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游戏：旧日棋手

    
    通体洁白如白鸽的偌大客轮飘荡在大西洋上，天空澄澈青蓝，海面的浮冰已然荡去了不少，潮浪平缓地拍击着船舷，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
    此时，这艘客轮的最顶层甲板处，两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上方。
    “嚯……”明日香睁大双眸，环视一圈：“这艘船我还挺怀念的。”
    “是有点怀念，当时就是在这里遇见你的。”安森鹿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抄入口袋，“总之我们去逛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事件，或者隐藏的线索。”
    他还记得泰坦尼克号的大致构造，于是顺着阶梯行入了下方过道，明日香跟在安森鹿的身后，安森鹿自顾自地走着，但时常会回过头来等她。
    两人来到了B层甲板，一条密闭的过道。
    忽然间，周围的灯光暗了下来，他们所处的环境也仿佛蒙上了一层“影像滤镜”，变得模糊了起来，就好像游戏系统以他们所处的地方为中心播放了一段CG影像，让他们能够直观地感受到视觉和听觉的冲击。
    “哈？”明日香一愣。
    “只是投影，碰不到我们的……”安森鹿看着周围骤然变化的景象，“嗯……这样看来的话，可能是一段‘历史’影像吧？”
    “历史影像？”
    “对，你就当我们在玩VR游戏，反正别太紧张，我怕你变成龙一口火把我顺带着喷死。”
    嘭——
    骇人的剧响快要撕裂两人的耳膜。
    下一刻，忽如其来的冰山一角贯穿了这条过道，将整艘泰坦尼克号从中间截成了两半，海水以狂暴之势，肩周缭绕着无数棋影的少年随着冰山一同飞了进来。
    他撞在了墙壁上面，凹出了一个深坑。
    “咳……”
    少年的右臂被冰山撞得断开，落到了地上，血色从他身体的断口狂撒而出，悠长的龙吟交荡在风暴和雷鸣之中，潮浪激烈翻腾，如同阴郁的怒兽在夜月下嘶吼。
    “咳……”
    少年捂着断臂，缓缓抬起头颅，从墙壁的凹坑脱开身来，深褐色的眼眸倒映出那条在大西洋上翻腾的巨龙。
    他眸光冷淡，声音沙哑地说：“这东西已经解决不了了……”
    “这是，你？”明日香呆呆地看着这个撞在墙上的‘投影人物’，“不对……他是……”
    “不是我，是校长。”安森鹿注视前方。
    “校长当时用了一枚棋子，把雪龙带到了1912年，对吧？”明日香回想起来了。
    “嗯，那时我想过可能有两个原因。”安森鹿说：“第一个原因是校长为了帮助其他玩家规避雪龙的范围AOE技能，索性就把它拖到了1912年的大西洋，第二个原因可能是……那时校长已经判断那场世界Boss战没有翻盘的机会了，所以就想着把雪龙拖到过去的时间试一试，现在看来是后者。”
    “也就是说……这时的校长已经算是在垂死挣扎了？”
    “垂死挣扎倒算不上，校长死不了，他之后还苟延残喘了几十年呢……”安森鹿自嘲：“准确的来说，他现在的情况应该叫做‘背水一战’、‘放手一搏’之类的。”
    “已经输了……”校长从地上爬了起来，“果然，从把雪龙带到这个时代开始，系统就直接判定为我们已经输掉了这场世界Boss战。”
    灌入过道的海水染湿了他的衣裳，淡去了两分血腥味，他紧咬着牙关，微微抽搐的面孔泛着无可掩饰的暴戾，血液不断从右臂的断口流淌而出。
    “他的手……”明日香微微蹙眉，有些担忧。
    尽管她知道这只是一段历史影像，但看到和安森鹿相貌完全相同的校长伤成这样时，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心疼。
    “后来校长还好好的，商城有道具可以治好他的断臂。”安森鹿面无表情，“别担心这老混蛋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让世界毁灭过一次的元凶……”
    “好。”明日香点头。
    校长用左手捂着右臂的断口，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过道墙壁破出来的开口，望向了那头在天空中嘶吼着的龙，转眼又是两座冰山轰砸而下，大海剧烈翻滚。
    “神……居然是一个小孩。”他喃喃地说：“要是当时我看出来……那个小孩就是游戏开发者，如果当时能够和他进行交涉的话，我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神是一个小孩？”明日香问：“神是什么意思，游戏的开发者么？”
    “应该是。”安森鹿手抵下巴，这么一说的话，他理所当然就想到了“世界神话编年史”副本的那个教师——纳修。
    如果纳修真的是游戏开发者，那他也和校长一样，错过了与对方交涉的机会。
    “见鬼！见鬼！见鬼！”校长跪在一片血池当中，他右臂断口的每一寸血肉都开裂着，猩红的颜色不断往下泼洒。
    正在这时，一个女孩幽幽地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月光拂照着她带着些许悲伤的脸颊。
    “看来没办法了呢，棋手。”席斯多利亚说：“那条龙已经开始进化了，它会吸收受到的所有伤害，我们已经没办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了。”
    “这又是谁，王后石像？”上杉明日香一愣，这个女孩忽然就出现了。
    “不，这就是校长用来穿越时间的棋种，”安森鹿缓缓地说：“我只知道她叫席斯多利亚，其他的还不清楚。”
    “席斯多利亚……”明日香喃喃。
    校长双眸空洞地注视着破碎的地面，嘴角微微抽搐，近乎嘶吼地说：
    “如果，如果我事先就知道根本就没有第十二轮副本，那我或许还有机会可以改变这一切，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开始这一战，怎么可能会有胜算……
    “但我已经回不去了，你的技能机制就摆在那里……如果我想传送到进化游戏刚开始时，至少需要等三十年后。”
    “没办法，我的传送限制就是无法传送到二十年以内的时间点。”席斯多利亚叹息，“这是我改变不了的事情，从我被创造出来开始，这就是注定的。”
    “……三十年，我怎么可能拖这么久？”校长用手抓住脑袋，嘶哑地说：“在达成穿越条件的那一天到来之前，白龙早就该把整个世界都踏平了……”
    “但你不得不一试……不是么？”席斯多利亚说，“如果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留下的就只有一个走向破灭的结局。”
    校长跪在地下，低垂着头颅，染着血液的凌乱发缕遮盖着他的双眸。
    他缄默不语，耳中灌满了狰狞的龙吟。
    “时间穿越有一个，无法穿越到最近三十年的时间点……”安森鹿说：“原来如此，所以校长活到四十多岁，才有机会传送到我这条时间线。”
    “等等，关键难道不是……”明日香手抵下巴，“校长刚才说，根本就没有第十二轮副本？”
    “对，可能最开始的游戏规则就是一个幌子，实际上第十二轮副本，就是那场世界Boss战，所以校长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就开始了这场战斗。”
    安森鹿说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每一寸毛孔都紧闭了起来。
    他真的难以想象……如果到了第十二轮副本的时候，他们要是还被蒙在鼓中，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副本，世界Boss战在这轮副本后面。
    然后，世界上所有玩家都被系统突兀地传送到东京，再而得知世界Boss战即将开始，那该是多么深入骨髓的绝望，光是想象都令人窒息。
    校长那一战之所以会失利，也有这样一个原因。
    “那他可对你真自信，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没告诉你？”明日香呆呆地问。
    “或许他是觉得，我能够以自己的能力调查出来。”安森鹿看向了十八岁的校长。
    校长沉默了良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眸，望向了月夜下嘶吼的森白巨龙：“如果说这就是我的报应……那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
    他用仅剩的左手，颤抖着抓住了肩周的彩虹色棋影，那枚棋影和席斯多利亚同时消逝开来，取而代之，振聋发聩的钟响在大海上空响彻开来。
    即刻，圣诞雪橇从上方飞射而来，校长乘上雪橇暴掠向海空。
    安森鹿也转头望向了大海，只见一道巨大的钟摆升上了天空，猛烈摇摆，绽放出了金黄色的光芒，将校长和白龙同时吞没入其中。
    “校长又带着那条龙穿越了时间？”
    “不，可能是带着它回去原本的时间线了，”安森鹿说：“要带着一条龙穿越可不容易，我觉得校长应该付出了不少代价，才做到把他带到了一百多年前的大西洋。”
    “也对，校长一定是把他带回去。”明日香点点头：“不然，要是校长把白龙留在了1912年这个时间点，或者是带回了其他过往的时间线，那白龙依旧可以花上几十年时间进化，这样一来，甚至可能我们都还没出生，世界就已经毁灭了。”
    “对，正因为这样，所以校长是不可能把白龙放到过去的，他只可能把白龙带回原本的时间。”安森鹿扭头四顾，周围已经缓缓变回了原样，刚才的投影效果不见了。
    两人保持着沉默，并肩走着，很快转到了一条靠外的过廊，大海蓦地映入眼帘，带着一丝咸味的空气扑鼻而来，稀释了几分焦虑和惘然。
    海阔天晴，风和日丽，白云逶迤，成群的鸥鸟鸣叫着飞掠过天空，洒下洁白的羽毛，与刚才那段阴暗沉重的历史影像相比起来，就好像完全是两个世界。
    “还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么？”明日香双手抓着栏杆，开口向安森鹿问。
    “没必要了，别的地方应该不会残留着历史影像，”安森鹿挠了挠鼻梁，“就算有，也和校长没有什么关系，没办法给我们提供什么实质性的信息。”
    “嗯，那要回去了么？”明日香看他。
    “回去吧。”安森鹿耸了耸肩，“之后有空再回来逛逛，反正我现在没什么心情。”
    “好。”明日香知道安森鹿有着超直觉这种东西，既然他判断客轮上没什么好探索的，那这个结果百分之九十九是对的。
    于是，两人用旅行卷回到了留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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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森鹿到家就往床上躺下，然后给江逸杰和洛伦佐各发了一条消息。
    消息的内容是一样的——[安森鹿：下午来环京中央公园一趟，我有重要的情报要告诉你们，还有，差不多该讨论一下那个‘巴别塔副本’的事情了。]
    安森鹿发完这两条信息，定了一小时后响的闹钟，然后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时，洛伦佐和江逸杰已经回复他了。
    [洛伦佐：我到了，在附近的咖啡馆等你。]
    [江逸杰：我已经在环京了，等你过来。]
    安森鹿打了个呵欠，确认完两条信息就关掉了聊天面板，不得不说，他感受到了自己在这两位官方大佬心中的地位。
    之后，他洗了把脸，换了套衣服，就用旅行卷动身前往了华夏的首都环京。
    步行至环京的中央公园，安森鹿在喷泉旁边的长条木椅坐下，然后给两人发去信息，江逸杰很快就先到了，他比较熟悉环京的路，而洛伦佐要后到一些，不过时间大差不差。
    三人在木椅坐下，在环京这种地方，身为世界级别的名人，他们达成了共识——口罩、墨镜、帽子样样俱全，没一件漏的，这副打扮看起来像三个盲人聚会。
    “所以，叫我们出来是做什么？”江逸杰问。
    “首先，我知道游戏开发者的身份了，他就是‘世界神话编年史’副本的那个教师——纳修。”安森鹿说，“其次，我还有一个超重磅情报需要告诉你们……”
    顿了顿，安森鹿轻叹一声，缓缓地说：“根本就没有第十二轮副本，倒不如说，第十二轮副本，实际上就是世界Boss战。”
    闻言，两人皆是一怔，安森鹿的短短两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实在过多。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江逸杰手抵下巴，沉吟道：“通过那个校长留下的讯息？”
    洛伦佐保持着沉默，等待安森鹿开口。
    “说来话长，我去了泰坦尼克号一趟。”安森鹿喝了口热牛奶，缓缓地说：“总之，我慢慢告诉你们吧，然后希望你们能把这件事转告给各国官方，在第十一轮副本结束后，提前做好世界Boss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