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眼

    
    开门的是一名妇人，妇人年约四十有余，体态丰腴，保养得当，一副贵妇人的打扮。
    她红着眼眶，警惕的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前，背着背包的年轻人，道：“你是？”
    余生安笑道：“阿姨你好，我叫余生安，我找阳老爷子。”
    “余生安？”妇人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表情陡然扭曲起来：“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啪的关上了大门。
    余生安愣住了。
    他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准备转身离去。
    不曾想，这边还没转过身来，大门突然又被打开，一道男子声音传来：“进来吧！”
    余生安一怔，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四合院门口，最初开门的那个妇人，红着眼睛，一脸憎恶的看着他。
    余生安佯装看不见。
    在中年男子的带路下，他绕过拦住大门视野的影壁，只见影壁之后圆形花圃边，坐着一大堆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阳老赫然坐在其中。
    余生安目光扫过这些人，略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心中恍然，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阳老一大家子。
    “老爷子好。”余生安欠了欠身。
    阳老似乎更加衰老了，他坐在破旧的藤椅上，大夏天的身上还盖着一件薄薄的毛毯。
    他点了点头道：“有事？”
    余生安道：“我听朋友说，令孙还在奥城？”
    此言一出，阳老一大家子顿时怒目而视，当然了，更多的是复杂目光。
    阳老苦笑的点了点头。
    “两千万还没凑齐？”
    余生安又问。
    阳老缓缓摇了摇头。
    这几天阳老一家一直在凑钱，但出乎外界意外的是，行内翘楚的阳老一家，竟然凑不出两千万！
    当然了，这里面有相当复杂的因素。
    一方面，阳老比较清廉，一辈子积蓄甚少，除了这座四合院，几卷字画，几无藏品。
    当然了，仅仅这座四合院价值不低于三个亿！
    但价值归价值，想卖，一时半会也寻不到买家，要知道燕京四合院不同于其他房产，这是私产，也是文物，买卖很严格，需要一把手付清，不允许抵押贷款，还不允许改造。
    因此意向买主很少，真交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忙完的。
    最重要的是，为了两千万，卖了祖宅，阳老多少有些不舍。
    另一方面，阳家虽大，但愿意出这笔钱的，却寥寥无几。
    或者说，大家有钱，但一下也拿不出两千万现金，除非卖房子、出售股权之类的大宗资产。
    为了一个家族小辈，去花一笔注定要不回来的巨款，搁谁都不愿意啊？
    余生安见状点了点头道：“揭画那事，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阳老爷子不吱声，神情没落。
    “说什么呢你？啊?”一名中年人训斥起来。
    余生安瞄一眼，继续道：“老爷子，钱你先凑着，不过，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不要打款赎人，令孙之事，交给我吧！”
    “你想干什么？”阳老愕然。
    余生安咧嘴一笑道：“老爷子，你可能不知道，我最擅长的其实不是鉴宝，我最厉害的其实是……赌术！”
    说完，余生安扭头就走。
    “回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要干什么？”阳老喊道。
    余生安没有回头，抬了抬手道：“相信我，就等我电话。”
    “回来！”阳老大吼，废了半天劲站了起来，看着已经消失在影壁之后的余生安，气急败坏道：“冷着干嘛，赶紧把人追回来啊！”
    “哦哦！”
    几个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没多久，又一脸见鬼的回来了：“爸，人不见了？”
    “什么？”
    阳老又急又怒，站在原地，仿若成了无头苍蝇。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委托朋友查询余生安电话，顺便帮忙拦截。
    “爸，你何必呢？”
    “是啊，你随他去吧！”
    阳老几个儿子看着阳老，低声下气求人拦截余生安的模样，又急又怒。
    自己孙子出事，都没这姿态，怎么到余生安这，比自己亲孙子还急呢？
    “闭嘴！”阳老怒斥！
    没人知道，虽然余生安揭破了揭画骗局，但阳老爷子并不恨他，甚至还有种轻松之感。
    如果这桩骗局成了，阳老很难想象，未来他会在怎样的煎熬中渡过。
    另外，阳老对余生安的欣赏，其实也一直未减。
    说实话，这一辈子风风雨雨，他见多了阴私勾当，尤其是在这个圈子里，到了一定水平，真的很容易赚钱。
    随便签个鉴定书，就能拿到几十万报酬，这在外行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圈子里十分常见。
    甚至一些人，因为错误鉴定，不惜毁真保假！
    连他自己，也做过一些令他后悔终生的事情，所以他才知道，余生安这样的品格有多么珍贵。
    事实上，他也没看错人。
    知道他出事之后，直接找上门来，说实话，阳老还是很感动的，但是一想到余生安想靠赌给他孙子翻身，他就气得肝胆直颤！
    赌这玩意儿，能翻身吗？
    不赌为赢啊！
    所以阳老急坏了，舍着老脸，也要拦下余生安。
    可惜，当阳老好容易找来余生安电话时，余生安的电话已经不在服务区。
    不用想，多半已经坐飞机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拜访过阳老之后，余生安转头登上燕京飞机，直飞奥城。
    下了飞机，余生安发现出口竟然有人举着“余生安”的牌子借机。
    不用谛听，余生安都猜出，八成是阳老的人，所以伸手戳了戳太阳镜，直接擦肩而过。
    出了机场，余生安还伸头张望，哪里能坐出租车。
    不想，直接有美女凑了过来，明目张胆的拉客。
    别误会，她不是什么小妹，而是赌场拉客来了！
    别看奥城堪称亚域最大赌城，但人家也不是蹲在家里等生意上门，做起生意来，不要太拼。
    直接派人蹲守机场，不仅免费接送，还赠送二十块钱筹码。
    余生安见状心头一乐，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上枕头，果断跟着美女上了一辆大巴车。
    此时，大巴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有伸头四顾的情侣，有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也有衣着寒酸，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
    余生安扫了一眼，基本确定，这里面一半跟他一样，目的就是赌场；还有一半估计是受不住劝，想着接送免费，还有二十块免费筹码可领，去开开眼界也好。
    没多久，大巴车客满，随即启动出发。
    直到这时，余生安才有空看一眼手机。
    他扫了一眼四五条未接电话，随手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二十分钟后，大巴抵达赌场。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余生安寄存了背包，仅仅带着少量随身物品，进了赌场。
    对了，在前台，他随手兑换了两万筹码，令同车而来的众人侧目。
    其中一名衣着颇为寒酸的中年男子，凑了过来：“兄弟，常客？”
    余生安摇了摇头：“第一次来。”
    男子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兄弟豪气啊，第一次来，就兑了两万块！”
    余生安随口道：“两万豪气个啥，定个底线，花光了就走。对了，听意思，你是这里常客？”
    “那可不，这是我第四次来了。”男子竖起右手，比划出数字四。
    余生安却看到他的小拇指，缺了一节。
    注意到余生安的目光，男子笑了一声，没羞没臊道：“这根小指头，去年被人砍的，欠了二十个，妈的，什么小贷都撸爆了，家里也不管，那伙高炮砍了它拍给家里，才凑了二十个过来。”
    余生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厌恶，道：“那还来？”
    “不来不成啊，都输成这样了，还有什么输不起的？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余生安听着男子的感慨，只觉得特别的荒谬。
    他相信对方知道赌不好，也知道赌下去，他不可能翻身，更知道他已经把家里坑惨了，但还是继续赌。
    这种心理，说实话，余生安无法理解，真的无法理解。
    “兄弟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只需要支付少量筹码就行了。”男子忽然开口道。
    “行。”余生安点了点头，随手丢给他一个五百筹码，喜得男子眉开眼笑。
    随即两人一头扎进人流如织的一楼大厅！
    在交流中，余生安知道这男子叫何兰光，具体哪里人没说，五年前下海，自此开启了看似魔幻，实际上和大多数赌徒没什么区别的生活。
    他最牛逼一次，是在赌场里滞留了半年时间！堪比那些网吧大神。
    对，就是半年时间，吃喝拉撒完全在赌场。
    用他话说，这种人在赌场里不少。
    赌场有生活区，有卫生间，解决生理需求，完全没问题，平时就在赌场里溜达，靠着死缠烂打，讨要一些筹码生活，这样子。
    这次他过来，已经做好了持久战准备，这也是他一开始没兑换筹码，反而搭讪余生安的原因。
    用他话说，只要不要脸，在赌场里其实很容易赚钱。
    遇到那些赢钱的大佬，一通马屁甩上去，人家一高兴就会赏几个筹码。
    “兄弟打算玩什么？”
    “百家乐吧！”余生安道。
    说着，正好走到一个百家乐桌位的余生安，随手拉开一张空位，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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