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目标,前行有方向。
又三日后,纪恕与苏豆蔻二人又翻过了一座山,终于来到逐浪山脚下。
在逐浪山脚,二人奇迹般地发现了一种草。
其花红,其叶蓝,名曰红蓝花。
二人见此花都倍觉亲切。
对于丹青爱好者纪恕来说,红蓝花汁不仅是入画用的良好颜料,也可用来化妆。
而在沉香阁,红蓝花最常见不过。倘若将红蓝花曝干,细细研磨,再经以苏氏手法加入牛髓、猪胰等物,即可制成一种稠密滑润的脂膏,俗称胭脂。很受女孩们的欢迎。
红蓝花的用途不仅如此,如若阿宁在,见到红蓝花她一定会娓娓道来:初生的红蓝花嫩苗不仅可以做菜吃,味道极是肥美,而且还可以入药。待到红蓝花开,可将丹花制作花饼,阴干收起来,用的时候捣碎了,佐以当归,煎水服下生新血;入肝经,活血润燥,止痛散肿,行男子血脉,通女子经水。
“我们的好运气终于来了。”苏豆蔻难掩心中欣喜,“这么可爱的花开在这里,就是给我们接风洗尘打气啊!”
再看看他们自己,脸上花花绿绿,身上气味莫名,衣服也破了。活似两个野人。
好在摆脱了司幽虫,翻山越岭来到逐浪山下。
七八日了啊,不容易!
仿佛过了七八年的光阴。
纪恕被她的乐观感染了。
这一片红蓝花像极了庆祝他们来到逐浪山脚下的样子。
苏豆蔻放下包袱,滚在红蓝花丛里,抱着红蓝花的叶片和花朵几乎泪盈于睫:“沸冬子,苓药花蕊,我们就要见面了。”
别的不管,先揪一捧花丝入了肚腹再说!
……
毒医谷。
纪默捡起地上的石子,在毒医谷最南边的崖壁上划下第四十七道痕迹。每个痕迹代表过去的一天。
金乌展翅,日影番息,白驹过隙。
是的,纪恕与苏豆蔻从毒医谷最南端的迷障之地离开毒医谷,去逐浪山与息云山采摘灵虚草、沸冬子、苓药花蕊和朱雀麻已经过去了四十七个日夜。
纪默正为此懊悔。
最近几日更是懊悔到无以复加。
他心中已经暗暗做了决定。
今日是最后一日,最后的期限。
给自己的期限。
他望着被山壁隔绝了的红日,红日望不见,崖壁上半个影子也没有。
“我只等到子时,”他心中默念着,“小恕,如若你们今夜子时不归,我便去找你,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带回来。”
两个月,去他的两个月!
自己当时怎么就信了老毒医说的让他们务必两个月之内赶回来的鬼话?
他为什么就那么听话地呆在了毒医谷?从知道他们遇上司幽虫开始就应该立刻跟上去寻他们的!
怪自己听信了老毒医的胡言乱语,说什么那是小恕自己的命运,别人瞎掺和不得;什么山路不比平原大道,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彼此,想再要汇合就千难万难,白白浪费精力和时日……
他为什么要听?
他才是纪恕的大哥!
不能想象小恕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向阿爹阿娘交代,这辈子如何才能心安?
懦弱啊!失策。
随着纪恕他们离开的越来越久,一向稳重寡言的纪默越来越原地躁动不安起来。
他强压下自己心中的躁意,找个地方盘坐下来。
静等子时来临!
就等在这里,人不回来他就出发!
纪默闭上眼睛……
“唉!”
耳畔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睁开眼看,是云桑。
他心中叹气,别过眼睛。
不是迁怒,而是焦灼。
“怎么,因为担心纪灭明就不理我了么?”
云桑口中的话有些委屈与低落。
纪默默然无声。
“唉,你果然是怪我的。”云桑见他不说话,上前一步,“你这是有多怪我?以至于我手里拿了什么你都视而不见。”
纪默这才重新把目光转过来。
云桑手上拿了一只包袱,身上还背了一只。
纪默眉头微拢:“你这是做什么?”
“舍命陪君子呗。”云桑叹道,“你都要去找纪灭明了,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知道?”他看着他的眼睛,“这跟你没关系。”
“此言差矣!”云桑在他身边蹲下,“纪灭明和豆蔻都是我的朋友,我的担心不比你少。至于我与你嘛——”云桑拉长声调,突然有些似怅然若失,眼神闪了闪,没有再说下去。
纪默静静看了她几眼,微微张了一下嘴唇,手指动了动,紧抿了嘴巴。
云桑笑了一声,稍稍偏了偏头,诚恳道:“纪默,你别怪我爷爷,爷爷他……虽然年岁大了些,有些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随性,可他耳聪目清不是糊涂之人。我还是觉得,他让纪灭明去采药有他的道理。”
纪默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分明在问:何以见得?
“我长这大,每年都能见到那么几个人慕名来到毒医谷,或是求医或是问药。其中有人留下报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满意足而去,也有人兴致勃勃而来垂头丧气而归。”云桑仰着脑袋,想着往事,“怪老头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为人解毒,他的态度从来没有像对灭明这么模棱两可过。”
“是么?”
一个多月来,纪默每日跟随老毒医,做他的助手,跟着他查看谷里的草药长势,听他絮絮叨叨跟草药说话,看他在其中一个山洞里养了一笼笼的山鼠与田鼠——恕他直言,他甚至觉得老毒医对那些鼠类甚至比对人类还亲切友好。
“是么?”他平铺直叙道,“恕我眼拙,实在没看出他老人家对解‘六亲不认’之毒上心。”
云桑无奈道:“你是关心则乱。”
……
夜幕降临。
四月末,天气暖,今夜的天空繁星闪烁。
嘭!
突地,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纪默猛地睁开眼睛。
山崖之上砸下来一个什么东西,落在离他一丈之外的乱石堆中,清泠泠地弹跳了几下,才不甘心地没了动静。
惊起了不远处巢窠里一只昏昏欲睡孵蛋的老鸟。
霎时,纪默就站了起来。
“什么声音?”云桑急忙拎起包袱挂在身上。
纪默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山风,惊鸟,树叶飒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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