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若长相厮守不过是你拈花我把酒 还能否赏我个好梦如归
其实,北末,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姐姐,我最怕她会说一些让你难过的话,可是你总是为别人着想总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她一定会选择忍让,我最担心你会受委屈啊,你都愿意为了她不跟我去法国,一定不会跟她顶嘴,一定会百般谦让,可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爱护自己,难过的时候就跟我说知道吗?苍南临上飞机前跟我真挚地嘱咐。
回家以后心里也宁静了许多,我陪着北初去曾经读书的学校走走看看,走到她曾经所在的教室门口,北初凝神驻足,出神的盯着自己曾经做过的座位,嘴里嘟囔着,“这里还是老样子啊,真希望明天一觉醒来还可以背着书包来这里上课。”
“北初,你的梦想是什么?你还年轻还可以从头学起还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的。”我挽着北初的手小心翼翼地劝她,可是北初一如既往地轻笑着说,“还学什么啊,我的梦想早就破灭了,早在几年前真相大白的时候就丢进垃圾桶里了。”
我听着北初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恰巧这时候北初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低下头掏出手机,然后看了一眼后慌张的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神色紧张的看了一眼四周,我不解地询问北初是不是有什么事,她心不在焉的摇摇头,眉头紧皱地看着远远紧紧护住口袋。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想着也许是北初想起了什么往事,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北初就失踪了。
我和妈妈几乎要把整个镇子翻过来一遍也没有看见北初的身影,北初的再一次失踪让妈妈更加崩溃,她的归来好像是南柯一梦。
蔡强经常给我发来他们的消息,依旧是打打闹闹的情景,在不同的风景变换着不同的风格,可是每次都是蔡强得意洋洋的表情以及何潇肖哭丧着脸委屈的撅着嘴,又或者是两个人在吵架的时候被旁边的人偷拍的照片,不管是站在高耸入云的高山还是广阔平坦的大草原,似乎都不能影响他们的心情,不能打破他们一如既往欢喜冤家的模式。
听说世界上的爱情大概有两种,一种是一见钟情式的,另外一种就是欢喜冤家式的,无疑蔡强和何潇肖是属于典型的后者,尽管他们俩都不愿意承认,可是对于旁观者的我们看得比谁都清楚。
蔡强给我发来很多美食的照片,给我发高山上的视频还有她高原红明显的脸庞,洋溢着满足与幸福。
她说你真的应该跟着我一起出来的,总是在家闷着多没有意思啊,你姐姐就更应该出来走一走看一看了,不然迟早会出问题的。
蔡强笑容满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北初刚好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然后冷眼看了手机屏幕上的蔡强一眼,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尹北末你从哪里认识的这号人啊,不男不女的还教育起我来了,我看她最好小心一点别摔下悬崖才是万幸了吧。”
曾经我也想过带着北初一起出去旅行,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可是听着北初的话语,大概让她出去旅游是不可能的吧,她总是说但愿一辈子都不要出去一辈子都不要见到陌生人才好,甚至有时候她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居心叵测,时常疑神疑鬼地盯着我的手机,询问我是不是在跟别人说她坏话,她也不经常出家门,偶尔出去回来一趟总会抱怨上一个小时,无非就是认为镇子上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都在背地里议论她,有一次北初去超市里买东西跟人家打起来,据说是因为那个人轻蔑地看着她,北初心里一惊认为这个人一定是在嘲笑自己,于是跟人家吵起来,后来那个人很无辜地说自己只不过是在看她后面的方便面,在挑选口味而已,然后我妈只好点头哈腰的跟他道歉,还赔偿了几百块钱的医药费,不过还好事情很快就平息了,只是从那以后北初就更加不愿意出门,不愿意看别人的眼神。
苍南每天晚上会定时的给我发来照片,他穿着白色的西装站在婚礼的现场,他在巴黎街头弹着吉他,看上去苍南每天都有新的节目,有时候是优雅谦和的绅士,有时候是放荡随性的流浪歌手。从婚纱照中可以看出他的妈妈风韵犹存,,笑得很随和性感。他兴高采烈的跟我说在他到法国后不久就跟他妈妈提起了我,还给她看了我的照片,他一个劲地说,北末,你真的是应该跟我一起来的,我妈可喜欢你了,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呢。
往往这个时候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一群人相约去远足,路上的风光故事还历历在目,依稀还在昨日,转眼间居然已经过去三百多个日夜,时间真是你留不住的东西。
北初失踪的没有一点预兆,没有一点暗示,那天早晨妈妈一如既往的来喊我们吃早餐,我像往常一样用胳膊肘碰碰旁边的北初叫她起床,可是身边是空空的床单,我心里一惊赶紧坐起来,走到外面寻找北初,开始我并没有在意,还在感叹今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北初居然起这么早,可是我走出门外也没有看见北初的身影,妈妈也说从她早上起来就没有看见北初起床。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急忙冲进房间里打开北初的衣柜,我们最不想看见的结果还是呈现在了我们面前,北初的衣服一件不留,收拾的干干净净。
眼泪瞬间失控,我搀扶着妈妈惊慌失措的跑出去寻找,一边大喊着北初的名字,一边询问路人,可是没有人知道北初到底准备去哪里,她收拾了那么多行李难道准备去很远的地方吗?她难道这一次打算自己丢弃我们吗?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回她,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以相聚,我们甚至还来不及好好弥补亏欠的小时光,她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再一次将我们陷入终日不得舒心的痛苦折磨之中呢?
然而我最脆肉的姑娘,你还未来得及舔舐伤口愈合伤痛,你一个人又将去往何处?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最胆战心惊的吗你怎么熬过一个人的夜晚怎么熬过漫长的孤单怎么熬过未来的雨露风霜?下雨了你会不会记得带伞,出太阳了你会不会记得戴上帽子,你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会不会跟别人起冲突会不会好好保护自己?
北路听到消息后买了最近一趟的火车票赶回来,他的声音颤抖,语调在努力掩饰着惊慌,他一直在劝我们先不要着急,等他回来再说,他安慰我们也许北初只是想要一个人去外出旅游一段时间,也许她只是忘了提前告知我们一声,也许在不久后她就会给我们打电话然后给我们带来远方的特产了,然而看到那副场景的人都不会相信北初只是外出走走,尤其是一听起旅行就害怕的北初。
那天晚上苍南依然像以往那样跟我兴奋地讲述他那边的事情,可是我的心里心心念念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的北初,根本没有心情再分给第二个人第二件事,听着听着我还是情不自禁的哭泣,因为害怕苍听出异样,我赶紧把话筒放在一边,可是苍南在那边依旧感觉到了异样,他着急地大喊,“北末,北末,你在哭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跟我说说啊,你可别吓我。”
浑身无力的我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跟苍南讲述了一遍,我真的感觉自己深深的挫败感,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做不好,为什么明明是想要回家好好陪陪北初好好开导她的心事的,结果却变成这副模样,结果我却再也找不到北初,结果我却在旁边把北初给弄丢了,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真的是猪啊,我快要恨死自己了,苍南,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妈妈,怎么面对北路?
当天晚上我把妈妈哄得睡着以后却怎么也睡不着,独自坐在屋顶上静静地淌着泪水,北初,你现在在何处?你是不是也有地方睡觉,是不是也找到了可以暂时栖息的温暖被窝?你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想念我们,会不会后悔一个人偷偷逃走,你会不会半夜回来敲响大门?
我想起很多年以前,我站在路灯底下流着鼻涕,然后前面走过来几个男孩子看见了我以后哈哈大笑着大喊我的外号,我急得都快要哭出声来,不知所措的揉着衣角,然后北初就是这样坐在屋顶上面冲我大喊,“尹北末,你是不是傻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回家就没人笑你没人说你了啊。”
现在的我也好希望跟北初说,你快回来吧,有什么事,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回家跟我们说说吧,回家就没有风雪没有坏心眼,你所有的愿望你所有想去的远方,我们都愿意陪伴你一起到达啊。
只是请你千万不要一声不吭一个人远走,那样我们留在原地除了苦苦等待被无他法,千万不要让饱含苦水的妈妈再一次陷入无休无止的翘首盼望中,千万不要让挣扎纠结的北路再添一层难以抹去的深深自责无奈,请不要这样对待他们,请不要让我的心疼日日夜夜纠缠在往后的尘世中打滚。
北路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他的眉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他来不及脱下外套就赶紧询问我当时的细节,然后目光温柔地凝视了我一会,心疼地说,“北末,你也不要太自责了,你看看你眼睛都肿的跟水蜜桃一样了,你也得好好休息才是啊。”
“可是一想到北初还没有回来,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怎么可能坐的稳呢?”我惭愧的低下头,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每天不睡觉好好的守在北初的身边看看地看护她,也不愿意造成这样的后果,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真的是一塌糊涂。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苍南居然也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他和希晨站在我家门前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明媚了,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堂,不知道为什么北路回来的时候我总觉得一切都肯定会变好的,可是苍南真真切切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却觉得幸福得立刻死掉也甘愿。苍南站在阳光下冲我调皮地笑,我的眼泪迷失了双眼,似乎眼前的所有都是在做梦,苍南慢慢地走近我的身边替我抹去满脸的泪水,轻轻地拥我入怀,沙哑着声音说,“傻瓜,听说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我怎么可能还能在距离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待得住呢?”
从前的我一直认为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奋不顾身几经辗转来到所爱的人身边,现在也是这样认为。
正当我们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北初却给我们带来了消息,她的短信中说自己在安徽的老家中,她说自己又被关在了那个黑暗的小木屋中,她说自己被囚禁了,她的一字一句都深深的刺痛我们的心脏,这个傻姑娘,这个傻女孩,她怎么会自己亲手再将自己送进火坑里呢?到底是什么样强大的动力让北初能够明知是个虎口却仍然不管不顾地往里面闯我们都不得而知,因为当我们再一次拨打这个手机号码时已经是关机状态,但是我们知道此刻必须出发去解救北初,将她从那个冰窖中拉回来。
值得庆幸的是上次北初去的那个警察局里还存有她当时的记录,还有当时北初对自己来历的说明,我们顺着那个地址一路找过去,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生怕晚去一秒北初将会遭遇什么不测。
以前只是听北初讲述这个贫穷的小山村,却从来没有想象过它的模样,直到此刻自己真真切切的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直到看见北初那个所谓的“家”,我们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走到那个小山村,一路问别人才走到北初被拐卖的那个家。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北初的婆婆正在痛斥北初,还时不时地往她身上拧,北初拼命喊疼,可是她的婆婆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直到北路和苍南走过去制止她的行为,北初一看见我们急忙冲进北路的怀抱中瑟瑟发抖,苍南一手抓住她婆婆胖胖的手腕故作严肃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以虐待罪逮捕你?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那个原本高傲的老女人被苍南捏住手动弹不得,苍南是练过跆拳道的人,力道自然不会很弱,她听到苍南的话更是害怕的连连求饶,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要抓走我不要抓走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年龄看上去应该也有六十多了,只是身材高大,目光犀利让人不免有几分害怕,可是看着此刻泪眼婆娑头发花白的可怜模样又不禁深感同情。本来我们是想要通知警察的,可是苦于当年的事情根本没有一点证据,而且这个家也实在是比我们想得还要艰难,北初的公公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瘫痪老人。但是最让我们吃惊的是随后走出来的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他缓缓地走到苍南的旁边弱弱地扯着他的衣角,“大哥哥吗,你放了我奶奶好不好?”
然后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扛着锄头回来了,他的身上沾了很多泥土,看上去大概又四十多岁的模样,双眼无精打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那个小男孩兴冲冲地扑过去大喊,“爸爸,你回来啦。”
可是男人只是揉着小男孩的头发,深邃的看了蜷缩的北初一眼,嘴里念叨着,“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这一天还是来了,来吧来吧,该来的总是会来。”
我们三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眼前的一切,看着这个腼腆胆小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诧异地看着北初,当初北初不是说自己因为不能生孩子所以才让她的婆婆恼羞成怒整天暴打她的吗?那么这个小男孩又是谁?
小男孩名叫果果,是北初的亲生儿子,北初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婆婆拿果果的生命威胁她,而且她自己也真的是很想念自己的儿子,可是当我们说要带走果果的时候,他们家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跪在了我们面前请求我们饶过他们,她的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带走我的孙子啊,他是我们家的根,是我们胡家的独苗苗啊,你们带走了他我也不活了。”
说完就要冲过去撞墙,我们赶紧扶住她,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房子也实在是不忍心,况且果果自己也不愿意跟我们离开,他已经在这里习惯,他拼命地躲在那个男人的身后,也就是北初的“丈夫”,胡国强,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男子,对果果来说那是他的依靠,是他最喜欢的爸爸,他不愿意离开爸爸,虽然是那样的舍不得妈妈。
彷佛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所有人都有无法逃避的无奈,就连小小年纪的孩子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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