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张脸

第五十七章窗台上的抓痕

    
    张家废宅,小阁楼。
    宁青静立窗前,望着窗外雨夜默不作声。
    张家明的回忆中,在入室盗窃案发生后,每一次见到张广盛,发现对方都是站在同一位置看自己。
    原话如下:
    “直到有天经过他家门口,看到他站在小阁楼的窗口,我在看他,他也在看我。”
    “他还是跟离开时一模一样,一点也没变,我一眼认了出来...”
    “我努力地朝他挥手打招呼,最后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他也没回我...”
    “后来一想,可能是没认出我来,毕竟一年时间过去,我长高了,黑了,也壮了。”
    “我翻过他家围墙,准备上去给他个惊喜。”
    “结果找遍整个宅子都没看到他...我以为他是想和我玩躲猫猫,就跟以前一样...”
    “不过这次换了人,以前是我躲,他找,现在变成他躲,我找。”
    “天黑了,我还是没找到他...”
    “我怕再不回家吃晚饭,我妈会提着扁担过来找我...只好跟他约定明天再来继续躲猫猫。”
    “尽管他没回我话,但不说话就当他同意了。”
    “第二天出门去玩时,妈妈突然拉住我,神神秘秘的跟我说,村子里来了脏东西,让我别一个人到处乱跑。”
    “我当时才不会告诉她,我哪里是一个人乱跑,我是和张广盛在一起玩捉迷藏。”
    “又来到他家大门口,他还是跟昨天一样,站在小阁楼的窗口看着我,也跟昨天一样没有理会我给他打的招呼...”
    以张家明的视角来说,张广盛是在看他。
    可实际不是。
    “他还是跟昨天一样,站在小阁楼窗口看着我,也跟昨天一样没有理会我给他打的招呼...”
    从这句便可看出,张广盛每次看的其实是大门口。
    只不过张家明每次站的位置也是那里,所以便产生了对方在看自己的错觉。
    而这种认知偏差,一开始时,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宁青的第一判断。
    此刻,他站在窗前,站在张广盛曾经站过的位置上,透过窗户,以同样的视角望向大门。
    当年,它一直在看什么,注视什么?
    好像什么也没有。
    宁青不断调整自己所站的位置,甚至脑补出,张家明当年站在大门外的情形。。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眉目越皱越深。
    蜕皮是主人格的阴暗面,它们总会对某些东西充满执念。
    捉迷藏是,注视大门同样不也例外。
    张广盛到底在看什么?
    这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疑惑。
    ‘不对!’
    宁青目光一亮,发现自己忽略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二十年前的张广盛,只是个七岁左右的小屁孩,是蜕皮人格现在的身高大小。
    宁青以成年人的身位去体会,两者在视野上肯定会有巨大差距。
    ‘低一些。’
    ‘不对,还要再低一些,它没这么高。’
    他此刻的动作与神态,如同一个不被世人理解的神经病。
    先是半弯腰,然后是曲膝,随后感觉不对,又直接下蹲。
    最后,似乎还不满足于现在的角度,时而蹲时而曲膝低头,像极了从某些病院里跑出来的病人。
    ‘不对,视线还得下挪一点。’
    ‘唔……基本上是这个身位角度了。’
    他缓慢而又异常认真的调整着自己站位,最后,以一个极其古怪别扭的姿势蹲在窗前。
    说是蹲其实也不准确,具体应该是半蹲不蹲的姿势,脑袋比窗台高一点,手扒窗台边缘。
    是种很难用字眼去描述的姿势,很像某些人蹲大号的体位。
    不过,这一切都没人看到。
    ‘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有什么?’
    宁青如此这般思索,想着想着,扒拉窗台的手掌,忽然在某一时刻停下。
    一丝异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下意识低头看去。
    ‘这是……’
    随后,顾不上全身是否会沾染尘埃,直接用手掌将窗台上的灰尘扫落。
    肉眼可见之处,几道细微的刻痕显现眼前,还伴随着不规则的黑色条印。
    眼角微微眯起,转念一想便明白是什么。
    爪印!
    切确来说,这是指甲与手指,在窗台上奋力抓出来的印记。
    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而爪痕内的黑色条印,其来源不难猜测,是指甲、指尖与水泥砖石摩擦碰撞的产物。
    是褪色的鲜血。
    从整个痕迹上判断,这是王广生小时候留下的,而不是蜕皮稚童张广盛。
    如果是后者,那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情况下做着同一举动,留下来的爪痕和血迹便不止是这么浅。
    而且,观抓痕被灰尘覆盖的厚度,以及蜕皮张广盛走路不会留下脚印的情况来看,是蜕皮张广盛的可能性极低。
    最主要的是,宁青可不觉得似它那样的诡异存在还会流血。
    如果是王广生留下的抓痕,那抓痕产生的时间点便很值得推敲。
    极有可能是入室盗窃案案发当晚!
    这一推测让他感到一惊,无法明白,王广生当时从这个位置,到底看到了什么。
    才会有如此深的怨恨,不惜用这样钻心的疼痛来麻痹以及提醒自身。
    甚至连蜕下的一张皮,都对此充满执念,一直站在窗口回忆案发当晚一幕。
    这种心境,对此刻的宁青来说是无法切身体会到的。
    不过也已足够。
    起码让他确定,王广生在案发后的剧变,对母亲杨芳的怨恨,以及产生蜕皮的根源,都有可能来源于此,来源于案发当晚看到的一幕。
    猜想、推理、论证、自否,接连在宁青脑海中上演,一个个分析判断,展开了无与伦比的头脑风暴。
    随着时间流逝,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成型,直到完全占据他的思绪。
    将所有的谜团理清后,那根细小且隐藏极深的线,终于被他慢慢剥离出来。
    纵观整个事件,无论是王广生留在窗台上的抓痕,导致蜕皮的根源。
    还是蜕皮张广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站在窗前注视大门,以及捉迷藏的执念。
    这些事情始终绕不开一个人。
    杨芳!
    从案前案后,王广生对她的态度转变、祭拜时的遗忘,以及刻意将灵牌抛弃于柴房的举动来看。
    这些都在证明,杨芳才是导致王广生蜕皮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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