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天赋资质,这就是所谓的五行根性。
闻悟嘘出一口白气。
五行根性,指的灵根的属性,亦即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
在药术理论中,五行与人体内的心、肝、脾、肺、肾五个内脏区域一一对应,亦即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肾水。
于是,这就有了区别。
因为人的天生体质各不相同,不仅外在的高矮肥瘦美丑,内在的内脏、筋骨、血脉亦有差异。如果一个人的心肺功能天生就比别人强健,很可能也意味着心肺区域的血肉筋脉更加发达、通畅,更适合灵气运行,能够汲取更多的养分、灵气。
换而言之,如果一个人天生的心、肺功能强大,因为心肺主属火、金,那么在修行的时候,五行根性就会偏向于火、金。亦或者说,由于天生心、肺区域的筋脉更强,能够吸收更多养分、灵气的汲造,所以成长、修炼后呈现出来的根性就偏向于火、金。
如此类推,因为某个区域的筋脉更强,所以修炼的时候也会更偏重于该区域,因为事半功倍,这也是不同修仙者呈现出不同五行属性的原因。
相反,由于某些脏器区域的筋脉弱,修练起来事倍功半,所以绝大部分修仙者都会选择扬长避短,暂时避开该区域,进而导致相对的根性就会偏弱。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大部分修仙者对于五行根性的操控能力会有差异,也解释了为什么五行根性越是优秀的人修炼起来越是轻松。后者的原因就在于,单五行根性的人,很可能同时也意味着体内的多数筋脉相对淤塞,修行的时候大部分做的都是无用功。而相对的,五行根性越多越优质,也就意味着体内的筋脉越强健越畅通,灵力的运行、吸收越加高效。
闻悟缓缓张开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变化。
目前,五行根性对修炼速度的具体影响,他还没法细究,但是粗略感觉过后,他觉得如果按照五行的五个等级来算,在灵根等级相同的情况下,每增加一个五行根性,修炼速度大概就能翻个一倍。即是说,假设单灵根的人的修炼速度是1,那么双灵根就是2,三灵根就是3,四灵根……,以此推之,五灵根的修炼速度,理论上能比单灵根快约5倍!
而这,还没算灵根等级的差距。
须知,灵根又分为5个等级,上上、上、中、下、下下,粗暴一点可以将之视为筋脉的优劣等级,因此等于说每一级又是一个差距,如果再相乘比较,实际修炼效果的差距恐怕能达到十数倍,甚至是数十倍!当然,也可能反过来。比如中等的双灵根三灵根,未必就比上等的单灵根强。至于下等、下下等的灵根……嗯嗯嗯,即使五灵根,基本也没啥卵用。
闻悟整理了一下,大概是理清了其中的体系。
所谓的灵根,实际上分为灵根和根性,前者是筋脉的优劣度,后者就是五行属性。由于根性与每个人天生的内在筋脉强弱息息相关,又因脏器呈现不同五行,所以具备了不同的属性。两者一相结合,便决定了修行者的五行灵根属性。
淅淅。
树桠撑不住雪花,掉落了一簇白沙。
闻悟站起来,拿起身边的外衣抖掉上面的残雪,披在身上。外面滴水成冰的温度,他浑身却感温热,丝毫不觉得寒冷。
“闻悟!”
“嗯。”
闻悟看过去,却见兴民站在露台那招手。屋里面还有一男一女,但却不见玄离。
兴民似是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仙师刚走,说是跟人有约,先去赴约了。他让我转告你,等处理好了私事,自然会来找你。”
最好别来了。闻悟腹诽一下,点点头,与里面的男女对视了一眼。那女子温婉一笑,眼神颇为亲切,男子却上下打量他,眉头轻皱。
“你先把衣服穿好。”兴民将挂在栏杆上的外衣递给他,顺势凑上前小声说,“我母后和舅舅。”
“喔!”
闻悟的眉头一耸。也就是说是凤义皇后,以及那什么羽林军统。名字叫什么,闻悟是不知道,只知道这一家子姓杨。
杨云雪却是一笑,打趣道:“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兴民一激灵,连忙站好了,“没,没什么。”
“噗,快点进来吧,外面多冷啊。”
“来了。”
兴民一边应着一边转身,隐蔽地轻肘了闻悟一下。
啥意思?
闻悟一脸问号。
杨云雪又招了招手,不仅像个慈蔼的长辈一般没有丝毫的架子,反而透着显而易见的喜爱,“闻悟?你可是叫闻悟?快进来,快进来呀。”不待闻悟回答,她又补充道:“今日我是以私人身份来访,所以不必拘泥于礼节,嗯——”稍微沉吟,她笑着说出了惊人之语,“这样好了,你老师私底下管我叫雪姨,你要是不嫌弃呢,可以叫我一声姨娘。”
杨云烽在旁边一听这话,顿时面色讶然。忍不住,他又多看了闻悟几眼,年少清秀,略显寡言,还是看不出什么特别来。至于在雪地打坐,在寒天里穿着单薄……,说实话的,这种事情对他这种军旅出身的人来讲,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不过,他也是下意识地将闻悟雪地打坐的行为与军训挂钩了,并不知道闻悟是坐了一夜。若是知道,恐怕就不是这想法了。
闻悟稍稍弯腰见礼,“姨娘。”
兴民和杨云烽一怔,心里不约而同地暗咐,你还真不客气呀。
“诶!”
杨云雪却是很开心地答应了,连连招手,“过来这边坐,快过来。”
闻悟应言过去,在铜炉旁边坐了下来。屋里烧着几个铜炉,感觉像是三春一般温暖,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茶花,泡些滚热的姜奶,去寒暖身,颇为见效,你先喝点。”
杨云雪亲自拎起铜炉上的水壶,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笑道:“这法子,还是你老师教我的,我喝了十几年了。”
“谢谢。”闻悟倒是无所谓寒热,不过盛意难却,于是象征性地喝了两口。
“怎么样?”
“嗯……,还好,就是姜花的味道浓了。”
“是吗?我试试……”杨云雪自己添了一点尝了尝,略有些丧气,“哎还真是,许是放多了,越煮越出味,太浓了。”
“无碍的,姜花补气,有益无害。”
“嗯嗯,是呢,你老师也是这么说的。”杨云雪又笑了,“我脾胃弱,茶水寒凉,不加些姜花,我喝了便易睡不着觉。”
闻悟看她两眼,“劳神损气,精竭见疲,姨娘没有大碍,只是心病而已。”
杨云雪一愕。
杨云烽的眉头皱紧,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快地道:“咳,娘娘凤体,岂是你可妄断的?纵然娘娘念你年少不与你计较,你说话也得注意分寸!”
闻悟看他一眼,不置可否。这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自己没有礼教,蹬鼻子上脸。作为羽林军统,从三品朝官,已经是相当客气了。如果不是杨云雪在场,被她姐姐兼皇后的血脉加身份双重压制的死死的,杨云烽估计早就翻脸了。
兴民连忙调和,“舅舅,闻悟他是药士,只是出于术业习惯,并无恶意……”
杨云烽却是一点不惯着,哼道:“他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子,难道医术还能比的过他老师?还能比的过庙若行济?可笑!”
杨云雪的神色一凝,“云烽!”
“哼!我出去透透气。”
杨云烽显然是不想待下去了,直接起身甩袖离开。他堂堂羽林军统,三十快四十岁的人,无论身份还是年纪都远远高于闻悟,自然无法忍气。事实上,刚才玄离一副高人一等爱理不理的姿态,已经让他憋了一股气,只是玄离好歹是实打实的仙人,他心里不服也只能忍着。可现在换了一个毛孩子,他怎么还能忍呢?说好听点是友人之徒,说难听点,闻悟在他眼里,不过是乡野来的一个不知名小子,算个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杨云雪在场,他可能眼角都不带瞧一下。
杨云雪有些恼怒,“这臭脾气,半辈子了也不见有一点改变,实在是头蠢驴!”说罢,她回过头,“闻悟,不必在意,别理他。”
闻悟却是淡然一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其实杨大人教训的是,是晚辈僭越了……”,然后又看了杨云烽的背影几眼,接道:“不过,我看杨大人坐时右肩微沉,右侧腰胯略收,背颊绷紧,恐怕是右腹留有旧疾,需要注意防寒,不能逞强啊。”
杨云雪又是一愣。
兴民苦笑,轻‘咳’了一声。你丫的是看到个人都喜欢给看个伤病呀?
闻悟醒觉,有些尴尬,“呃,抱歉……”
“不。”
忽然,杨云雪摇摇螓首,由愣神转为讶异,“你杨伯伯的右腹确实受过伤,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骨头,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事情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如果不是你提起,我都快不记得了。”说话间,她看向闻悟的眼神越加明亮了,“我听说,兴民遭人暗算,他的伤也是你治好的对吧?还有茉莉那丫头,她不肯承认,不过想来也是你救了她一命了。”
闻悟瞟了兴民一眼,后者左顾右盼,明显心虚。好家伙,刚回来还没两天,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给抖出去了吗?闻悟暗骂,但又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于是只能一笑置之,“救命谈不上,只是当时情急,不得已临时应付罢了,实属侥幸。”
杨云雪看他一会,若有所指地笑了,“你与你老师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闻悟一怔,“嗯?”
“嗤,无需惊讶,我与你老师一直保持有书信往来。”杨云雪笑道:“她还在兴都时,我便经常找她入宫聊聊天,她离开兴都后就只能以书信来往了。”说着,她又有些自嘲,“呵,我深在宫中,平日不常外出,与你老师的书信沟通算是为数不多的消遣了。”
闻悟无语了。曲红你笔友是不是太多了?跟兴民,跟这凤义皇后,还有跟那个庙若老头……,平时躲起来原来就净看信写信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丫是逢写信就把我给扯上呀?底子都给扒光了。闻悟想想就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唉,不说这些了。”
杨云雪扫去阴霾,笑着说:“说说你老师吧,最近两年,我对她的事情只能通过书信了解,她又不愿意多说自己的事情……”
于是,对话就转向了轻松的琐事、趣事。
杨云雪温慈和蔼,说笑打趣,轻松随意,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如果不是提前知晓,很难会将她与一国之母联想到一起。
闻悟听多说少,倒也不无聊。因为杨云雪时不时会提及曲红,说些她的小趣事,闻悟就能从中了解一些曲红的过去。
兴民反而是被冷落的一个,几乎全程只负责斟茶递水,然后偶尔还会被唠叨两句,除了‘嗯嗯嗯’之外就没什么发言机会了。
如此,三人一聊就聊了一早上,直到有人过来通报,杨云雪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闻悟与兴民一起送她出去,心里却有些恻然。从曲红那里知道,这位皇后在宫里就没几个能说话的人,前些年还好,有兴民在,曲红偶尔也能以问诊为由进宫,但最近几年,兴民被调去临海府,曲红又远走南方……,她在宫里就几乎没人能说话了。这一次,好不容易兴民回来,又在唯明园,不需要太多顾忌,于是将平日积压的郁愁一次性发泄了出来。说是皇后,可终究还是人,当今皇帝兴励又宠信玉贵妃,冷落了她,常年以往,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抑郁。
“你这次回来,没事就多陪陪你娘吧。”
“嗯,我知道。”
兴民点点头。闻悟能够看出来,他自然也能,俩人是心照不宣了。目送马车离开,他挥了挥手,与探头出来的杨云雪示意。
“兴民真是长大了。”
马车里,杨云雪一声感叹,放下窗帘。
杨云烽坐在对面,阴着脸,“都快三十的人了,能不长大吗?我跟他一般大的时候,早就上沙场杀敌了。”他被晾了快两个时辰,憋了一肚子气。
杨云雪一哼,“尽会打杀,你那么有本事,怎的还没将暗害兴民的黑手除了去?”
“呃……”
“嘴强就是你。”
“我不是在办了嘛?要不是你硬要拉我来,说不定已经办好了。”杨云烽终于憋不住了,骂了一声,“什么仙师,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你嘴巴不吐象牙是会哑吗?”
“难道我说错了?你特地从宫里出来,结果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人家连正眼都没瞧我们一下。”杨云烽越说越憋屈,“我呸,还仙人,狗屁,照我说,咱们就应该直接找老爹要个一千几百人过来,管什么仙人不仙人,再有能耐,还能刀枪不入不成?还能多个脑袋?谁怕谁呀。”
杨云雪怒了,“你说够没有!”
杨云烽忿忿地撇开头,相当不服气,“嘁——”
“唉,你这犟驴脾气,要气死我。”
杨云雪捂额,但还是没好气地道:“仙人下山,便是代表仙门,当然不会轻易表明立场,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再说了,谁跟你说我是出来见他的?”
“不见他,难道你还特地来见那小毛孩啊?”杨云烽翻了个白眼。
“若不然呢?”杨云雪却是突然严肃了,从袖里掏出一张药方,“这是人家给你开的药方,让你好好调养右腰的旧疾。”
“什么鬼?”
“你收好就是了,人家只是看了你两眼,便知道你身上的旧伤了。”
“哈,怎么可能……”杨云烽被逗到了,打个哈哈,然而一看杨云雪冷漠的表情,笑容就逐渐凝固了,“当,当真这么邪乎?”
“真不真,你回头找庙若行济一问便知了,但切记,不得提起是闻悟所开。”
“好,好吧。”杨云烽将信将疑地将药方接过来,看了两眼,结果上面列了几十种药材,看得他头都大了,不禁又惊又疑。
杨云雪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你还在怨曲红当初拒绝了你心意,所以看闻悟不顺眼,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快十年了,你个大男人,已经成家立业,哪来的这般小鸡肚肠?”
“哪有的事。”
杨云烽老脸一红,断然否认。但说没有却是假,曲红在兴都是出了名的冷淡,三十多还未婚嫁,如今却收一个男弟子,确实很难让人不在意。不过,现在被戳穿,杨云烽倒是有些尴尬了,才又意识到闻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还有呀,你没见兴民对他的态度?以兴民的性子,你觉得他是那般容易被折服的人吗?”
杨云雪叹道,“唉,不说了,不说了,总之,你收些性子就对了,以后要是再相处,我们说不定还有指望他的时候呢。”
杨云烽却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有点好笑,“这就过了,姐,你想多了,他一个小孩子,在兴都要来求我们的地方多着呢……”
或许吧。
杨云雪累了,不想说话了。她依窗往外望,沿路雪景苍白,人烟寥寥。她想起曲红在书信里最常对闻悟的评价是,千万别当他是小孩。
然而,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候,又能怎么样呢?
杨云雪很是羡慕弟弟的粗放乐观,然而身在深宫,只有她才能感觉到那隐藏在太平底下的暗涌。稻草固然轻微,但在危难时候,说不定就能救上一命。杨云雪身陷其中,能做的就是在危难到临之前,能多抓一根稻草,就多抓一根稻草。
谁知道,那是不是就是救命的那一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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