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渐渐归于平静,周围的一切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朦朦胧胧中…眼前昏暗着的景致渐渐清晰起来,如此的熟悉,这里是?鹫岭宫?
面前的一草一木都沐浴在初夏的微光中倾吐着芳华!庭院清净,阳光梳过茂盛的枝丫细碎的酒落在青石板砖上……
恍神中好像又听见了长廊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紧密的脚步声,一位身着白衣雪袍的俊美少年正冲我奔来:
“长姐姐!你去了哪里?说好的永远都不分离,你怎么骗起肃儿来?不要丢下我好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肃儿?是你吗?我伸出双手拼命想要抓住眼前晃动着的影像,可无论我怎么用力,划过指尖的永远只是飘散的雾气,一阵晕眩袭来,少年渐渐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高长恭!你疯了不成?你给朕停下来!”
耳边的声音几近绝望的嘶吼着,我微微张开双眼,却发现自己仍然还在战场之上。身边无数的御医侧身跪在我的身边,可能也觉得我无力回天,都低头不敢再出一声。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分明,我虚弱无力,全身动弹不得,喉咙处撕裂般的疼痛让我混沌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
面前那亮白的高大身影静静的站立着,身上素净的白色盔甲早已经被鲜血晕染出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斜斜握在手中的长剑鲜血淋漓,那沾血的剑尖滴落下来的血水浸湿了他的战靴,围在他四周的竟然都是一圈,一圈的尸体。
此时一抹朝阳从云层中透出,将他的俊影无限拉长,倒影在我的身上,显得如此的悲怆,只见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在一名周军的将土面前稳稳的站定,血红着的眸心溢出了冷绝的目光:
“宇文邕出千金、封万户侯来买我项上人头,可你们技不如人,软弱胆怯,现在连再上前夺我利剑的勇气都没有?你们周国人在我眼里也不过如此而已!”
高长恭说着缓缓腾出一手摘下了头盔,卸下了身上的战甲,一头墨玉般的长发在晨风中随意飘散着,他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喉咙里发出来的那一声声叹息,深深的颤动着我的心。
片刻后,他转向了面前的周军将士,澄澈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嘲弄,随后而来的冰冷目光直叫人惧怕,涩笑一声:
“不必再费尽周折,今日我就将它送给你可好?”
他话一出口,我心里突然一凉,还未等我回过神来,他那手中紧握的长剑瞬间贴在了自己的喉结之处。
不要,肃儿不要……他的举动惊得我不知所措,奈何被点了哑穴,喉咙又被利器割伤,已经完全发不出一点声响,我努力的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根本无能为力。
我瞧着他俊逸的身姿,盈盈泪水模糊了双眼,此刻我是多么希望他能够回望我一眼,多么希望他知道我还活着,生死相依,永不分离,昔日的言语,他铭记在心,从不曾负我半分…如今更是毫不犹豫横剑于颈,愿同我共赴黄泉,这份深情厚意,已经牢牢的深入了我的血液,浸入了我的骨髓,即便来生再遇,我也绝不会忘记…
“王爷!使不得!”
他身后的铁浮屠纷纷下马疾驰而出,跪在他身前,个个面露恐慌,却都不敢再靠他太近,夺他利剑!
“高长恭!你做给谁看?朕告诉你,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朕绝不会放弃救她!”
说话间宇文邕突然转身,发现我身边的御医都停了下来,他直直冲到我的身边:
“你们干什么?为何不施药?不许给朕停下来!”
“皇上!娘娘剑伤太深,奴才们真的是无能为力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宇文邕听完大怒,抽剑就要向面前的御医刺去,抬手一刻间,无意和他目光接触的一瞬,那绝望中郁结的怒火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诗儿!”
他柔声唤我,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就在此时,一个身影迅速的窜到我的身边,向未曾防备的宇文邕用力的击了一掌,将我横抱起,在所有人还未回过神之时,带着我上了战马向洛阳的方向急驰而去。
“长姐姐!”
高长恭叫我之余,拉了一下僵绳让飞驰的战马慢了下来,他伸出右手从他怀里拿出了保命的丹药为我服下。又将压在我脖颈上的布帛紧紧再裹了一下,低下头在我耳边哑声道:
“长姐姐你一心想要离开肃儿,可曾想过世上若没有了你,我活着也不过就是具行尸走肉,空有一幅皮囊而已,你当真忍心?”
我在他怀里,默默淌着眼泪,他也不忍再说,越发的将我揽得更紧,温暖的指尖为我试去了脸上快要滑落的泪珠。
“都怪我一时糊涂,姐姐不要再动气伤神,剑伤虽深,却并没有划破血管,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走,离开纷扰战争,离开齐国,离开洛阳,从此以后这天下再无人可以将你我分开!”
我紧合双眸,向他轻点一下头!无力的靠在他的胸口,在晨曦暖阳的沐浴下高大的战马带着我和他奔向了天际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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