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长

第二十四章 恶灵生

    
    蒲牢出走以后,在雄京城的郊,漫不经心。草叶招摇起来,虫子源源不断地蹿上平直的叶,看着草长长,触角爬到树上,便紧紧缠绕。空气急速扭动,卷裹、拧紧,露珠也跟着汇聚,跳一个水、气做的怪出来,被蒲牢一击粉碎。残骸落地,各自长出手脚,一蹦一跳,在蒲牢的身边打着转,转成一圈,勒紧了他的身。
    他用力一挣,裂了一道,又分出许多条,面容扭曲、身也扭曲,青龙绲招展、宝剑划开了绳。观风现出原形,看了一眼蒲牢,又销声匿迹。
    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奔跑着诱着蒲牢,跟他走,漫漫长路,他只得变成青龙追。白云一片片,从一边翻向另一头,他跟着穿梭,追到了一片海,缭绕的烟雾,是一个比一个凶猛的恶魔,星形的身,两颗红眼,一口长牙,向他敞开怀抱,蒲牢转来转去挑起一帘一帘的烟雾,破了屏障,落入海中。
    海里风平浪静,王宫已倾圮,龙子龙孙死无葬身之地,他踉跄着搜寻,想找一二活物,可惜事与愿违。
    他抓着正脸,四处碰撞,愤恨不已,在海中大打出手,海面上波浪皇皇。
    观风使向负天鳌禀道:“看来龙四子已经撑不住了,体内的恶灵将破茧而出。”说话间,青光冲破苍穹,环绕成一条条游龙,轰鸣的龙吟从海底传唱,将游龙摧毁,蒲牢凭空一跃,仍是一条青龙,只是心已入魔,他拍起千万丈的水,淹没了岸上人家,在天空自由遨游。低下头看着天台山上的负天鳌和观风,蓝盈盈的眼睛充满鄙夷,鼻孔中喷出恶臭的涕,观风使脏了衣裳,跑进山中好生整理仪容,负天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臭味怔住了,回头质问观风使:“你不是说蒲牢的恶灵一旦出现,便可为我所用吗?”
    “没想到他仙性太强,看来需要一段时间调教。”
    “如何调教?”负天鳌问他。
    “天魔王现在与囚牛同身共体,可以用囚牛的身份。”观风使冷冷地笑。
    蒲牢远行,在巍峩岌嶪山中成了人身,天青色的身子,镶了些黑的纹,在额中结了三点,甩开步子奔跑。他又嗅到了熟悉的龙的气息,仰望,一条黄龙从天而降,落地成人。
    “大哥?”蒲牢睁着深邃的眼,站在囚牛面前。
    负天鳌抱起他的胳膊,却被神光所挡,只好退开半步,继续刺激他:“四弟,总算找到你了,龙族的一片海没了……”他哭了,蒲牢也哭了,跪在地上,捶打着地面。
    “我要杀了负天鳌,为一片海复仇!”
    负天鳌心里怪不是滋味,但眼下只好同他附和:“你我兄弟,便齐心协心,灭了魔王!”
    “可是我们势单薄,如何才能杀得了魔王?”
    负天鳌不由得一乐,说出了法子:“找些帮手,找到当年女娲补天遗漏的神石,淬炼成剑,便可劈了负天鳌……”
    他说着,想起了当年和天帝大战时,正是被神石斩断的四肢,身子不由打一个寒颤。不过,看眼前这个无知无畏的年轻龙君,和他的一帮貌合神离的朋友,虽然本事不小,但和如今的他比起来,简直逊色,所以这才有了爽快地解决之道。
    “大哥深居一片海,如何得知?”蒲牢好奇地问。
    负天鳌没料到这个问法,一时语塞,想不出好的说辞,胡编乱造了一个高人,说他神通广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不可行踪飘忽不定。
    “大哥说的可是观风?是他引我来的一片海。”
    负天鳌惊异了一会儿,迅速点点头,找一个脱身的借口,冲突云霄,荡然无存,蒲牢在地上吼着:“大哥,为何两次见面,你都不肯多说,总是走得匆匆忙忙?”
    他摇摇头,信步走在巍峩岌嶪山中,仔细品着龙的气息,愈来愈熟悉。白云却在此时游走了,转动了天,转动了大地上的影,蒲牢抬头望,一片片的云幻化成死去的龙族子子孙孙的影,绵延至天际。他头痛欲裂,额上的黑点更加璀璨,他仰天一吼,露出长长的牙,排开了手,炸裂了一座座山峦,栽倒山谷中。
    观风使在天上瞭望,喃喃自语:“恶灵还在侵蚀,不消时日便可成魔龙。”
    负天鳌吩咐他:“带蒲牢回池院。”
    “是!”
    观风使带回蒲牢,日夜盼望的仙灵,在庭中吃了昊王一拳,仰面倒地,爬起来就跑,张翕跟着追上前,扯着后领,一把拽了回来,押到地上,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观风委屈地说:“我在天上,看着蒲牢到了一片海,进了海里,出来就是这副模样。”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也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说嘛”
    “好了,不要再吵了!”花月看蒲牢昏迷不醒,身上又是污垢,又轻声问他:“牢公子,你去哪儿了?”
    看她落泪,昊王赶紧拦在身前,把她搀扶起来,有些忿忿:“回来了,我们把他弄进屋,好生休息。”
    疯疯癫癫的血循,拖开花月,慢慢地在蒲牢的身边蹲下,慢慢伸手触摸他的脸,哭了又笑了,伸出舌头舔舐自己的脸,竟笑道:“好一股血腥味!”
    花月一听,赶紧把她拉开,她倒反手一掌,扇了花月一耳光,打散了她的头发,昊王心疼不已,挺身而出,捏住血循的双臂,裆部却被踢了一脚。她跑了,在蒲牢的身边伺机而动,张翕又把她拖开,拖往房间,她又哭又闹,喊着:“救命!”
    红芰和风雪,抢着推开张翕,把血循拖进房里,迅速合上门窗,看烛光下的影,三个女人七手八脚,有喊又骂,最终消失在窗前,也没了血循的叫声,只有沉重的喘气声。
    门开以后,张翕迎上去,被风雪阖门以后挡住去路,得意地微笑,他转头问起红芰:“红姑娘,你们做了什么?”
    风雪抢先回答:“我把她绑了,口堵了!”
    红芰看着张翕的表情,只得点点头,好与风雪一起承担。
    “那怎么能行?”花月很担心,她走上房的阶,向风雪埋怨,“要是血循出了事,我们如何向蒲牢交待?”
    风雪拍拍手上的灰尘,说:“能出什么问题?我们把她放在床上,除了睡觉,还能如何?”
    花月彬彬有礼地答她:“你有没有想过,她一翻身,跌到床下,不省人事?或者碰翻了烛台?”风雪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过后才说了句:“我的事,不用你管!”
    突然,屋内传出落地的声响,瞬间燃起火,花月赶紧冲进去,昊王抢先一步进了屋内,倒在地上。
    花月朝他狠狠踢了几脚,气哭了,又骂他:“你争什么啊争,你不知道我是火凤凰吗?”她拉昊王、然而拉起半身,又重重地放下,火堆中的血循,在苦苦囔囔,花月看出了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绝望,在两难间,她敞开怀抱,揽入烈焰,让滚滚炎热,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圈子,在梁上盘聚。一条龙突然冲进,光滑的青鳞被火焰烤弯了边角,他向花月喷出寒冷刺骨的水,将火搅为一团,扫出了屋,低头看着捆绑结实的血循,扭过的头,冲近花月。
    花月吃力地伸起手,想要抚摸蒲牢的头,还满腹冤屈地对他说:“牢公子,你为何变成这番模样?我是在救循姑娘啊!”
    昊王冲进屋来,看着恶龙,扶起花月,花月却甩开他的手,艰难地爬向血循,为她解着绳索,对昊王有气无力地解释:“我要向他证明,我没有恶意。”
    “为什么要这样?”他很心痛,指着青龙骂:“蒲牢,你个混蛋,竟然伤了花月,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化身为虎,与蒲牢在逼仄的屋中搏斗,青光萦绕、白光通透,花月一字一顿地喊着“昊王”。挣脱桎梏的血循,兴奋地看着半屋上的龙虎,拍手大叫:“白虎……哈哈……青龙……”
    青龙低头一见,发出嘶吼,昊王一扑,把他按到地上,血循小跑过去,抚摸他的头,眼泪夺眶而出,从血循的指尖溜走,她也走了出去,还是一番蹦跳。
    蒲牢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花月,往上一跃,冲破屋顶,走了。
    花月交待昊王:“追回来,我看他的额上有三颗黑痣,分明是恶灵生长,若不感化,恐怕会做恶多端!”
    昊王倒不上心,而是搀着虚弱的花月,对她宽慰:“我先把你扶回房间,再去捉他回来!”
    “快去,晚了来不及!”花月跺着脚,用最后一丝力气,喊得响亮,昊王赶紧拜托了红芰,请她好生照料,顺着蒲牢消失的地方,飞身去追,张翕叫着“我也去”,随他一路。
    风雪被吓得目瞪口呆,她蹑手蹑脚地去帮忙提起花月:“你这个乌鸦嘴,全被你说中了,我又得救你一次。”
    红芰凶她:“好了,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就少说些风凉话了。”风雪放下花月,直接向她撒泼:“你就知道在四皇子面前装良善,早不劝我,还帮我一起捆绑循姑娘?”
    红芰也不甘示弱,顶了一句:“我劝你,我劝得住嘛?”
    “那你可以打我,再不济,打晕我!”
    “我要是把你打晕了,四皇子就归我了。”
    “休想!”
    花月一个人,缓慢地在地上爬。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作恶多端的观风,什么时候消失在人中,或许,他还没走,还在琢磨着如何再搅乱这群人的生活,就像为血循再施魔咒一样,为某个人、某个怪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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