文彦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的脸,也不喜欢他过分热切的关怀,更不喜欢见到他时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孟宏煜的那种感觉,然而,一个多月来,章文彦并无任何可疑之处,总是规规矩矩地以礼相待,总是殷殷地叫她“叶姑娘”,她也放心了许多。
看来,这章文彦确实信了她的话,当她是个年轻丧偶,如今又要独自抚养遗腹子的可怜寡妇了!
章文彦眼中的怜悯和关怀,萧子灵自然看得懂,然而,她并不敢多做他想,或者说,是她不愿多做他想——是的,他是个俊朗坚毅的年轻男子,又是个地位显赫的驸马,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相貌平平的“寡妇”?
因此,萧子灵只当他的关怀是一种古道热肠的怜悯,是绝大多数男人都会有的、对薄命女子的怜惜之情。况且,她已经知道章文彦是有妻室之人,还知道他的妻子是何等尊贵的皇亲国戚,她绝不会去沾染这样的有妇之夫,绝不会让自己卷入是非、破坏别人的婚姻,这是她此生绝不会去触碰的底线!
她可还记得穿越之前,那个叫叶心的女孩便是因为痛恨父亲对母亲的背叛,才会借酒消愁、酒后驾车出车祸而“死”……
.
一天傍晚,萧子灵又和玉奴去茶馆了,之所以经常去茶馆,是因为这里是消息的集散中心,在这种四方八面、三教九流聚集的场所,她可以听到许多八卦绯闻、小道消息和国家要闻。也许,隐隐约约之间,她的内心深处还牵挂着那个男人,想知道他的家国大事、他的社稷江山、他的宫廷秘闻。
她点了一壶茶,如往日一般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闲闲地饮着,边拿眼睛逡巡街市里来来往往的路人,边听一群闲来无事整天泡在茶馆里喝茶聊天的富家子弟高谈阔论。
不知什么时候,章文彦也来了,他径直走到萧子灵的对面,硬是将玉奴挤到了旁边:“叶意姑娘,麻烦让让。”
玉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挪到萧子灵身边坐下。
“今日又在这里碰到叶姑娘了,真是好巧。”章文彦只装作没看到玉奴的白眼,微笑着对萧子灵说道。
萧子灵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揶揄他道:“是好巧!张大哥真是神出鬼没……”
章文彦只当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径自拿起茶壶来自斟自饮了。慢慢地喝了一杯茶,忽然,他看着萧子灵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言语之中也夹杂着一丝悲伤:“今日,我是来和叶姑娘道别的……明日,我就要离开永嘉郡了……”
这是真的吗?这章文彦终于要离开这里了?萧子灵心中欢欣雀跃,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急忙问道:“哦?张大哥真的要离开?往后……你要去哪里?”难道,他是要去长兴县进一步打探消息吗? “去京城。”一提到京城,章文彦的眼神也不知不觉黯淡了许多:这段日子,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无惧无畏,远离慕容熙凌厉的脾气和黏腻的眼光,远离那些被人暗地里嘲笑“惧内”的屈辱。可如今,他得回去了,回去服从慕容熙的管束,做个锦衣玉食的驸马。
“为何要回京?”萧子灵好奇地问道,并未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失误。
回京?章文彦心中暗暗讶异,他从没和叶心说过他是京城人士,她为何会知道他是京城人?难道,她果真如此冰雪聪明,可以一眼洞穿他身后的秘密?
“你……为何知道我是京城人?”章文彦直截了当地问道,看样子,她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女人。
萧子灵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于是赶紧用微笑掩饰心中的慌乱,笑意盈盈地说道:“张大哥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看就知是人中龙凤,假如我没有猜错,张大哥定是家境殷实、衣食无忧、非富即贵。况且,一听张大哥的口音便知是自京城来的……”
“叶姑娘果然聪明!识人的眼光也是一流的!”章文彦由衷赞道,不过,他瞬即话锋一转,半是试探半是暗示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叶姑娘可看出了张某的心意?”
明天就要离开永嘉郡了,有可能,他此生再也无法又一次踏出京城,再也无缘与她相遇,因此,他决定鼓起勇气吐露心声。不用明目张胆的表白,不用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只需隐隐约约地透露,他相信,冰雪聪明的她自然明白!
果然,冰雪聪明的萧子灵真的明白了,或者说,是早已明白了。然而,即使明白了又能如何?她是早已决意抛情弃爱的人,此生再也不沾染爱情了,而他,是有妇之夫,是皇亲国戚,是孟宏煜最亲密的朋友!
“张大哥的心意?”为了避免尴尬,萧子灵只能装糊涂了,“恕在下愚钝,看不出张大哥的心意。不过……我倒是看出了张大哥是有妻室的人……”
萧子灵故意提及此事,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自己。于是,她残忍地故意提及他心中的痛楚,抹杀他说爱她的资格,打击他破天荒的勇气。
“你……你……怎么会知道?”章文彦不禁吓了一大跳——这叶心,可真神了!怎么连这也知道?
看到章文彦一幅明显是被吓到的模样,萧子灵忍不住清脆地笑了,笑过之后,她摇了摇头说道:“哎!张大哥……该也将近而立之年了吧?看张大哥的年纪自然便知道是有妻室的人了,怎么会不知道!”
章文彦不禁哑然失笑,是啊,像他这般年纪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行的?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何须有什么神通广大的识人之才?
“此去一别,只怕……此生再也无缘相见了……”章文彦幽幽地说道,“张某的心意,无论叶姑娘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已经不重要了……希望叶姑娘能好好照顾自己……”
听他说得这么伤感,萧子灵心中不禁也隐隐难过起来——哎!真是的,章文彦要离开,她本该高兴的,不是吗?可为何心中竟会有一丝淡淡的不舍?难道,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和帮助了吗?
——不!她不是贪恋幸福、眷念呵护的人!于是,她赶紧挥去心中的不舍,露出一个艳若春花的微笑,灿烂地说道:“张大哥放心吧,我自会照顾好自己!张大哥只管回京去,无需牵挂!”
章文彦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然后满心希望地说道:“将来若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不必了!”萧子灵直截了当地回绝他的一番好意——他年,待你有机会再次来时,我已然不在了!我会搬去一个真正远离过往的地方!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听到萧子灵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章文彦不禁愣住了,满眼哀伤地看着她面不改色的脸庞,心中一阵一阵难过——看来,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看到气氛渐渐尴尬起来,玉奴忙出来圆场道:“张大哥不要多心,我姐姐向来是心直口快之人,她是怕路途遥远,记忆荒凉,未来的相见,也只是美好的期许罢了,倒不如不提罢!”
“张大哥……为何突然要回京?”萧子灵仍然念念不忘心中的问题,又一次问章文彦——难道,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是孟宏煜出了什么事了?还是章文彦已经找到了孟宏烨,如今要回去复命了?
章文彦尚未回答,便看到一个人兴冲冲地上楼来,大步流星地朝邻座走去,在邻桌一落座,他便兴奋地向在座的人散播一个骇人听闻的天大消息——“你们可听闻了?我也是方才在街市里听说的,前几天皇上遇上刺客了,险些丧命呢……”
什么?孟宏煜遇刺了?真有……此事?那么,孟宏煜他……
萧子灵心中一惊,脸色苍白如雪,额头冷汗直冒,拿着茶杯的手也忍不住微微地发抖。因为怕被章文彦看出什么端倪来,萧子灵便急欲起身离开,然而,刚一站起来,她便觉得眼前一黑,双膝一软……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