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地方偏僻,几人下了车要走上两个多小时才到地方,等回来又是两个多小时,加上车程,一来一回五个多小时近六个小时,这一天就算过去了。
好在民警熟悉山里的路,不然这一趟会更艰难。
傍晚天色渐暗的时候,四人的车从深山里开出来,正好离其中一个旅游村不远,李凯不想这一天就这么荒废了,便和两个当地的警察商量着能不能至少去那个村子取个证。
两人听说李凯这个案子的拘押取证时间快到了,便也配合着跟着李凯去了村里。
只是正好是晚饭时间,旅游村里的人正忙着给客人添茶倒水、做饭端菜,加上李凯这四个人里两个穿着警服的,这猛一进来让不明所以的众人难免都紧张了起来,村里人便更不愿意招待他们,只想一问三不知地赶快打发几人走。
当地的年轻民警就要急,大概是觉得在外省来的领导面前丢了面子——怎么说李凯的官职也在那摆着呢!
李凯却一伸手将人给拦了下来,“你先告诉我,哪几家是从原来谢家那个村里出来的人。”
民警对着手里备份来的户籍资料和身份证照片,指了其中的三户人家。
李凯发现这三户中,其中一户人家招呼的客人比较多,四五个人的一大家子,另外两户接待的客人,一户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一户是两个结伴进山的驴友,正好这三户人家是比邻而居的,于是李凯招呼那一对小情侣和两个驴友拼个桌。
“不介意拼个桌吧?我们四个人进山一天了,没吃没喝的,这正好到饭点了,我们也没地方吃饭去。咱八个人拼桌大的,我掏钱,让老乡给咱们加几个菜,你们看成吗?”
李凯这话一出,小情侣和两个驴友都同意了,先不说免费请客谁不愿意啊?就是这几个穿着警服往这一坐非要吃饭,谁也不敢说不给吃啊!
见客人同意了,村里人也不能说什么,尤其李凯还干脆利落地直接塞了二百块钱给老乡,“老哥,您先给我们四个上几碗水解解乏,这一天是真渴了!”
“行行,你们坐,你们坐,我这就给你们倒水去。”
钱进兜了,这就是客人了,哪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老乡赶紧去给李凯四人倒水添碗筷去了。
李凯也不着急,招呼民警几人坐下,然后就跟那对小情侣还有驴友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仿佛真的就是坐下吃顿晚饭的样子。
直到菜上齐、饭上桌,李凯这才招呼两家村民,“老哥哥,咱这村里有没有什么特产的酒啊?您老哥俩陪我们喝一盅?”
“有的嘞,有的嘞。”
其中一个兴冲冲地拿酒去了,另一个却直摆手,直说自己不会喝酒,“不会喝咱就坐下聊聊天嘛,相逢就是有缘,一别就是今生,咱下回也不一定见得着了,您看您给我们张罗了这一大桌子菜,就坐下一起吃一口呗!”
李凯拉着老乡,死活不让走。
“就是,一起坐下吃吧!”
也不知道李凯的哪句话触动了其中一个驴友,也帮着拉老乡入座一起聊天吃酒。
不大会儿功夫,酒上桌、人落座,菜色虽然比不得城里市里,但已经是竭尽这地方所能的丰盛。
李凯大口吃着菜,又跟老乡互相敬着喝了两杯酒,这次貌似不经意地道,“老哥,听说您两位原来不是这个村的?”
人过半百,谁比谁傻多少?两个老乡一听李凯这话,对视了一眼,由拿酒的那位开了口,“我就知道,冲着调查我们谢家村来的吧?”
李凯又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貌似全不在意似的摆摆另一只手,“调查谈不上,您也知道,这鸡鸣三省现在旅游做得好了,这上面就想把旅游区再往大了推推,可往深了再推,这基础设施也得跟上,您看着这手机,”
李凯把自己手机掏出来点了点上面的信号格,“进山得有信号吧?我们就是找地方想再多建几个信号塔。
您看您原来村那个地方,岩体解构够稳定,又背风又背阳,我们信号塔建那里结实啊!可是他有一户人家迁不走,我们不敢拆啊!”
李凯一通扯,把几个人说的云里雾里,也不知道真假。
“您是村里的老村民了,您应该也知道,为了铲平那个地方,民警已经去找过那户家人好几趟了吧?”
“要我说你们找他干啥子?直接拆掉就好了嘛!十几年不见人影了,回不来的了。”拿酒的老乡直接道。
“那怎么成?万一我们拆了,他家哪天回来人告我们怎么办?”李凯做出一副夸张的怕怕表情。
一直不怎么开口的那位不肯喝酒的老乡却突然接口道:“你们如果能换个地方建就不要在那里建什么信号塔了,那家人不要招惹的好,邪得很。”
“邪得很?怎么讲?”李凯追问。
其他几人一听这有故事啊,也全都聚精会神起来,尤其那对小情侣里的女生,直接就催促起来,“怎么个邪法?老伯您快讲讲!”
那老汉却拿着烟袋抽着,不肯再开口。
还是一开始拿酒的那位老乡,轻叹口气,缓缓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起来,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家三代单传,阿图媳妇娶回来两年才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娃娃,他家总想着能要开枝散叶多延续些香火,阿图又进城打工,就说要给孩子起个体面点的名字,于是就给起了个名字叫谢猜。
起得时候我们就说,这个名字不好胡乱起的,谢猜反过来就是拆卸,怎么好叫这种名字。
但是他们家人不听劝,阿图出去打工多年,说我们这叫封建迷信,不能信的。但是自从他家的崽子叫了这个名字,他家就没得好过。”
老乡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举起杯子来“滋”一口干了杯中的酒,这才接着道:“那崽生下来的第二年,他爷取水摔断了腿,没有两年就走了。
阿图媳妇跟着阿图出去打工,那崽在家和他奶过,崽五岁的时候,阿图媳妇大着肚子回来,说是怀了,半年后生了个女娃子,还没得满月,不知道怎么掉水缸里淹死了。
阿图媳妇嚎啊,老远就能听到她的哭声,嚎了两天,月子做完就赶回城里了。
两年后崽七岁的时候,阿图媳妇又大着肚子回来,这次生的是个男娃子,可才不到三个月,居然死在自己的床上了,而且死得时候口鼻里都是水,说是淹死的。
哪有在床上可以淹死的嘞?阿图媳妇疯了,崽跟着她去城里找阿图,可听说阿图媳妇回到城里没多久就不见了。
后来啊图和崽也回来过几次,在崽九岁那年,他奶又不知道怎么跌到水缸里淹死了,我们村里人发现的时候,那水缸里的尸体都发臭了。”
“报应,都是报应,那女娃子怎么死的?大家虽然没看见,谁还不知道是她奶把她扔水缸里淹的,那么小的娃子,自己怎么会跑水里去?”一直抽烟的老汉突然语气沉沉地加了句。
那喝酒的老乡又一口干了一杯酒,摇了摇头,不再作声。
一时间,众人沉默,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面的事情,李凯也没再问,他沉默了片刻,推开了面前的杯碗,轻轻地说了句,“散了吧!”然后就率先起身离开了餐桌,也离开了小院。
续李凯之后,小吴和两位民警也纷纷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直到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李凯才问小吴,“你怎么看?”
“他们家人也太惨了?几乎一家子都死光了。可是,确实有几个人死得蹊跷。”小吴道。
李凯点点头,并不下什么结论,“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再问另外几家看看。”
第二天,四人一车再次进了山,去的是另外两个村子。
所找到的当年和谢家同村的村民,跟前一天那两位村民说的基本差不多,但是也有效补充了两点,其一就是当年村里人曾背地里给谢猜起外号叫拆卸王,而且拆卸王的户口是在他两岁的时候才上的。
也就是说,裴俊的实际年龄其实远比他身份证上的年龄大得多,因为他身份证上的年龄已经比户口本上的年龄小了两岁;再有就是谢猜奶奶死后谢图曾经带着谢猜回来过,办丧事的时候言语中似乎曾经透露过原本想要再娶,结果被丧事打乱了计划。
而后父子俩收拾了家里的东西,锁了门进城去了,这一走就没再回来。
至于谢猜为什么户口本上却写的是谢军,离开后他们去了城里什么地方,则都没有人知道。
李凯也拿出了他还原过的裴俊整容前的照片,村里人虽然没有见过谢猜长大后的样子,但纷纷指认这应该就是谢家的那个小谢猜没有错。
李凯还特意问了阿图媳妇,也就是谢图母亲的姓名,因为户口本上显然没有她的户口,众人知道的不多,只有两个很肯定她是姓裴。
案情到这,裴俊的真实身份基本已经查清楚了,只是他杀赵桂霞的作案动机还至今未明。
“走吧,今天晚上睡个好觉,明天回去了。”
跟两名帮忙的民警道谢并告别后,李凯和小吴回到了招待所,并且李凯归心似箭地直接定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票,他可没敢忘,明天,是老婆简柔产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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