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盾者

    
    鬼神与灵魂是同源的，但它们却大不相同。
    鬼神由灵魂演化，每个人都有灵魂，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变为鬼神。
    那些生前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若是怀着极深的怨念或执念而死，便会化为鬼神，不死不灭地游荡在这世间，已经死去的他们，无法触碰现世之人，无法改变现世之事，他们就像是从这个世界的舞台上退了出去一样，身为观众，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比起鬼神，灵魂就要脆弱的多，若是没有外力干扰，灵魂一旦离开肉体，便会瞬间消散于天地之间，所谓的身死魂灭，说的便是这个。
    鬼神可以借助大神官一脉的秘术重新参与进这个舞台，那……灵魂可以吗？
    迦洛微微抬头，目光冷冽地看向站在堪坦翰身后的蓝裙少女，少女眼中温和的爱意，让迦洛目光一黯。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这就是我的条件。”
    灵魂想要降世并没有那么容易，但迦洛仍是答应了堪坦翰的请求，之所以答应他，除了那个少女有些像贝悠悠之外，迦洛也有一些问题需要堪坦翰解答。
    身为亡德耐遗民的堪坦翰！
    当日在驻地见到的那个自称“死神”的灰袍人，一直是萦绕在迦洛心头的烦恼，一方面他确实很想摆脱身体内的魔物，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百骸落入那个人手中会导致什么灾祸。
    灰袍人自称“死神”，也的确展示了超脱人力的恐怖能力，可正是因此，迦洛反而越发不放心，毕竟，他对死神一无所知，万一他失去耐心，打算用强硬手段把百骸夺走的话，自己能挡住他吗？
    自己能挡住神吗？
    上次来的只是一个投影，可下次呢？
    神的能力，迦洛无法揣测，可自己至少要对他有所了解，才能决定是否把百骸交给他。
    死神乃是亡德耐帝国唯一信仰的神灵，身为亡德耐遗民的堪坦翰，肯定要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若他真是邪神，自己就算死也决不能把百骸交给他！
    听到他答应了自己，堪坦翰喜出望外，道：“好，你尽管问，只要你能让翎儿现世，我一定知无不言！”
    叶东离识趣地站起身，走向门外，“你们聊，我在外面等着。”
    看到他主动回避，迦洛犹豫了一下，却终究没有让他留下来，此事关系重大，如果可以的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堪坦翰身为成名大英雄，是绝对信得过的。
    “能和我讲讲死神么，你所知道的全部！”
    堪坦翰惊讶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么一个古怪的问题，沉默片刻，整理好思绪后，这才缓缓道：“这个大陆上，亡德耐帝国是历史最悠久的，也是最强盛的国家，在帝国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许多被人敬仰的神灵，死神便是这些神灵中的一个。
    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死神是唯一一个拥有信仰者教派的神明，他是最古老的神明之一，在帝国能查的到的最早的历史中，就已经有了死神的存在，而且……亡德耐这三个字，就是死神的名字！
    在记载中，死神是最强大，也是信仰者人数最多的神明，毕竟，就连我们国家的名字都是取自死神的名字。”
    迦洛眉头微皱，那天灰袍人确实说过他有很多名字，亡德耐便是其中之一，如果堪坦翰所言属实，那么自从亡德耐帝国有历史以来，死神就一直被称呼为亡德耐，那他其他的几个名字是什么时候的呢？
    难道是在亡德耐帝国都未曾诞生的时候……
    迦洛后背泛起一阵凉意，赶忙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亡德耐帝国以绝对强势的姿态俯视着其他国家，比亡德耐帝国历史都要悠久的死神，会有多么可怕，迦洛根本不敢想象。
    “神明这东西……不是人类的臆想么，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堪坦翰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在斗气、魔法、科技的力量，未曾被亡德耐的人民发现的时候，又有谁会想到人类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当然，你所利用的鬼神，也是如此，在大神官一脉还未诞生前，世间就已经有不少鬼神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迦洛面色有些古怪，问道：“你的意思是，神明也是真的？死神也是真的？”
    “不，尽管我是亡德耐人，但我并不信仰神灵，不过对那些未知的事物，还是保持最起码的敬畏之心比较好。”
    堪坦翰半眯着眼，努力地回想着关于亡德耐帝国的一切，缓缓道：“那些神明未曾展现过神迹，在帝国步入正轨之后，大部分神明都没有了信徒，毕竟，人类掌握了斗气、魔法和科技之后，对于那些未知的事物，早已没了最初的那种敬畏，可死神却是个例外，虽然他也没有展现过神迹，但他却依然拥有大量信徒，帝国内唯一承认的真神便是他——死神亡德耐。”
    看到堪坦翰停住了话语，迦洛意识到他已经说完了他所了解的一切，可迦洛却不太满意，这些信息实在是太……太无用了，于是迦洛追问道：“那，死神是一个正神，还是邪神？”
    堪坦翰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神明哪里有正恶之分？”
    迦洛这才惊醒，人类所谓的正恶之分似乎不太适合用在神明之上，尽管没有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不过他也只能作罢了。
    “好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要说另一个事，事先说好，这并不是我的臆想，而是我亲眼看到的。”
    看到他如此郑重其事，堪坦翰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迦洛手指轻点桌面，沉声道：“如果我说，我见过死神，你信吗？”
    堪坦翰一愣，目光古怪地看向他，皱眉道：“你确定不是……鬼神，而是死神？”
    迦洛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当日的场景，缓缓道：“在几个月前，火云城里我们的驻地内，死神突然降临在了那里，当时驻地内的所有人都像被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起初我还以为是有人使用了时间魔法，可……你知道的，时间魔法已经失传，就算这世上真的还有时间魔法师，又为何要对我们用这样的恶作剧呢？
    当时只有我还能行动，当我查看完其他人的状况后，死神出现了！
    他全身笼罩在灰袍内，只能看到他散发着强光的眼睛，他说自己是死神，并且想要一个存在于我体内的魔物……
    我的状况你应该知道，虽然师从云亦剑圣，但我的身体状况很差，其根本原因就是在我记事起，就存在于我体内的这个魔物，它……一直在蚕食我的身体和生命力。”
    古朴的花纹出现在迦洛身上，仿佛有生命般在他皮肤上游动，感受到那花纹中的恐怖气息，堪坦翰眉头紧皱。
    以他的的阅历，也不知道这花纹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是因为身体太弱，我才会拜入大神官一脉，学习鬼神之力，试图用这力量操控我体内的魔物，不过效果并不明显。”
    迦洛深吸口气，低声道：“死神告诉我，他可以把这个该死的东西从我体内取出，我虽然一直想摆脱这个魔物，可我不敢擅自答应他……如果因为我而给人类带来新的灾祸，我会内疚一生的。”
    “抱歉，这件事上我无法给你有用的建议，但你的担忧是正确的，如果……如果那个真的是死神的话……最好还是别把你体内的东西给他。”堪坦翰眉头紧皱，自语道：“居然真的有死神……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亡德耐帝国当初的造神计划吗？”
    迦洛摇头道：“不，他自己说他并非是亡德耐所制造的人造神……这件事还请你帮我保密，我会坚守人类的底线的。”
    堪坦翰面色凝重地点头，答应了他。
    问出了死神的事，虽然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但迦洛很明显松了口气，这么多天来，这一直是一颗压在他心上的大石头，今天说了出来，他感觉好受多了。
    拿起放在桌上的怀表，手指摩擦着怀表背面的玫瑰图案，迦洛目光黯淡地看着怀表正面的长剑，眼中满是不甘。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想我在德罗斯帝都内还算是比较出名的：宰相之子、云亦剑圣弟子、剑术造诣直追云亦，这些都是帝都内的人对我的称赞，可这些称赞若是搭配上另一句话，就显得满是嘲讽了——提不动剑的小剑圣！”
    堪坦翰在德罗斯帝国内人际关系极好，自然听说过这句话，以前或许还会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今天和迦洛谈了一番后，他已经大致知道原因了。
    他体内的那个魔物，剥夺了他成为一名剑士的资格。
    提不动剑的小剑圣，这句话听来还真是刺耳。
    迦洛放下怀表，目光迷茫地看向面前的大剑圣，问道：“我喜欢剑，也想成为像你这样的大剑圣，但我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支撑我长时间战斗……我是不是应该，放下剑？”
    迦洛问面前大剑圣，自己是否应该放下剑！
    大剑圣思索片刻，沉声道。
    “剑只是武器，心才是最重要的，若你拥有一颗剑心，又何必执着于手上有无长剑？”
    “剑心？”
    迦洛看着自己手中的怀表，半晌，坦然一笑。
    “我想，应该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