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意在心底暗暗叹口气。
不愧是睿王,成日提笼遛鸟,天下大事却逃不过他的耳朵。
“我多少猜到点了。”柳云意苦笑一笑:“睿王妃您莫要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事情总会解决。”
柳云意没说出口的,便是这事要解决,很大的可能性,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在睿王妃眼里,柳云意就是个单纯的小辈而已,与小舞差不多年纪,虽说聪慧懂事些,但总归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柳云意现在能保持这么乐观的心态,实属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但她却不能也当做不知道!
眉头打了两三个结之后,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二话不说猛地掐住了柳云意的胳膊,便站起身来。
道:“随我走!”
柳云意被她猛不丁地拉起来,整个人还没回过神,就拖拖拉拉一路被她拽向了忆晴殿后院。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冲到了祠堂外边。
诚王妃在门外瞧见了太后身边贴身侍女,便知太后必定在此,噗通一声就朝着祠堂大门跪了下去。
侍女着急,赶紧要上前来搀扶。
“睿王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
睿王妃挥开她的手,还是紧拉着柳云意的,朝着那祠堂就开始哭诉,并疯狂磕头。
“太后娘娘,臣妾特意来给您请安,有一事必然要与您说明。
本朝皇室历来子嗣单薄,如今诚王妃有幸怀了身孕,却身陷如此尴尬境地,传出去实在是令人贻笑大方。恳请太后娘娘说面向皇上说情,将诚王妃送回镇临,与诚王团聚!!”
睿王妃声音甚是响亮,直接响彻了整座忆晴殿。
出乎柳云意预料的是,原以为太后铁了心诵经烧香,不会管她的事情。
结果没想到,睿王妃这番话一出口,那祠堂内随即响起来一阵脚步声,太后还真在侍女的搀扶下,打开了祠堂大门。
太后的视线惊疑不定地落在柳云意身上,眼神紧紧扫过柳云意的腹部。
“你当真有了身孕?”
睿王妃当即点头,代柳云意回答:“千真万确!太后娘娘,云意她怀了诚王的孩子,她怀了封家的子嗣!”
太后的眼神瞬间殷切了许多,反而把柳云意给看得不自在起来。
不就是怀个孩子而已嘛,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封家怕是有皇位要继承呢?
哎……等等……
这老封家,还真有个皇位。
不过一时半会儿,不会轮到柳云意的孩子来继承就是了。
但转念想想,太后和睿王妃这反应,好像也不足为奇。
自古以来,天家就讲究一个子嗣繁荣国家昌盛。
但封家却自古来就子嗣单薄。
先帝膝下也就五个继承人而已,结果还夭折了一个太子,就只剩下四个。
后来献王叛逆,就只剩下皇上、封承乾、睿王而已。
到了后面这一辈,也就轻舟轻舞年长些,高贵妃倒也诞下了一个男婴,奈何身子骨弱,这半年来时常大病小病不断,很是令人忧心。
至于献王之子,如今更是早早地就已经退出了群聊。
她如今怀的这个孩子,竟然是封家这一辈的第四个孩子!!
睿王妃紧紧地望着太后,再次磕头:“太后娘娘,诚王妃如今怀了身孕,在宫中如何能住的安生,还请娘娘与皇上说情,将她送回镇临与诚王团聚吧!”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又道:“诚王他也是在您膝下长大的孩子,您该知道他的秉性,他如今愿意镇守镇临,守护一方百姓,他必然是说到做到的!可他若是晓得云意被掳来了皇宫,并且云意又怀了身孕,他定会不顾一切地冲到京城来接云意的。
到时候他与皇上两相会面,必然免不了一场斗争、腥风血雨……”
太后神色微沉。
“睿王妃你一介闺中妇人,怎能如此妄言?皇上与诚王之间的事情尚未发生,你却已有论断,可知这是大罪!”
睿王妃却凝重道:“太后娘娘,就算您今日要罚臣妾,臣妾却还是要说的。
皇上与诚王都是您身边长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您看着皇上日夜烦忧心疼皇上,可您也不能如此偏心完全不管诚王!
而今皇上分明是铁了心要对付诚王,诚王若是真的来了京城,必然是兄弟相残。
到时候若是诚王真入了大狱,甚至于、甚至于丢了性命,这当真又是皇上所期望的?
更重要的是,到时候云意又该何去何从?她腹中的孩子,又是否还能活在世上?”
“睿王妃!”
太后终于是动了怒。
尽管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可被睿王妃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无疑是揭了皇家的丑事。
太后始终在乎着皇室颜面,睿王妃这番话正好触到了她的霉头。
生怕太后降罪给睿王妃,柳云意赶紧跪在了睿王妃身边。
“太后娘娘莫怪,睿王妃实在是心忧臣妾,方才又见臣妾害喜,才心意大乱,她自然不是真心如此觉得的,还请太后娘娘宽宏大量。”
尽管睿王妃说的,其实都是实话。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太后虽然想要狠狠斥责睿王妃,一时间却也有些无从开口。
柳云意给了她台阶下,她便干脆将目光放到了柳云意身上。
问:“你害喜了?怎入宫实话不与哀家说?”
柳云意淡淡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几日有些忧心,把这事给忘了,今日是睿王妃特意炖了鸡汤给我送来,我喝了汤便害了喜,才想起这茬。”
柳云意是特意提起睿王妃,也算是替睿王妃说点好话。
太后的神色才算好了些,叹道:“起来吧,都已经是做娘亲的人了,怎还能这样糊涂,有了身子这样大的事情,你竟然都能给忘记!”
“嘿嘿,太后娘娘教训的是。”
太后再次扫了扫柳云意的肚子,道:“有了身子,吃喝自然也得多多注意才是,断不能继续再吃素喝清汤了,今日起哀家便吩咐御膳房特意准备你的膳食,你自己有什么想吃的,也尽管和公公说,公公会去办的。”
“多谢太后娘娘!”
“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先退下吧,哀家还有事要忙。”又道:“孙公公,让御医给诚王妃瞧瞧。”
眼见太后扭头就要回祠堂,左右侍女甚至都准备把祠堂门给关上。
睿王妃顿时着急起来。
“太后娘娘,娘娘,还请娘娘劝劝皇上,将诚王妃送回镇临吧!娘娘!”
“您应该比谁都清楚,皇上他究竟想做什么,您当真觉得皇上所做是对的么?”
“娘娘,兄弟相残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娘娘,如今能改变现状的人,只有您了……”
门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关上了。
公公三两步上前过来,与柳云意一起将睿王妃搀扶起来。
神色微妙地劝道:“睿王妃娘娘好不糊涂,得亏太后娘娘宽厚不与您计较,今日这番话出了这忆晴殿,断然是半个字都不许再提起了,若不然给您治个什么罪都不够!”
“公公……”睿王妃又怎会不懂?
正是因为懂,所以她就算孤注一掷也想要抒发一下,好争取一下改变现状的可能性呀。
“多谢公公提醒。”柳云意截住睿王妃的话尾,朝公公道了声谢。
公公点点头:“诚王妃是个明白人,您再劝劝睿王妃,咱家先给您去请太医去,这宫里可好久没出喜事咯!”
“那就麻烦公公了。”
柳云意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十足十的讽刺。
封至诚恨不得封承乾死,而她怀的又是封承乾的孩子,这算哪门子喜事?
而后扶住睿王妃,往她的院子方向返回。
两人相互扶持着,柳云意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走到了自己院子门口,她干脆拍了拍睿王妃的手背:“睿王妃,太后娘娘说得对,这事您莫要再管了,我知晓您对我的爱护之心,但您也要为自己好好着想,您还有小舞还有轻舟和睿王爷呢。”
“云意……”睿王妃满满的心疼,眼睛都有点微微发红起来。
柳云意微微一笑,将食盒粗粗地收拾好,递还给睿王妃身边的丫鬟。
“天色不早了,免得旁人多嘴,我便斗胆做主下个逐客令,您千万莫要怪我。不过您也放心,太后娘娘虽说不肯将我送回镇临,但心里还是愿意护着我的,我这些日在忆晴殿吃好喝好,谁也烦不到我!”
这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睿王妃点了点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免得说出口又难免哀怨。
拍了拍柳云意手背:“那我便走了,你但凡有什么需要的或者什么事情,尽管叫人去睿王府知会一声,我与睿王都会为你想办法的。”
“谢谢您,您待我真好!”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嘛,你这样的姑娘,谁见了不舍得疼呢……”睿王妃轻轻感慨道,终是依依不舍地带着丫鬟走了。
两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公公便带了太医过来。
太医把脉看诊,与之前的检测结果倒是差不多,但特意点出了柳云意睡眠不畅,多多注意,其余不必操心。
柳云意好生谢过太后,心里却忍不住叹口气。
这糟心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夜夜好眠!
……
是夜。
星月无眠。
皇宫内守卫森严紧密,却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其中,并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接近了忆晴殿。
偏院的灯早已熄灭,是为了不引起宫女太监们的注意,柳云意守在寝屋内,仅有的照明工具,是一个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是在封承乾的仓库里搜罗出来的,拿来当夜灯刚刚好。
突然,窗口处掠过一个影子,旋即窗棂被人轻叩了三下。
柳云意起身小心推开窗,一张清爽明媚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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