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乞

第一卷 云中月 第五十九章 战事吃紧

    
    那一夜围火而坐的谈话这些天来一直都在小乞儿的脑袋中,这让他对于面前的粗犷汉子改变了许多看法,那眼中的许多认可也跟着点起来。
    边营抓人虽对待严苛,但却并不是限制了那些人的自由,这解释了为什么此时行军的中段还有一些窃窃的声音,也说明了在边营之中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开赌局买卖的原因。
    营地中的日常训练马虎不得,但除却训练外的时间便又放松许多,给了那些心中有堵的壮丁们一条选择。选择在上战场的最后关头好好享受的有,但选择在营地中不断搏杀,为了能从战场活着回家的也有,这就是边营校验心性的手段了。
    “修道者和普通人在不同的战场吗?”
    骑在马上的小乞儿对着一旁的粗汉问道,他可是深深明白这两者之间存在着巨大差距的。如今的小乞儿虽在普通人中鲜有敌手,但他知道,如若遇上修道破梏的,自己也只有被打的份。
    “同一处。”吴边顿了顿。
    小乞儿闻言猛然将眉头蹙起,很是不解。
    “虽说同一处,但作为修道者,对普通人不出手几乎成了共识,再说都有同样是修道的人牵制住的。”
    吴边看出小乞儿的疑惑,解释道。可当然不止这些,吴边只说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他没说出来。
    “还是有出手的不是吗?”小乞儿目中暗淡地回了句。
    身旁的壮汉便有些不好回答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修道者不参与战争?”他又追了一句,抬眼看着一侧马背上的身影,灼灼的。
    为什么?这个问题吴边有些不好回答,他起初也不知道,但是在战场厮杀了这么多年,又是身居高位,怎么说也有些明悟的。
    吴边目色沉沉,没有立刻回答小乞儿,沉默了半晌,终于道了一句,“少不得。”
    小乞儿闻言,见一旁的人眼色黯淡,便不再问了。
    这几日来,他与吴边的谈话逐渐变得多了,几次三番下来,发现面前的汉子确实看不破自己,便也安了心,反而是从他那了解到了许多战场的事。
    ……
    六七日的时间一晃便过去了,那支从丘山镇前去支援的队伍已经到了边关。虎虎雄关打开,才靠近便能感受到一片肃杀之意撞来,耳旁似有远远传来的搏杀声,凶恶地冲击在身后队伍那紧捏的心上。
    队伍中段抓来的壮丁,面色顿时白去一片,浑身抖成筛糠一般,这还没上场,似乎便觉得自己已被扼住了咽喉,杀死去百来回。那前后两端的士兵就来得镇定许多,虽然面色也白,但依旧用力站得直挺挺的,目中似有火焰腾起来。
    吴边吩咐好人安排队伍驻扎下,便与小乞儿去了城头,远远地看那处厮杀在一起的战场。这是小乞儿来时路上跟吴边说过的,他想去看一看那场面,记在心里。
    远远瞧过去,有许多烟尘遮掩,看不真切,但是那空气中所充斥的血腥与肃杀确实是不得少的。
    “战事很严重?”小乞儿望着远处,问出了这一路来,藏在他心里许久的疑惑。
    吴边闻言顿然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这次不严重。”
    不严重?可小乞儿看着那一处烟尘分明很浓厚和残忍的。
    他没说话,而是身旁的吴边朝着他看去了一眼,明白他的意思,继续道,“可是国家也需要仙人。”
    小乞儿扶着城墙的手微微握紧在一起,心中说不上的感觉。
    许多人向往修道证道,一旦踏上这条路便只有一步步往更高境界去追求。那些自己去寻求大道的称为散修,而那些宗门子弟就是有指路人的修士,那么像吴边这样的破了道梏的将军呢?
    每个国家其实也相当于一个小宗门,吴边就属于这个小宗门中编制的修士。国家的强大,普通军力自然也是,且占了很大的比重,但人们更看重的是一个国家这种编制的修士能有多少?
    散修和宗门子弟自然不作数,那这些所谓编制的修士哪里来?除却招来的,战场无疑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小乞儿闻言心中有些低沉,却又有些想要明白的意味。这种手段,不还是追求仙人那一套吗?可他却不好评说什么,只不过相比于一心扑在求道上的人,二者终归是有些不同。
    也是,早该想到的。这片土地上仙人虽说少,但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实际修道问仙这个群体的人数依旧挺庞大的,那么一场国家利益的争端,最强力和迅速的方法,无疑便是仙人的手段了。
    可小乞儿的悲戚又在于,那些本以为自己怀着拳拳报国之心的汉子们,不过还是被骗着甚至逼着走上了一条他们从没想过,或许更是不喜欢的道上。
    “没办法的事。”吴边似乎看出了小乞儿在想些什么,出言,“但是这与他们的初衷并不违背,也同样没有骗他们的热血,那种感情始终都是最伟大的。”
    “为什么?”小乞儿转过眼来看吴边,目中满是疑惑。
    “我是个将军,然后才是个修道者。”
    吴边的目光骤然有神采绽放出来,燃在一处。他同样是在加入边营后才破梏入道的,但是他并没有去追求所谓的大道,而是留在边营里成了一位将军。在他的心中,有许多比修道更重要的事,正如那一夜的六个字,三个词。
    个人,兄弟,家国。但是这三个词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家国,兄弟,最后才是个人。
    小乞儿沉默下去,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太多,他理不清,也有些难以懂。
    “前些时候这里的战事也并不吃紧吧?”他又问道。
    “对于战场来说是这样的。”
    吴边听出了小乞儿话中问的,毕竟在丘山镇时,前线战事紧张的消息几乎全镇都传遍了,人人也都知道那在镇上边营中的壮丁是去送死的角色。
    “嗯?”小乞儿有些听不过来,吴边这糙汉子嘴里怎么老说些稀里糊涂的东西。
    “前线不吃紧,但在处于富贵安逸中的公子哥看来,哪怕是一点点草动风吹,对于他们来说都放大了许多,因为他们不理解的。”
    吴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场战争只不过是小摩擦,甚至可以说是两国间的练手,但庞大且血腥的战争时刻都在其他边境爆发,只不过对于那些富贵潇洒的公子哥来说,大小战役又有什么区别?”
    吴边说着,朝小乞儿轻轻看了一眼便往远处看去,但小乞儿明白他那一眼中的东西。
    这似乎很矛盾,本应该是富贵安逸的人更不能体会到前线战事的紧张,可他们却偏偏感受到了比战场真实情况还要危急的一面。
    但这却又很合乎情理。
    安逸中的许多富贵人物,温饱不要要去思考,混在各种灯红酒绿中也需要嘴上的谈资,便把心思花在那些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上,小小的争端,也都能说得捅破天去,把民心都给搅了乱,而自己却因为处在众人的关注之下喜上眉头。
    “那为什么不阻止呢?”小乞儿再疑道。
    吴边拿眼看了看他,又转回远处的那片黄土遮掩,目色沉沉的,“我回答不了。”
    他真的回答不了?小乞儿知晓这其中有些事并不需要说得太透,吃紧的战况、来送死却并未送死的士兵、吴边口中的感情、一声沉沉的将军在前,已经说明许多东西了。可他有些明白,却又觉得自己不明白,毕竟他不是那其中的一份子。
    来时的队伍被分成了三部分,前后段的一部分,中间段分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是在丘山边营想拼条命活着回去的,另一部分自然便是选择享受最后那段日子的。
    然而这最后等着死的期限却迟迟没有到来,一众壮丁便留在了边营中,苦累都连成一片,哪里还有多少心思还花在享乐上。
    ……
    “少主,出关的商队安排好了。”
    “嗯。”
    小乞儿只在这边关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随着商队一起往对面的上南国去。自然不是走的战场,僻着一旁的林间山路过去。这两国间的商贸往来本就是极频繁的,路上还时常能碰见其他家的马队,有些熟悉的更打声招呼来。
    骑在马背上的小乞儿回过头去看那座雄关,关上有战旗飘摇,关中有喊声冲天,远远闻得关外的刀锋凛冽。
    甘南,正南,听着挺像一伙兄弟的……
    最后在边关营地里的一夜,小乞儿看到了许多东西。那边营里新被抓来的壮丁自然是很颓唐,可在营中待过的老兵,目中都带着英气,很锋锐,像是战场上的那柄刀,快哉壮哉。
    小乞儿拿不准吴边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们是否知道,但既然吴边能自己悟出来,那么想来他们也多少明白一些的。可是正如吴边说得那样,小乞儿没在哪一位上过战场厮杀的汉子身上看出些别的,目中无不映着火光灼热,情感都装在那锅围坐着的浓汤中,滚滚烫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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