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梦云生所说的那个东西便大白于众人眼皮底下。
原来那块殷红色的泥地底下埋藏着一个铜盒子,其中一角还略带着血迹。
铜盒子被拿在看相的手里,他左右打量了几番,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盒子就是让吕伯父磕破头的罪魁祸首。可是好好的一个盒子怎么会埋在地底下呢?该不会里面有什么宝贝吧……”
看相的边说道边摇晃了起来。铜盒子里面发出了“咕隆咕隆”的声音。
“果然有东西!”他有些兴奋,朝小吕先生问道,“阿吕,你可知盒子里究竟藏了什么?要不我们打开看看?”
自从那铜盒子现世,小吕先生就不曾说过一句话。此刻,庭院上昏黄的光线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亦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嗯。”
啪——
铜盒子被打开,揭晓庐山真面目。芸儿探着头,最先惊讶地叫道:“呀,原来是两个泥塑娃娃!”
那一瞬间,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吕先生脸色微变,抿着唇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而看相的捧着铜盒子的双手有些僵硬。
芸儿把那两个泥塑娃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并递了一个给旁边的柒夜。
两个泥塑娃娃皆是一副小小书生的打扮,灰色衣袍,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并用红头绳绑着,且脸上的表情憨态可掬,笑弯了眉眼甚是可爱。
“这上面还有字。”芸儿虽识字不多,但对于这两个字却格外熟悉。她指着其中一个娃娃的身体,脸色红扑扑地,“吕——郎——”
“我这个也有。”柒夜将手里的娃娃示在众人眼下。
两个穿衣打扮相似、举止神态相似的泥塑娃娃,只不过柒夜手里那个刻着“阿英”的娃娃的双颊边上浮着一层桃红,五官也要柔和一些。那明显就是一个穿着书生衣服的女娃娃。
“男娃娃叫吕郎,女娃娃叫阿英。”梦云生的语气里兴致大涨,“莫非他们俩是一对?”
话声落罢,众人神情各异,纷纷看向这庭院的主人。不曾想到,那双手飞快地伸过来,二话不说地夺走了柒夜和芸儿手上的泥塑娃娃,还有看相的手里的铜盒子。
“阿吕哥哥,你……”
小吕先生惊慌失措地将这些东西收拢进怀中,低着头跑向屋子里。
“阿吕!”
看相的惊觉手中空空如也时,才回过神来,迈开步子去追那个灰影。
“砰”的一声,里屋的门被关得严丝合缝。
“小吕先生!”
“阿吕,阿吕,你怎么了?”看相的站于不明所以的众人跟前,拼命地瞧着屋门,神情更是慌乱和无措。
“无名先生,你别敲了。”
那声音从里屋传来,即使说话的人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也难言一丝疲惫和……悲伤。
“阿吕,你先把门开开!或者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是阿吕身体略感不适,想进屋好好歇息。”小吕先生的语气已经全然恢复平静,他淡淡道,“今日多谢诸位替我爹奔波劳碌。诸位的大恩大德,阿吕定然铭记在心,他日必有回报。”
看相的止住动作,似乎是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到那声音又传来。
“芸儿,我实在是身体不适,麻烦你帮我送下客人们。且今日我爹治疗花的银两等日后我再补给你,多谢了。”
“那,那银两倒是其次,没事的。”芸儿几次忍住想敲门的手,咬了咬发白的嘴唇,最终道,“那阿吕哥哥你好好歇息,芸儿改日再来看你跟吕伯伯。”
屋里模模糊糊地发出“嗯”的一个单音,此后便再也没有传出来声响。若不是之前小吕先生有过交待,看相的真想一脚踹开那死寂沉沉的屋门。
柒夜一直在想刚才发生的种种,想到底为何小吕先生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未想明白时,她便看到那把折扇伸过来,轻轻落在前面那人的肩膀上拍了拍。
“算了,”梦云生用安慰的口吻对看相的说道,“也许那小吕先生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了。”
他的话还真的起了作用。看相的放弃对着那不会说话的木门,转过身,惨笑地摇起头来,“我就是怕他有什么事一个人想不通,唉——”
看相的口中叹出长长一口气便不再吭声。一群人沉默着离开吕家小院时,芸儿走在最旁边,紧皱着眉头,一脸思索。
“我从未见到过阿吕哥哥这副模样,就好像,就好像……”她神色担忧,轻轻地自言自语道,“吕——郎——阿——英——吕郎,阿英……难道说,阿英就是阿吕哥哥的……”
话说到一半,芸儿忽的瞪大眼睛捂住嘴巴。等到柒夜朝她这边看过来时,她脸色略为作白,紧紧闭口什么也没说了。
天色昏晚,从小吕先生家出来后,看相的便和柒夜还有梦云生走在了一处。也许是经历了刚才那些事,走了一路,都不见有人开口说话。
三人中只能闻见“簌簌”的脚步声。柒夜看看拧着眉一脸心事的看相的,又看看照常风轻云淡的梦云生,实在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清了清嗓子,率先说道:“看相先生?”
看相的下意思地“嗯”了一声,眼睛仍然半垂着。
“能在汴州城认识看相先生实是缘分。不过说起来,还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哦!”看相的应着,点头而道,“我姓李。”
柒夜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却久久不见回音。看相的眉头越皱越紧,心思完全在另一个地方。
如此,柒夜摸了摸下颌,不疾不徐地接着道,“那么,敢问李先生可有去到过金陵?”
“嗯?有啊!”这个问题好像撩拨起了一点他的兴趣,看相的立马又接道,“金陵城可是个好地方,人美景美,还有好酒喝!”
“那是自然!”柒夜有些得意起来,“要说我们金陵城哪家的酒最好喝,莫过于十里穿巷的虫二酒了!不知道先生喝过没有?”
“怎么没喝过?”看相的已经全然来了兴致,抬起头握着双拳,兴奋起来,“那滋味天下一绝!想当年在十里穿巷,梦兄说书,我看相,不知赚了多少坛子虫二酒。那日子过得要多快乐有多快乐!你说是吧,梦兄?”
他的目光落到另一人身上,只顷刻间,便惊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呆呆地立在原处。
啪——
柒夜双手对击,跳到一边,指着那二人,眯起了眼睛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人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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