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商家兄妹的结识,以及一点点的交往,对于袁立阳来说,纯属是事外之事。但认识之后,袁立阳却也觉得这兄妹俩各有优才,的确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俊彦之属,反倒是对他们上了点心——
袁立阳当然是比较讨厌一些乱七八糟的打扰的,但这种打扰,不但要分事,还要分人。人在红尘中,自然要有红尘中的朋友。
商家兄妹要颜值有颜值,要能力有能力,要家财有家财,无论交朋友还是找帮手,都毫无疑问是最顶级的选择,他们跑来主动结交,又哪能算是什么“打扰”呢?自然也就谈不上讨厌。
更何况,商若水对老纺织厂一带开发上的构思,很合袁立阳的心思。
那日见过之后,商家兄妹都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等到周四的时候,商岩居然真的穿着一身运动装,跑到市一中来看高三四班的足球比赛,就更让袁立阳对他好感益增。
有颜有才又有财,关键是还人情通透,情趣而洒脱,别管在什么时候,这样子的朋友,都是值得交往的。
当然,有个漂亮的妹妹,更是能加分。
于是,袁立阳在上场进了三个球完成了帽子戏法之后,便很快就把自己给换下来了,且只是冲来场边看球的周萍萍和陈白鹭等人眉眼示意,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走到商岩身边,同他一边看球,一边交谈起来。
还在读高中的这最后两个月,他无意涉入太多事情,而商岩也相当识趣,尽管他绝对应该是已经从他的妹妹商若水那里,得知了袁立阳对纺织厂的事情很关注的消息,知道了他绝对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经济事务一无所知的高中生,但在聊天之中,他却对类似的事情,愣是只字不提,只做闲聊。
不过临走之前,他约袁立阳周六晚上一块儿喝酒看球,袁立阳却是拒绝了,他说:“以后吧,高考之前都是备战状态,晚上不回家,爸妈那关就过不去。”
于是商岩当即表示理解,也不纠缠,直接就走了。
…………
周萍萍最近经常过来闲坐一会儿,以至于班级里开始小范围的有些风声流传,甚至于通过房名伟,已经传到了袁立阳的耳朵里。
不过周萍萍似乎并没有在意。
她越来越喜欢中午的时候过来,蹭一点茶叶,倒一杯热水,简单地聊几句,长则十几分钟,短则三两分钟,也不多说,就又回去坐下。
仔细观察,反倒感觉她学习的越发用功了似的。
倒好像每天中午过来蹭这一杯茶的工夫,变成了她艰苦学习之余,生活中难得的一点放松和娱乐。
已经收起了某些偏见的袁立阳,当然不反感她这样做。
甚至于,或许她过来,会更喜欢跟袁立阳闲聊几句,别管有的没的,哪怕没话找话的闲聊几句,都能让她开心,但袁立阳却更喜欢盯着她看。
哪一次如果她待的时间太短,那一定是心态没有调整好,被袁立阳给看得心浮气躁、面红耳赤,只能赶紧倒完了水就走。
偶尔眼神交换时的一个美目薄瞋,其潋滟风情,每每让袁立阳颇觉快意。
但这样一来的问题就是,一包茶本就不多,分了两个人喝,根本撑不了多少天,就已经见了底。
主动去找赵文辉要茶叶是不可能的,虽然很可能如果袁立阳愿意去,赵文辉能高兴坏了,但袁立阳却并不愿意因为一包茶叶就主动登他的门。
于是他便选了一个中午,在赵文辉送的那包茶喝完之前,跑去商若水请客的那家茶馆,拣最好最贵的茶叶,买了半斤。
老板莫姨居然还记得他,进门就笑着问最近怎么没来喝茶,说商若水仍是隔两天就要过来坐个半晌,等听说他要买茶,便亲自动手,给他拿了打好包装的半斤茶叶,还给狠狠地打了个折扣。
于是到了第二天中午,周萍萍就发现已经换了茶叶。
看清袁立阳掏出的茶叶包装已经有所不同,打开来倒出茶叶,更是变了样子,若是别的人,许会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茶之类的,但她的脸色却先就变了一变,然后,等热水入杯,茶香腾起,她的神情略有纠结,却仍是忍不住问:“你买的茶……是不是很贵的那种?”
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袁立阳已经习惯、且适应了她十八岁时候的样子,此时乍一听到这个问题,他反倒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来。
这果然是她最应该关注的问题。
于是他笑笑,声调前所未有的温柔,说:“放心喝,不贵!”
顿了顿,又说:“只要你喜欢喝,喝一辈子我都供得起。”
周萍萍闻言,几乎是顷刻间便已面红过耳,羞羞地瞋了袁立阳一眼,虽未接话,倒是并没有着急走开。
袁立阳倒完了水,把杯子推给她,说:“先尝尝,看喜不喜欢?”
她扭头瞥袁立阳一眼,脸上红晕未退,却还是听话地端起杯子,照猫画虎一般也摇晃几下,又凑近吹了几口气,浅浅地啜饮了一下。
然后她扭过头来,说:“也很好喝。”
袁立阳笑起来,她也慢慢地笑起来。
顿了顿,她小声说:“你还记得我想请你吃饭吧?”
袁立阳点头,“嗯,记着呢,一直都等着呢!”
她笑笑,迟疑片刻,说:“那你……能再等等吗?我想请的正式一点,但我没有那么多钱,我想再攒攒。”
袁立阳本来脸上带笑,听到这个话,不知怎么忽然就心里一酸,不由得就愣了一下——他太了解她了,所以他很明白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
她很看重这顿饭,不管是因为觉得必须郑重,才能表达那份感激,还是单纯觉得请自己吃饭,就必须不能潦草,总之就是她不愿意随随便便在餐厅打两个菜意思一下就算。
但是,她没有钱,请不起好饭。
可能她的生活费本就不多,甚至在学校吃饭的时候,她都很少打荤菜,但她还是愿意能省就省,把本就不多的生活费,再节省一些下来,留到她认为特别重要的那顿饭上。
是了,这就是她。
上辈子的她是这个样子,这辈子倒退回十年前的她,还依然是这个样子。
只不过前世的时候,自己看见的是痛苦和折磨,对彼此皆然,但现在,却只是感觉莫名的心疼。
袁立阳看着她,定定的眼神,眨都不眨。
她迟迟没有得到回音,扭头看过来,却见他有些痴傻的模样。
“你怎么了?我只是……”
袁立阳不等她把话说完,忽然伸出手去,捉住了她落在桌子下面的手。
她的话语忽然停住,愣了一下,顷刻间便又面红过耳,用力急抽,但袁立阳的另外一只手忽然又握了上去,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越发羞急,一再试图要抽回手,却抽不动,便抬头看着袁立阳,声音低如蚊哼,“你……松开……让人看见了……”
袁立阳忽然说:“我等着,不着急,多晚我都等着。”
她的动作忽然停下,讶异地看着袁立阳。
袁立阳忽然又笑笑,说:“但我并不在意这顿饭值多少钱,我只在意这顿饭是你请的。”
她愣了一下,转开目光,抿嘴,笑了笑。
此时感觉袁立阳的手掌似已松开,那只手却又在他宽大的手掌里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游鱼一般,轻巧地滑了出去。
“嗯。”
她点了点头,哼出一个字来,然后抓起杯子,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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