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恒之,死了?
躺在床上的心湖,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这几个字。
他真的……就这么……死了?
死了?
暖春的天气,盖着不薄的锦被,躺在床上的心湖依然全身由外及内,都在发寒、发颤、发抖。
此时,这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地上虽然已经被打扫干净,空气里却依旧弥漫着那一股浓郁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心湖的眼干干的,竟然一颗眼泪都没有,整个人一下子被掏空了,所有思维停摆。
她不能相信,一定是做梦吧?
她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甚至掐自己的大腿,对啊,明明没有痛的感觉,一点都不痛,她一定是做梦。
英明神武的大师兄,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就让人给灭了呢?
心湖到现在都不相信,心空荡荡的,就像破了一个大窟窿,风呼呼地吹,让她遍体寒凉,无法进一步思考。
门咯吱一声响,似乎被风吹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心湖感觉到有人靠近床榻,她想坐起身,可身体却软得像棉花一般,使不出半丝力气。
糟了,她被人下了软筋散。
当意识到这点时,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她对上一双细长的眉眼。
“这么晚了,还没睡?”花青勾起唇,流泻出一抹浅笑。
心湖抿唇不语。
“不想跟我说话?”
心湖的态度,并未让花青觉得意外。
心湖干脆闭上眼睛,当那人不存在般,不想理会。
“你恨我……恨我为了三千万两黄金,杀了你大师兄?”花青又继续说道。
心湖唰地睁开眼,晶亮的眸里漾着一层水雾,泛着盈盈的光,眼神却显空洞,茫茫然。
“要怪只能怪他被那家伙盯上,死在我手里,好歹一招毙命,也有个全尸。”花青的口气里,甚至带着点自得意满。
终于,心湖的眼睛一眨,两行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地流了出来,没入发鬓,沾湿了一头的青丝。
“咦,怎么哭了?舍不得,心痛?”
花青循着床畔坐下,从袖笼中掏出一块丝帕,替她擦着泪痕,却越擦越多。
心湖的喉头却没发出一丝声音,眼泪也是默默地流淌,恍若行将就木之人的哀凄悲鸣。
“好啦,人死都死了,再难过伤心也没用。”花青的语调依旧透着轻慢。
这次,心湖有了反应,她睁大双眼,饱含怒意地瞪着他那张微笑的脸。
“怎么,想杀我?”
“但是罪魁祸首可不是我哟,通常那家伙想要谁的命,就没有人能逃过。我只是送你师兄一程,让他少些痛苦。”
心湖再也听不下去,她猛地坐起身,抬起手,一巴掌就朝那贱人扇去。
她可恨自己手无寸铁,不然肯定一刀捅进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此刻,她只是想让这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花青有些诧异,显然没料到心湖能这么快解除软筋散的效用。
不过,他的反应速度也不容小觑,当她的掌风挥过去时,就在刚要碰到他的脸时,他侧脸轻松避过。
对于他的躲开,心湖也早有所料,另一只手迅速补上,朝另一边脸扇过去。
这次,花青侧身躲过,比之刚才略显狼狈。
但是,心湖显然已计划好连环攻击,膝盖又朝他的胸口一个侧顶,这下,第三次攻击终于碰到了他的身体,砰地一声膝盖撞击之下,花青被作用力弹到床畔,挂在床侧,险险欲倒。
心湖乘胜追击,一个老鹰扑食,扑过去并骑跨在了他腰上,双手控住他的手腕,死死锁在他的身体两侧。
花青显然没料到,原本还躺在床上泪盈盈的柔弱女子,一下子就变身成为女壮士,将他控在身下,他挣扎了几下,却动弹不得。
两人对视间,花青仰视着头顶那张泪痕未消的俏脸,就见心湖突然掀起唇瓣,嫣然一笑,控着他双手的力道更加用力,手腕上只感觉她的指甲掐入他的肉里,一阵尖锐的疼痛。
但更让花青惊愕的是,此时,心湖脸上的笑颜,那是一个如传说中妖精一般的笑容,神秘,蛊惑,妖娆,勾引,但是却潜藏着隐秘致命的危险,但仍然让人不自觉陷入其中难以自拔,而心甘情愿地堕入无底深渊。
她的唇比桃花还娇艳,泛着水润的光泽,柔软的触感,引诱人品尝。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唇朝他贴下,盖上他的唇。
花青一直觉得在勾人方面是个中老手,魅力倾城,男女通杀,可眼前这个吻着他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人,是个妖精啊。
他不自觉就闭上了眼,陷在这比花蜜还要甜美温腻的吻里。
但是,他感觉喉咙一苦,带着要药草味的苦涩汁液顺着她的口,被灌入他的口中。
察觉到异样,但是花青就像整个人甚至神经都被牢牢锁住,根本无力反抗。于是,他只能仰着脖颈,拜倒,明知有诈,饮鸩也如若甘露。
将药成功哺给花青后,心湖迅速挪开了唇。
花青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一丝怅然若失从他的细眸中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无踪。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花青静静地望着心湖的脸,看她从刚才要人命的妖精,又恢复如常。
而心湖则在等,等她刚喂给他的药发作。
果然,花青头一歪,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这时,心湖才松开制住的他的手,爬起身来,下了床。
她这次之所以能反攻成功,多亏了师父和秦无炎曾经给她吃的血凝丹。
而她刚给花青吃的,是她从阮止水那儿偷的散魂散,可让人长时间昏迷不醒,比普通的迷香软筋散要厉害多了。
心湖下了床后,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对着墙壁敲了一下,茶杯顿时碎裂,她选了一块棱角锋利的瓷片,朝昏迷的花青走去。
心湖将锋利的瓷片对准花青的脖子,只要这么狠狠划下去,他定血溅当场,她就可以为大师兄报仇了。
但是,心湖握着瓷片的手,越靠近,就抖得越厉害。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一种油然而生的惊恐感,逐渐在心中爬升。
但是强大的仇恨力量,与这种惊恐感在她心中不停地角逐着,激烈斗争着。
这个人,她眼睁睁看着他将匕首捅进白恒之的心口,他杀了她的大师兄,一想到白恒之就这么死了,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对自己笑,素来没心没肺的心湖,眼睛红胀,烫灼的泪水唰唰地流。
她犹豫良久,手颤得厉害,锐利的瓷片贴上他细腻瓷滑的颈部肌肤,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面的血管。
心湖目不转睛地看着花青那张脸,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可是,他杀了大师兄!
思想天人交战间,心湖意识一涣散,手一松,哐叮一声,手里瓷片竟掉到地上,碎成无数小块。
“怎么下不了手?”
突然,屋内传出第三个人的声音。
惊得心湖猛地抬头,沾在腮边的泪珠顺着动作掉落。
“果然是妇人之仁。”
从屋子的暗影中,踱出一个身影来。他一身绛紫的锦袍,袖口滚着精致的云纹,衬得他英挺的五官,更显气势凌人。
心湖强撑着脊背挺直,表情尽量平静,不显出任何受到惊吓的痕迹。
“你一直在这里?”质问的口气。
睿王并不回答,而是身体逐渐逼近过来,心湖不由后退,却赶不上他步伐的速度和力度,她被逼得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不过,这狡猾家伙也招了你的道,你也算机智过人。”
睿王略显轻蔑的眼神从花青身上扫过,又停在心湖的脸上。
他凝视着她,瞳仁漆黑,若暗夜深深,让人心生畏惧。
“呵呵,谢谢夸奖,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最想杀的是你。”
被他犀利的眼神注视着,心湖倔强地与他对视,没有半分示弱。
“不过,我却很感谢你,替我解决两个心腹大患。”睿王勾唇一笑,对她的威胁,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心湖瞪他一眼,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手段够阴险狠毒,绝不是她能轻易对付的。
“你现在目的达到了,准备怎么处理我?”
“你希望我怎么处理你?”睿王笑而反问道。
“放我走。”心湖倒也不啰唆。
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会杀回来。但是眼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必须活下去,才有报仇的机会。
“放你走?”睿王眉微挑,黯黑的眸里若有星斓闪烁。
“放你走是放虎归山,必定有后患。”他毫不留情地戳灭心湖的希冀小火苗。
心湖黯然思忖,那这厮跟我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要杀就给个痛快,大不了下去陪大师兄,黄泉路上好作伴。
“据暗探报,你跟魔教和碧落山庄的关系很好。”睿王的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
“所以你要将我的利用价值最大化?”心湖登时明白了,他为什么把她留下。
“呵呵,我喜欢聪明人。”
“你真相信我愿意跟你合作,为你所用?”心湖忍不住打击他。
就算他没杀大师兄,平心而论,她也真心不喜欢这个人。
“呵呵,想要控制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
明明是轻浅的语气,从他口中说出,配上那张喜怒难测的脸,让人禁不住一阵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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