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江陵城每年最后一个集会。
每年的这一天,江陵百姓都开始置办年货,而集市上也在这一天幡然一新,琳琅满目的货物摆满街头,街上更是摩肩擦踵,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
张家作为江陵城最大的商户,大小商铺不下百家,张清源极其擅长经商,大到珠宝首饰,小到锅碗瓢盆,没有他不经手的,所以在这一天,张家算是一年里头最为忙碌的一天,所有张家的人手全部上阵,也能忙的顾不上吃饭喝水,当然这一天也是张家日进斗金的时候。
在往年,这一切与张少阳没多大关系,你能日进斗金,我就能一掷千金。不过今年有些意外,张少阳竟是主动去了自家经营的几个铺子。
这可不是他突然转性了,他对做生意依旧不感兴趣,之所以去铺子转转,主要是在家中闲不住,以往喜欢去花钱的地方,现在又委实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去自家店里随便看看。
一大早就向痴儿请教了一番,根据张少阳特殊的癖好,痴儿专门给他介绍了两个去处。
位于北塘街上的璞玉坊和琼脂斋向来生意很好,两家铺子又是对门,经常有家世不错的女子去买金玉首饰和胭脂,这对张少阳来说简直是绝妙的去处,他只需要搬个凳子往那门口一坐,一天下来不知能看到多少养眼的女子?
吃完早膳,张少阳稍作打扮,便独自一人出门往北塘街行去,璞玉坊和琼脂斋都是张家的老字号店面,离张家并不远,往北走两条街即到,璞玉坊主要售卖一些玉质首饰,而琼脂斋则主要经营胭脂,俱是女子喜爱的物什。
一到北塘街,张少阳就感受到了这两家铺子的生意是多么火爆,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进进出出,而店里面更是人满为患,这些人十之八九都是年轻女子,穿着也都不俗,张少阳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一个男人立在胭脂店门口,多少不太雅观,于是他径直去了璞玉坊。
一进门,张少阳白衣佩剑的打扮就引来了众人侧目,他长相本就俊朗,再加上这出尘的打扮,突然走进这种世俗门店之中,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因此很快就有人低声议论,都很好奇眼前的俊俏公子哥是何人。当然也有人认识眼前这个江陵的传奇人物,本想离这个声名狼藉的家伙远一点,可脚下就是挪不动步,反而是离他越来越近了。
很快就引起了掌柜的注意,一看是自己东家少爷来了,掌柜的连忙从柜台跑了下来,恭身道:“哎哟,原来是少爷来了,快快,去里间品茶吧?”
张少阳笑着摆手:“不用了,我就是随便看看,你快去忙吧。”
掌柜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听张少阳的话,顿时如释重负,本来就忙不过来,要是还要伺候眼前这个少爷,那可就真的苦不堪言了,他连忙拱了拱手:“那少爷随便看,如果需要就叫我。”
“恩,去吧。”
将店中各种漂亮的首饰看了一番,张少阳便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周围这些‘客人’身上,相比于这些玉石,还是各有特色的女子好看一些。
他特地寻了一根角落的柱子,靠在上面饶有兴致的看着来往的人,每看到一个貌美女子,张少阳就不由得将之与高静姝做一番比较,最终还是发现只有高静姝才能称作完美,看了一会儿,这些女子里面,姿色好一些的身材差点火候,凹凸有致的又是上了点年纪的妇人,看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有些无聊。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张少阳的注意,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曹云生正领个一个姿色身材都还不错的姑娘进了璞玉坊,一见到老朋友,张少阳顿时心情一振,朝曹云生走了过去。
曹云生还是一副书生气的样子,这小子肚中的确有些墨水,随口便能吟出一首诗,并且还能上得了台面,若不是当年意气用事,殿试在即跟着张少阳跑回了江陵,说不定现在也是一名朝廷命官,好在这家伙命好,皇帝只罚他十年之内不得入仕,免除了他的牢狱之灾,但也基本断了他以后的仕途。
正因为此,在江陵众多的富家子弟之中,张少阳与曹云生关系最好,而他也是最了解曹云生性格的人,相比于所谓‘十二少’中的其余人来说,曹云生完全不能称之为纨绔。
相反,曹云生正直的可爱!
去青楼窑子只为喝酒,再美的花魁在身边都不会动手占点便宜,再大的场面都能坐怀不乱,这份定力张少阳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曹云生所有注意力都在身边的女子身上,在张少阳记忆之中,曹云生从来没被哪个女子迷城这样,以至于他都走到了跟前曹云生都没有察觉,直到张少阳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曹云生才疑惑的看向眼前的人,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少阳?”
“可不就是我吗?”
曹云生又惊又喜,连忙抓着张少阳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又在他胸口使劲捶了一拳,大笑道:“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
看着曹云生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张少阳心中一阵感动。
“这位是?”张少阳指着曹云生身边的女子,那女子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哦,这是徐白浅徐姑娘。”
“徐姑娘好!”张少阳拱了拱手。
徐白浅会心一笑,露出两个深深酒窝,是那种江南女子才有的温婉性格。
“见过公子!”
“几个月前我爹替我张罗了一门亲事,我一见就对徐姑娘倾心不已,这年一过,我们两家就要商量成亲的事了。”曹云生一脸痴情的看着徐白浅,眼中尽是柔色。
张少阳尽管早就猜到了,但还是不由得惊讶道:“你小子都快要成亲了?”
“可不是,像徐姑娘这么好的女子,错过了可是会后悔终身的。”曹云生得意道。
“所以今天是来给弟妹买些首饰?”
“恩。”曹云生点了点头,不过旋即他就在张少阳身上掐了一把:“我告诉你,你可别趁机报复讹我啊,太贵了我们就去别家了。”
张少阳白了他一眼:“看你说的,今天璞玉坊和琼脂斋你随便选,分文不收!”
曹云生两眼放光:“当真?”
“当真!”
“既然张公子都说了,徐姑娘你就随便去挑选吧!”曹云生满脸堆笑,催促着徐白浅赶紧去挑选自己喜爱的首饰,免得张少阳等会儿心疼反悔。
徐白浅知道两人许久未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于是很懂事的离开去挑选首饰去了,张少阳则拽着曹云生出了璞玉坊。
一边往外走,曹云生一边说道:“少阳,这趟出去,你可变了不少。”
张少阳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你不在江陵的这段时间,江陵可实在无趣了些,连我都开始跟着我爹做正经生意了。”
“哦?其余的几个弟兄呢?”
曹云生沉默了片刻,说道:“大概半年前,来了个叫刘汉的家伙,自从他来到江陵之后,林逸轩那小子就跟在刘汉屁股后面转,听说他爹想给他谋一个官职,指望刘汉京城的爹,和我们这些自然就疏远了。”
“林逸轩这家伙,还真是会见风使舵。”张少阳讽刺道。
“哎,这也怪不得他,谁不想谋个大好前程。”
张少阳本还想说什么,却被曹云生莫名的碰了一下,曹云生向他使了个眼色,他顺着看过去,只见高静姝和两个丫鬟一起,正往琼脂斋里面走去。
“还对高小姐念念不忘哪,在外面一年都没碰到比她更好的?”
张少阳回过神,故作随意的道:“比她好的多了去了,我现在对她可没一点感觉了。”
“切,就你那两眼冒光的样子,像是没感觉?我劝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当初她那么折辱你,如今听说还要嫁给刘汉了,这高小姐的眼光,可真不怎么的。”刘汉啧啧的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徐白浅大概已经选好了首饰,曹云生告罪着去了徐白浅那边,张少阳则站在门口兀自出神,他心里明白,中意了这么久的人儿,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片刻之后,高静姝从琼脂斋里出来,后方丫鬟手中提着两个胭脂盒,本以为高静姝会再来璞玉坊挑选首饰,结果她径直就离开了,张少阳注视着高静姝渐渐远去,直到她离开北塘街走远,张少阳才有些失魂落魄的叹了口气,却在这时,无意间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北塘街角落走了出来,然后跟上了前方的高静姝。
张少阳心中一沉,看了一眼还在柜台前忙活的曹云生和徐白浅,他没再犹豫,直接往那个方向追了上去。
出了北塘街,市集上人也变得稀稀拉拉,一直跟着前面的两人,看方向是往知州府而去,很显然这二人就是奔着高静姝来的。
他暗自用出御气的功夫,不知不觉便离前头两人近了不少,强大的灵识探出去,便能听到前方两人的低声交谈。
“刘兄,再不下手可就没有机会了。”这声音是林逸轩的。
“你说这样做,会不会惹怒了那高成远,万一他一道奏折告到皇帝那里去,我爹即便身为刑部尚书,也不一定能压的下来。”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的刘汉。
“我说刘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为了高静姝的声誉,高大人也不敢声张,到时候除了将女儿嫁给你,他别无他法。”
刘汉想了想,狠声道:“也是,高成远这老狐狸,迟迟不肯答应这门婚事,我就把事做的绝一点,污了高静姝的清白,我就不信他还能沉得住气!”
“嘿嘿嘿,自然,自然!”
悄悄跟在后面的张少阳紧紧攥住了拳头,林逸轩这狗东西,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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