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

    
    林霜呆滞的看着发疯的赵雯。
    对于赵雯的话，她并不尽然相信。
    她甚至都不相信，李军死了。
    他还那么年轻，才刚刚大学毕业，还有大好的前程。
    甚至，她现在回忆起来，都能想到他灿烂的笑容。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
    可是很快，付随岚就击碎了她的幻想。
    付随岚的人很快冲进来，将赵雯拉扯着带出去。
    赵雯挣扎，歇斯底里的喊：“林霜，你这个刽子手。是你们，是你们杀死了李军，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付随岚沉着脸走进来，走到赵雯面前狠狠的一巴掌打她脸上。
    “你是想让你一家给李军陪葬吗？”
    付随岚的一巴掌，将赵雯打懵。
    但是很快，她又回过神，嚎啕大哭。
    赵雯的父亲也很快赶来了，看来，是赵雯的父亲发现赵雯不在，所以才跑云城来找付随岚。
    他立刻让他的保镖把赵雯接过去，强行带走。
    又低头哈腰各种给付随岚道歉，请求付随岚的原谅。
    付随岚却冷冷说：“赵老板，你从我这里拿到的好处够多了。可是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你吗？”
    “付老板，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教女无方。您放心，我绝不会再让她踏出家门一步，我向您保证。”
    赵老板微弓着身子，卑微的跟付随岚道歉。
    付随岚陪了一眼林霜，冷冷对赵老板说：“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赵老板虽然不甘心，但是也不敢再找付随岚晦气，只好先离开这里。
    付随岚走向林霜，走到林霜面前，伸手放在她肩上，想要揽住她。
    可是林霜却像被毒蛇碰到似得，快速躲开，苍白着脸说：“别碰我。”
    付随岚眼眸一紧，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霜儿，你听我解释。”
    “你告诉我，赵雯说的是真的吗？”林霜红着眼圈看着他质问。
    付随岚蹙了蹙眉。
    林霜又大声质问：“李军死了，是真的吗？”
    “这是个意外。”付随岚说。
    “呵，意外？”林霜苦笑，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三个月前的事情，你告诉我是意外？”林霜忍不住揪着付随岚的衣领，眼泪瞬间湿了满面。
    付随岚沙哑着声音说：“是意外，没有人想到他会死，我也不想。我又不蠢，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了他。可是意外发生了，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瞒着你，不让你知道这件事，不让你伤心。”
    “付随岚，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林霜歇斯底里的喊。
    “我没有骗你，”付随岚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李军的死和我无关。你觉得我会那么傻，让他去死吗？”
    “没有骗我？那李军为什么会去A省，赵雯为什么追他，他母亲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承认，李军的工作是我插手，让赵传文到你们学校招聘将他招走。可是我只是给了他机会，给了他高新的机会，愿不愿意走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又有什么错，就他这种身份，留在云城能找到一份什么像样的工作？说白了，不过是他自己选择更好的而已。赵雯也的确是我让她去追李军，我有错吗？我喜欢你，我给了他更好的选择，他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这本应该是双赢的事。我唯一卑鄙的地方，就是他母亲的病例做了假。但是我只是想让他退出这段感情，对他母亲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伤害。还因此给母亲最好的治疗，将陈年老病都给治好。他的死和我无关，我依旧给他父母作了安排，让他们安享晚年，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么做。”
    “付随岚，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林霜含着眼泪笑着问。
    付随岚死死的盯着她，眼眸通红。
    林霜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付随岚，你最大的错误，是你的轻视。你轻视李军，你轻视我，轻视我们这一个阶层，甚至……轻视生命。在你看来，我和李军就犹如这世上的蝼蚁，不堪一击。你只是恰巧喜欢上我这只蝼蚁，我就应该感恩戴德。而我不接受你，我和李军就侵犯了你的自尊心，所以你用卑劣的手段分开我们，你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你觉得这都是理所应该的，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付随岚，我们就理应接受你的安排，就像你是我们的命运。”
    “我没有，”付随岚说：“我没有轻视你，我……。”
    “付随岚，我们分手吧！”林霜收起脸上的悲伤，表情沉重而又严肃。
    付随岚一惊，立刻抓住她的肩膀道：“不，我不会分手。霜儿，李军已经死了。难道你想因为他的死，而影响到我们的幸福？”
    林霜推开他冷笑说：“你一直瞒着我，就是怕我知道李军的死。其实你是对的，因为李军死了，我和你就再也没有可能。付随岚，我是一定要分手的。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分手。”
    “我不同意，我说了我不同意。”
    “是嘛，那我就像李军一样，死了，你就管不了我了吧！”林霜喃喃地说。
    付随岚眼眸一紧，痛心疾首问：“林霜，你非要这样吗？人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不能。”
    林霜推开他往外走。
    付随岚紧跟着，再次伸手抓她的手臂。
    可是这一次，林霜突然拿起一旁的高脚杯，往桌子上一砸。高脚杯四分五裂，只剩下一个尖锐的底盘。
    “你若是再跟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林霜冷冷道。
    “好啊，那你杀了我。”付随岚说。
    “你以为我不敢吗？”林霜怒吼。
    付随岚一步步逼近她：“那就试试吧！”
    林霜咬着牙，用尖锐的玻璃划到付随岚手背上。
    付随岚的手背，瞬间一道血口，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渗出来。
    林霜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是很快又恢复冰冷，冷冷地看着他。
    付随岚冷笑，再次不畏的上前，将林霜手里的高脚杯抢过来扔掉。
    “林霜，你想离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付随岚将林霜扛起来，扛着她往外走。
    “放开我，混蛋，混蛋。”林霜挣扎着大骂。
    可是付随岚表情坚定，带她出去后马上上车，直接开回别墅。
    家里的佣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要这样闹起来。
    陈嫂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付随岚带着林霜上楼，一进房门便将她扔到床上压上去，不顾她的挣扎反抗要了她。
    “林霜，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李军不管是死是活，他都要从你生命中消失。他死了也好，死了就再也不可能跟我抢你了。”
    付随岚一边发狠的要她，一边咬牙切齿的说。
    林霜一开始还挣扎，后来像抽掉了灵魂一样，任由付随岚摆布。
    当痛到极致的时候，她才会发出一声闷哼。
    付随岚又心疼的抱紧她，哽咽说：“霜儿，霜霜，宝贝儿，别这样好不好。我们之前……之前那样好，求求你别这样。”
    “付随岚，你留不住我的。”林霜喃喃说。
    付随岚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
    她的一句留不住她，仿佛摘了他的心肝。
    两人缠绵折磨了一天一夜。
    再出门，付随岚让家里的女佣二十四小时盯着林霜。
    就连去卫生间，都要让女佣盯着，生怕林霜做出傻事。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些其实都无济于事。
    一个人一心求死，总有许多种办法。
    哪怕不能跳楼，不能上吊，不能跑出去撞车。
    可是还有别的方法。
    林霜绝食了。
    她不肯吃饭，不肯喝水，无论佣人怎么劝都不行。
    付随岚下班回来，听到佣人的禀报，气的端着碗冲上楼。
    “你是打算把自己饿死吗？林霜，我告诉你，如果你死了，你姐姐，你的父母，他们也都别想好好活着。你不是觉得我是坏人吗？你不是觉得我十恶不赦吗？我就是恶人，你要是敢死，我就报复你的家人，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我都要死了，你觉得我会在乎吗？”林霜虚弱的说。
    付随岚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连她的家人都不在乎了。
    “林霜，李军对你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可是让你连家里人都不顾？”
    “付随岚，你始终没有明白，我伤心的是什么。”林霜喃喃说。
    说完，她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再跟他说话的样子。
    付随岚气的堵住她的嘴，用力的亲吻。
    可是无论他怎么样，林霜都不肯再把眼睛睁开看他一眼。
    付随岚心痛极了，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他放了她，光是想一想这个可能，他都没有办法接受。
    “霜儿，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付随岚抱紧她。
    林霜虚弱的笑，无力的抬起手臂，轻触他的脸庞。
    “付随岚，我好痛……好痛……。”林霜呢喃。
    很快，付随岚就察觉到不对，一低头看到刺目的鲜红，惊得差点晕厥。
    “来人，来人。”
    付随岚歇斯底里的喊。
    他抱着林霜冲出门，连鞋子都顾不得穿。
    林霜的脸白的像一张纸，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医生紧急将她送进抢救室。
    付随岚的身上还沾着血，保镖给他拿了鞋子和衣服过来，可是他却顾不得穿。
    这一次不必上一次情况好。
    上一次是外伤，可是这一次……。
    “林小姐流产了。”王之脸色难看的道。
    付随岚眼前一黑，幸好王之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不然他非晕过去不可。
    “总裁，您保重身体。”王之艰涩的劝。
    其实他是看着付随岚和林霜一路走来，比谁都清楚，付随岚对林霜的感情。
    两人闹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无法评判谁对谁错。
    但是他知道，此刻的付随岚一定是伤心欲绝。
    “王之，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她的。”付随岚痛苦的道。
    王之点头：“我知道，您是真心爱林小姐。”
    “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付随岚哽咽。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走出来，对付随岚道：“病人的身体很虚弱，能不能醒来，就看她自己了。”
    付随岚闭了闭眼睛，好一会才难受的说：“王之，你告诉她，我放了她。让她……好好活着。”
    说完，推开王之的手，慢慢地离开。
    他脚上依旧没有穿鞋，脚似乎划破了，踩在地上都能踩出血迹。
    但是他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似得，依旧缓慢的往前走。
    比起心里的痛，脚上的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这一走，付随岚没有再来过。
    他知道林霜一定不想见到她，所以关于林霜的一切，他都从王之的口中得知。
    第三天，林霜醒了。
    王之跟她说付随岚愿意放过她，林霜沉默了半天，终于肯答应吃东西。
    她这几日一直输得营养液，可是一个大活人光靠营养液，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王之和医生看到她肯吃东西，都松了口气。
    再后来，她身体逐渐恢复，直到康复。
    终于有一天，她跟王之提议，要出院。
    “林小姐，您想好要去哪里吗？”王之问。
    林霜看着他苦笑，说：“王助理，既然他要放我离开，就不应该再问我去哪里。”
    王之犹豫，好一会说：“但是这件事，我还是想跟总裁先请示。”
    “随便你，你告诉他。如果他想毁约，我想死，他拦不住我。他已经……杀了那个孩子，他也可以杀了我。”
    王之惊讶，他特意让医生隐瞒了林霜病情，不让她知道流产的事。
    这也是付随岚交代的。
    没想到，林霜居然是知道的。
    “林小姐，您……都知道了？”
    林霜苦笑：“他在我的肚子里，他没有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王之叹息说：“其实总裁更痛苦，这些天他消瘦了很多。”
    林霜沉默，显然不想谈起付随岚。
    王之无奈要求，将林霜的话告诉付随岚。
    付随岚听后沉默。
    其实早就知道林霜的决定，可是再一次听到，依旧觉得心里难受。
    “好，不问他去哪里。但是你也告诉她。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否则我下次见到她，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手的。”付随岚冷冷道。
    王之点头，将付随岚的话转告林霜。
    林霜听了后沉默，半晌说：“你告诉他，让他尽管放心，我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
    林霜让王之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随后，她让王之将她的东西从付随岚那边拿过来给她。
    两人在咖啡厅碰面，王之拉了一个大的行李箱。
    林霜打开后看了看，从里面只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和自己的一张银行卡，其余的东西都不要。
    “这些都不是我的，你还回去吧！”林霜说。
    王之为难道：“林小姐，您这又是何必。不过是一些衣服首饰，您不带走，总裁也是扔了的。”
    “那就扔了吧！”林霜绝情地说。
    王之气的叹息，只好点头将行李箱的其他东西收起来。
    他看着林霜绝情的样子，心里面特别为他们总裁不值。
    他们总裁怎么就这么倒霉，喜欢上这么一个无情的女人。
    或许是他的表现太明显，林霜冷哼说：“王助理，在你心里面，一定觉得我是个特别无情的人吧！”
    王之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说辞。
    林霜冷哼说：“我知道，人都是偏心的，在你眼中，付随岚对我一往情深。虽然做了一些卑鄙的事情，可是你身为他的助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甚至，他做的那些事情，很多还是经过你的手去办的吧！在你们这些人眼中，阴谋诡计并没有什么。付随岚也一直认为，只要不是他亲手杀了李军，李军的死就跟他无关。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错在哪里。你也不知道，他错在哪里，所以你才会觉得我无情，我伤害了他，我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那林小姐觉得，总裁错在了哪里？”王之略带着怒气问。
    林霜眼眸微沉，好一会才说：“我记得高一的时候，第一次月考，李军考了班级第十，年级一百名。其实这个成绩并不差，他和我一样，都是从镇上出来的。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就在同一个学校，我们的学校很穷，条件设施也都很差。每年从学校里考入市重点高中的同学，能有一个都是意外之喜。我和李军的那一年，是我们学校最意气风发的一年，因为我们两个同时考入了。我那次月考成绩比他的还差一点，我们在初中虽然是同一个学校，但是却并不认识。可是我们月考之后，晚上从宿舍里出来，到操场上哭泣的时候，我们认识了。你一定很奇怪，我们为什么哭吧！”
    王之点头。
    他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哭，班级第十还哭，那他岂不是要哭死。
    他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不算特别好，一直在中游。
    后来毕业了，有幸到付氏集团，跟在付随岚身边。其实上学时候的成绩，倒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远不如做事能力来的重要。
    林霜冷笑道：“是呀，你们这些人是没办法明白的。可是李军明白我，我也明白他。我们自身的条件太差，太差了。我们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脱颖而出，就必须要努力，必须要做到最好。我们在中学的时候一直名列前茅，所以才有机会走出那个小乡镇，来到更大的市区。可是我们想要走出那个市区，显然那样的成绩是不够的。我们哭还有一个原因，上了高中才知道，我们和别人不止从出生就不同，连初中学习的内容都不一样。别人都能说的一口流利的英语，而我们，却连发音都还读不准。因为教我们上英语课的老师，本来就并不专业。哭了一场后，我们两个互相给对方打气，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赶上去。一年后，我们两个的成绩终于赶上去，成了班级里的第一第二，甚至并列第一。那时候我们觉得这个世界都在我们脚下，我们觉得未来特别的广阔，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们是那么努力的活着，那么努力。可是付随岚呢？却因为他的喜好，将别人的努力随意击垮。所有的坚持和努力，甚至是生命，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场笑话。我知道，在你眼中，他没有错，可是我和他的三观和认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开始，就像你们没有办法认同我一样，不会明白我和李军当时因为没有考好，而痛苦的原因。”
    “我……的确是不明白，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是……，算了，既然总裁愿意放你走，你就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了就是。”王之说。
    林霜点头，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看着林霜离去的背影，王之叹了口气。
    听了林霜那番话，他心里也有些难受。
    林霜说的没错，从一开始，关于她和李军的事，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包括李军知道真相，想来云城找林霜。他是最先接到消息的，接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他在心里几乎将李军给骂死了。
    不识抬举。
    只是他对李军唯一的感觉。
    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能因为林霜的缘故，得到好的工作机会，得到白富美的青睐。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是这个李军太不是抬举。
    轻松拥有了这一切，却还妄想那些只有富人才配拥有的所谓爱情。
    当时如果他不出车祸，他也是会派人在车站拦住他。
    打一顿也好，怎么样也好，总归会让他认清楚现实。
    可是他没有想到，李军死了。
    死于一场车祸。
    当他听到汇报，心里并没有多大起伏，甚至还暗暗地松了口气。
    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至于隐瞒的事情更好办，总比防着一个活人简单。
    后来总裁知道这件事，让他将他的家人安置好，他当时在心里感叹。他们家总裁，真是爱极了那位林小姐，连旧情人的家人都要照顾。
    现在，听了林霜的话，再回想起这一切。
    他突然觉得，冷血无情的是他，错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