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瑞瓦斯瞧着安静的伊瓦斯,像是在和老朋友开玩笑一样,“儿子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啊!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你妹妹又欺负你了?还是诺诺德又批评你了?告诉我,老爸帮你说话。”瑞瓦斯装作一脸严肃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真的会帮伊瓦斯说话一样。
诺诺德从那张由红色桦木制成的椅子上站起身,抱着怀里还在哭泣的妹妹悄悄地走到伊瓦斯和瑞瓦斯的身边,像是在欢迎重要朋友一样问着,“瑞,回来了?”话语所到之处如春风拂过,给万物带来生机。
瑞瓦斯看着美丽的诺诺德,英俊的脸庞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是啊,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诺诺德喃喃道。
温柔的声音好像都要把伊瓦斯和克拉德的心都给融化。瑞瓦斯将自己手中的两条海鱼放在墙边,接过诺诺德怀里的妹妹,低下头在克拉德的耳边轻声道,“我的公主,我的小公主,你别哭了。”瑞瓦斯安慰着,“你哥哥刚才只是和你开玩笑呢——”
“我......我知道......”克拉德结结巴巴。“但......他......他......哥哥说,爸爸不是真的,他说你已经走了。”
“但爸爸不就在这里吗?”瑞瓦斯回头瞧了瞧身后一言不发的伊瓦斯笑着说,“为什么害怕呢?”
“是啊!你爸爸不就在你的面前吗?”诺诺德也蹲下身子摸了摸克拉德柔顺的长发。
“但是,但是我真的害怕你不回来了!我害怕你真的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消失在大海上。”克拉德嚷嚷道。
“小傻瓜。”瑞瓦斯伸出手指在克拉德的额头上一弹,“大海是平静的,所谓风浪不过只是人们心中的恐惧而已。”
“爸爸,我听不懂!”克拉德一字一句说,“但你不会离开我们对吗?”
“那是一定的。”
“你能保证吗?”
“能保证。”
“那真好,哥哥就是个大骗子。”克拉德对沉默着的伊瓦斯做出个怪脸,“大骗子,大骗子。”
“好了别说你哥了,伊瓦斯可能最近没有休息好。”诺诺德抬头问道,“我说的对吗?伊瓦斯?”
伊瓦斯依旧一言不发。
克拉德撅着小嘴很不服气地说道:“好吧!那我这次原谅他了!”
“要听故事吗?”瑞瓦斯问。
“当然要,爸爸,你能给我讲普尼顿星城的故事吗?”克拉德天真的大眼睛望着她的爸爸。
“普尼顿星城?水底的千年古城?当然了,这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我还要听巴德尔和洛尔塔的故事 。”
“那是当然。”
顿时间克拉德乐开了花,欢呼起来,“这个世界上爸爸最好了。”
“还有妈妈呐!”诺诺德在一旁说。
“妈妈也最好了!”
“还有哥哥呢?”瑞瓦斯问。
克拉德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嘟着小嘴,“哥哥还是不错,但没有你们好!”
沉默中的伊瓦斯看着眼前的一切,轻声说,“说完了吗?”
诺诺德、瑞瓦斯奇怪地看着儿子,一片寂静。克拉德的笑容渐渐退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伊瓦斯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样子。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伊瓦斯咆哮着,“我知道这是个梦,但这一切都太真实了。”伊瓦斯噙住自己眼角的泪水,将自己心中压抑了十年的情感都在顷刻间爆发出来,“快告诉我这是一场梦,是一场梦。你为什么当初要离开?”他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来自天边的海浪击打在岸边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儿子,怎么了?”诺诺德关心地问,轻轻地,害怕给儿子刺激,“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对呀,哥哥,你怎么了?”克拉德娇声娇气重复着妈妈的话,收起自己的笑容,“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睡好?我不调皮了,我会乖乖的,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你能不能......”
伊瓦斯没有理会妹妹和母亲的话。他明白自己眼前的都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爸,我知道,我现在正在做梦。”他冷静地说,红润的嘴角微微上翘,“但……”
伊瓦斯还没有说完,瑞瓦斯立刻打断,“我看你现在就是在做梦。你今天和不正常,一直以来,你从没有这样和你妈妈还有妹妹这样说过话。”瑞瓦斯贴近在伊瓦斯的身前,漆黑色的瞳孔平视着伊瓦斯棕黑色的眸子,瑞瓦斯转过头向诺诺德说:“诺,你带克拉德到屋外去,有些事我要和伊瓦斯讲。”
诺诺德点点头,低下身子抱起克拉德,双手抱住她可爱的小脑袋,两眼对视着她美丽的大眼睛,“我美丽的小天使,我们到屋后的花园去玩怎么样?今天早上我发现你上周种的豆子已经发芽了,上面都要结出可爱的小豆子了。”
“妈妈,我不要小豆子,我要听普尼顿星城的故事。”克拉德倔强地说。
“那我们先去看小豆子,然后再去讲普尼顿星城的故事行吗?”
克拉德盘算着,犹豫地说,“那......好吧......但,妈妈,你不要忘了给我讲普尼顿星城的故事哦!”
“不会忘的。”
“但你又没有爸爸那本故事书你又怎么讲呢?”
“谁说讲故事一定要故事书的?”诺诺德笑着说,“故事就在人们的心间,故事书只不过是一个载体罢了!”
“妈妈,我又听不懂了。”克拉德说,“但你会给我讲普尼顿星城的故事对吧!”
“一定会的。”
“那我们赶快去看豆子吧!”克拉德催促着。她机灵的大眼睛转了几圈,天真的笑脸像是天使的微笑净化世间一切丑恶,“等豆子长大了我们能不能不要吃它?豆子也是生命,我们能不能把它种下去,这样就会有更多的豆子了。”
“没有问题啊,我的小天使,只要是你愿意。”诺诺德轻轻地吻了吻克拉德白皙的额头,“这是你种下的豆子,你说什么都好。”诺诺德的眼神中尽带柔和像是天边洒下的月光,温润动人。
诺诺德抱着克拉德向屋后的小花园走去,若隐若现的缥缈背影勾勒出空灵的身姿,更像是天女下凡笼罩着一份圣洁的圣光。伊瓦斯从窗外望去,依稀可见花园里精致的植株和一望无际的海上地平线。
克拉德来到门边,迫不及待地跳出母亲的怀抱,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诺诺德回过头,向客厅中的丈夫和儿子望去,脸上尽带忧虑。一副想说却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们要早点谈完。”诺诺德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面对不了的麻烦,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诺诺德走到门外,好像是回到自然之中的精灵。
“我们会快点的!”瑞瓦斯向门边的诺诺德说。
“你还想把我留在这里多久?”
“对不起儿子,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吗?”瑞瓦斯低沉地问,带着希望帮助他的语气,“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和我说,千万不要别再自己的心里。”
伊瓦斯神情激动,“你能不能停下?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我的父亲,瑞瓦斯,已经在十年前离开了,我眼前的你绝对不是我父亲。”他双手疯狂地挥舞,想要从这个梦境里挣脱出来,“当初他说过,如果他回来他不会再打渔了,他会带我们一家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去冒险,去迷离洋,无尽海,红莲沼泽……”说着伊瓦斯的嗓音开始变得模糊,自己也听不清自己说的是什么。
“儿子。”瑞瓦斯冷静地说,眼角的皱纹里好像蕴藏着独特的智慧,“请你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我们在外面说。你也知道,妹妹还小。”瑞瓦斯不是一个健谈的人。
瑞瓦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为伊瓦斯打开了门,门上的白色贝壳制成的门帘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
伊瓦斯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自己口腔里仅存的唾液润湿自己的喉咙,“好啊,外面说。”他扭过头,似乎对瑞瓦斯的谦让不以为然。砰地一下关上了门,他向屋外的小山头急匆匆地走去。
小山头的蓝紫色风信子开得正盛,一片一片就像一片蓝紫色的海洋。伊瓦斯站在艾瓦岛的最高处,眺望远方,这是梦吗?他问自己。如果这不是梦就好了,他多希望自己能回到从前,哪怕只有三天。海鸥飞过伊瓦斯头顶的火松,火松树枝下妹妹荡过的秋千静静地在海风的吹拂中微微起舞。天边的太阳散发着光和热,带来的温暖是如此真实。
伊瓦斯听到瑞瓦斯的脚步声逼近自己的身后,头也不回地问,“这戏还要继续演下去吗?我知道你不是我的的父亲。”
瑞瓦斯站在小山头的大树下,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伊瓦斯,听着海风吹过树叶间发出唦唦的响声。嘟嘟鸟从小山头飞过,阵阵的鸟鸣使得宁静的氛围更加宁静。宁静得令人感到害怕。
“你知道吗?”过了良久,瑞瓦斯开口了,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刚才的行为吓到你妹妹了,你妹妹年纪还小,你做哥哥的不应该这样。”
听着此人的话,好像父亲就站在自己的身前。但伊瓦斯依旧看着远处的天边,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人不是自己的父亲。
见伊瓦斯没有回应,瑞瓦斯试图打破沉默,“我不知道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瑞瓦斯继续以一种严厉的口吻训斥着伊瓦斯,“还记得我原来告诉过你的吗?作为龙国人......”
伊瓦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无数美好的回忆涌上自己的心头。
“你还记得我交给你的话吗?要守护好你爱的人还有爱你的人。”瑞瓦斯想用话语打动伊瓦斯,将心灵的种子种在儿子的心头。
伊瓦斯一脸严肃,转过头,“想必你还知道父亲交给我的另外一句话吧!”伊瓦斯走到瑞瓦斯面前,看着他如漆似黑的眼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即便是最不起眼的地方也会有蛛丝马迹。一路上,危险无处不在,必要的时候还会牺牲。”伊瓦斯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一只野猫放轻脚步,慢慢地靠近自己身前的猎物。
瑞瓦斯双眼注视着伊瓦斯,片刻之后他放弃了。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瑞瓦斯长叹一口气,微微眨了眨眼睛,随后他背过手转过身,面向大海,也不再做无谓的辩解。
“看到妹妹的那一刻。”伊瓦斯果断而坚决。
“克拉德?”瑞瓦斯有点惊讶。
瑞瓦斯的一举一动都被伊瓦斯看在眼里,手心微微出汗,不敢正视自己,这些都是一个人说谎的掩饰表现。
“不得不承认,你做得很好。无论是景物的画面,还是人物的刻画,从风的温度和方向到火松的颜色与高度,你都做得很好,风铃的声响,草的低拂,差点让我都认不出来……”
伊瓦斯还想继续分析下去,却不料被瑞瓦斯打断,“克拉德有什么问题?”瑞瓦斯收起伊瓦斯回忆中父亲温暖阳光的形象,变成另外一个人。
被打断话的伊瓦斯没有生气,他分析道,“克拉德,她……没有长大。”
“没有长大?”瑞瓦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伊瓦斯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对自己感到十分得意,他右手比了一个五的动作,缓缓说着,“五年了,克拉德还是原来的模样,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五年后不会没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从这里开始你就开始怀疑?”瑞瓦斯在火松下的草地上向前走出几步,草地上留下浅浅的踏痕,好像自己掌握了整个世界。
伊瓦斯也随之上前几步,这个梦境是如此的真实,当青草拂过伊瓦斯脚背上时,竟然能感受到从鞋子外侧穿透进来的凉意,“你错了。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开始怀疑,因为我们家门前的风信子不是蓝紫色的,是红色的。”
“红色的?”瑞瓦斯平静的语气里有一丝不解的意味。
“不错,我知道你从我的记忆里读取了很多关于我的信息,可你要知道,一个人的记忆只是一个人最浅层的印象,真正的是什么样只有本人才知道。”伊瓦斯指着小山头的风信子,平静地解释,“在艾瓦岛的山坡上我们家种的确实是风信子,这片风信子很是奇怪,一年四季都会盛开。风信子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那时的颜色是蓝紫的。”伊瓦斯顿了一顿,释然一笑,“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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