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消失了。那些轰轰烈烈的白日。那些紧张忙碌的夜晚。那些没完没了的会议。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那行程千里万里的路、云和月。那一千万他如此挚爱的父老乡亲。那二万八千平方公里春绿秋黄的平川大地。那崭新而充满朝气的平川古城。那满城呼啸生风的浩荡阳光和浩荡月色。
多么安静,又多么让人惆怅。
站在龙凤山电视发射台新落成的内部小宾馆落地窗前,吴明雄苍老的脸上挂满了混浊的泪水。泪眼中,入夜的平川城区一片雾也似的朦胧,辉煌的万家灯火化作了摇曳着光尾的灿烂星雨,仿佛倾下了半壁星空。
这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爷爷,吴爷爷!”
吴明雄听得这声音恍恍惚惚,以为是幻觉,手扶窗沿没有动。
奶声奶气的声音又清楚地响了起来:“吴爷爷,我来了!”
吴明雄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万万没有想到,出现在面前的竟是尚德全的女儿尚好。尚好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走到吴明雄面前说:“吴爷爷,这花是陈爷爷和许多叔叔阿姨让我带给你的,你看,多好看呀!”
吴明雄把鲜花接过来,蹲到地上,抚着尚好红红的小脸问:“尚好,你怎么知道吴爷爷在这里?你陈爷爷呢?”
尚好得意地挺着小胸脯说:“谁不知道你躲在这里呀?陈爷爷和那些叔叔阿姨都不敢来,才让我来了。”
吴明雄问:“这半夜三更的,谁送你上的山?”
尚好说:“是陈爷爷。陈爷爷把我送上山,看着我进了你的门,才和司机叔叔一起开车走了。”
吴明雄把尚好抱到沙发上坐下来,连连说:“好,好,尚好,你来得好,爷爷正愁没人陪我说话呢!”
尚好很认真地说:“我昨天犯错误了,把教室里窗子上的一块玻璃打碎了,老师要家长去,陈爷爷说,明天他去,还要带五块钱去赔。”
吴明雄说:“明天我去赔吧,陈爷爷是家长,我也是家长嘛!”
尚好说:“吴爷爷,我向你保证,我的球是往墙上砸的,是球不听话。”
吴明雄笑着说:“肯定是球不听话嘛,我知道的!球圆溜溜的,四处跑。”
尚好也笑了,过后又问:“吴爷爷,你干嘛要躲在这里?是不是犯错误了?”
吴明雄点点头说:“是的,爷爷现在不当市委书记了。”
尚好说:“你也会像我爸爸那样,到大漠河水利工地上去工作吗?”
吴明雄眼中的泪夺眶而出,紧紧搂住尚好,泪水滴到了尚好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上和仰起的小脸上,哽咽着对尚好说:“尚好,大漠河的水利工程已经搞完了,爷爷不会到水利工地上去了。爷爷要带你去在环城路两旁栽大楼,让我们的平川城变得很大、很大,长得很高、很高!”
尚好纠正说:“爷爷,大楼不叫栽,叫盖。”
吴明雄说:“对,盖大楼。我们盖的大楼,也有你爸爸的一份心血呢!尚好,我的好孩子,你有过一个好爸爸,你爸爸就在今天平川城的满城春色里,就在二万八千平方公里的锦绣大地上,就在咱大漠河和新西湖的清澈甜水中……”
一九九六年八月二十日于徐州花园饭店
作者附记:
谨向中共江苏省委、江苏省人民**、中共徐州市委、徐州市人民**、中共江苏作家协会党组、徐州花园饭店致以诚挚的谢意!这部作品的创作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和热情协助,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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