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亲眼看见,公孙翎也实在难以置信,一个死了十四年的人竟然可以再度还阳。他看着萧虞则的这副身体,脑中难免想起关乎那人的场景。听洛吟桓说那人是被沧溟一下锁喉而死,也没那么大的痛楚。萧虞则为北域在太华山打探了十来年消息,比起萧祈煜来,他实在要做得好了太多。
而公孙翎跟苏烨楼见面也没有多话,他们好像已经相识了多年,或者说在无形中有种默契。见面没多久苏烨楼就答应了跟公孙翎回王府去,这让洛吟桓始料未及,现在苏玦正受了伤在焱雪茶肆上,他料定苏烨楼不会离开的。比起洛吟桓姜焱神色淡淡的,她左右就是那一句话,在越千泷回来之前苏烨楼和苏玦哪里都不能去!
“姜姑娘……”
“诶诶诶,你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那个公孙翎来见你就没什么好事,他不是跟自家皇帝闹僵了吗?现在让你回去肯定是为了对付萧祈煜,想也不用想。”
“我知道。”
姜焱怒了,“知道你还上套?”
“我不知道萧祈煜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有一点公孙翎是对的,既然萧祈煜是国君,他就不应该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整个北域。”
“那么你呢?如果是为你弟弟苏玦的话,你会吗?”
苏烨楼没有丝毫犹豫便说:“我不会。”
“好阿,爽快,难怪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呢,这个苏玦现在为你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你竟然还可以把他像一件破衣服一样丢开,呵,真不知道他费这么多劲救你回来是为什么,竟然还为这个打开了灭境,可笑,真是可笑。”
“我知道你会把小玦照顾好的,我不想再让他因为我再卷到任何漩涡中,这也是我要去宁王府的理由。”
姜焱吐了口水烟,只有一副听不明白的神情。
“预言里北域很快就会亡败,如果是小玦的话,他一定不会看着这些发生的,因为,在他心中北域始终是我的,就算是只为了我,他也会尽力阻止预言的出现。”
姜焱一点头,这么说来还有点意思。
“但我知道,要改变天数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小玦为救我回来已经付出过一次,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你们这兄弟两怎么都一个性?”
苏烨楼在床榻上拜了又拜。
“干什么?你这是要我早点升天吗?”
“求姜姑娘答应让我离开吧,越姑娘有越姑娘的使命,而苏某也有自己的。”
“不行。”
苏烨楼镇定道:“那我就一直求到姑娘答应的那时。”
“你真是个死脑筋,你要是跟别人去也就算了,可那个公孙翎他不可信!”
苏烨楼依旧再拜说:“请姑娘成全,如果你不允的话在下只怕会给这里招来祸事。”
“你说公孙翎要用强的?”
“嗯。”
“那就让他来好了,他宁王府的人我可不怕。”
姜焱跟苏烨楼还在里头争论,最后即便是苏烨楼以死相胁姜焱也不松口。
藏在窗外偷听的苏玦脸色微变,在救苏烨楼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人是不会放下北域的,他一定会去蹚这浑水。而那不死的王国……
苏玦肩头一痛,他刚刚不过试着稍稍运气那伤处就在作祟了。越千泷!她这样做无异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废人,更何恶的是她已经拿到了洛书,如果再让她得到河图的话那自己的构想岂不就落空了?他现在需要帮助,他要医治这伤的方法!
再回到房间时,苏玦静坐在床榻上入定,他已经入梦十来次了,可每次都不见浸烛,他之前都能通过魇池跟那人想通的,为什么现在这招用不上了?难道这伤口会影响自己跟魇池的联系吗?这不可能!
“苏玦……”
浸烛,这是浸烛的声音。
“大宗祭,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我不敢出来。”
“不敢?什么意思?”
“越千泷太强大了,是我小看了她才让她逃出玲珑塔的,我能感知到魇池中的变化,现在的她也可以,毕竟她是妖神之身,而且还是唯一一个真正从魇池出生的灵体。”
苏玦明白过来,“你是怕她察觉?”
“没错,可现在她身边有沧溟大人,我可以有短暂时间。你是要问你被涅穹箭所伤的那处?”
“对,到底有什么方法复原吗?”
“这神器所造成的伤就只能由神器来治愈,因为神器之中蕴含了天地灵力,当然,如果你能再找到一颗鲛人之珠也可以。”
再找一颗鲛珠?
“你让我去龙绡宫?”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去龙绡宫?恐怕还没到清息城你就已经支持不住了,而且现在的龙绡宫已经全然复苏,并不是你想进去就能进去的,更别说是要拿到鲛珠了。”
“那就是说你没办法?”
“你可以试上一试啊,这跟你们救牧言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你们拿到至灵之物,或者用当时齐衍恢复功力的方法。”
用齐衍恢复功力的法子?
苏玦惊道:“你是让我去吸取人灵?”
“并不是人灵,只是需要修道之人的灵力、功力而已,恰好,那有点修为的人你们蜃天城不是就有一个吗?”
苏玦思忖一番,“牧言真?”
“不对。”
“你说洛吟桓?”
“呵,他根骨寻常,我怎么会看中他?”
苏玦沉默着,难道是姜焱吗?那人一神秘莫测,而且能做到寻常人无法做到之事。
“你直接告诉我就是。”
“你以前的大师兄,太华山的大弟子啊。”
宁辰,多时不见这人,自己倒把他忘了。
“现在控制他的织幻师已死,就是说他不会再被幻术迷惑,他天赋不错,你可以用他来试试。”
要让他去吸食宁辰的灵力?苏玦见过那些被齐衍所伤的太华弟子梓兮,他当时就气绝了,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如果宁辰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送几个来,孟青阙、赵轻衣,太华山多的是弟子。”
“为什么一定要是太华山?”
那没现身的女子传来一声冷笑,“不去太华难道你还有能力到昆仑去吗?天下玄门不出其二,除了他们没人能帮你。或者说,你想果在蜃天城看着苏烨楼去送死?”
“我现在赢不了宁辰的,而且伤口也没办法愈合了。”
“灵犀会来接应你,你注意她的符鸟就好。”
“好,我明白了。”
“一切小心,你可要抓住这个夺回北域的机会阿。”
浸烛的声音消失了,苏玦再次睁开眼睛,心中仍免不了迷茫。
烦乱之中他来到苏烨楼的房外,这几天他醒后就没进去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每一走到这门口他就无法再迈出下一步,苏玦只感到自己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这次他在门边站了良久,将要离开时就听到了房中的一声呼唤:“小玦!”
苏玦只立在那里,并没有出声。
“为什么不进来呢?我知道是你。”
他皱着眉头,还是没有动作。
“你进来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我……”
“是你救了我,难道你不敢进来吗?”
苏玦一下决心,推开房门就进去了,但他的头埋得有些低,也不敢直视床榻上的那人。
“你过来这里吧。”
苏玦依照指示坐在了床边,但他莫名的有些紧张,好像不知该跟这人说些什么。
“怎么了?我让你觉得不自在了?”
“不,不是!这怎么会呢?”
“但你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我……”
“还是说你更想把我当作萧虞则,或者是在黄泉村的那个萧止?”
“不是,”苏玦郑重道:“你就是你,是苏烨楼,是……我的哥哥。”他说到最后二字时明显有些心虚。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就是不能运功。”
“你,真的联同晔刹一起将千泷囚禁在玲珑塔里?你真的想对洛吟桓下了杀手?”
该来的还是来了,苏玦暗吸了一口气,“是的。”
“你这样做必然有自己的原因,但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跟千泷为敌,还有洛公子,他在幽冥时也帮过我们,你不应该不念及情分的。”
“我知道,不应该是不应该,但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就像你一样,你也不应该答应公孙翎,你分明知道这是错的,但又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苏烨楼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回复,他顿时一愣,也不知该回什么。
“哥哥,你我都有必须去做的事,所以我不阻止你去宁王府,希望你也不要阻拦我。”
“可我做的事只关乎个人生死,但你做的却关乎道义人情。”
“我跟你毫无血缘却一直护你帮你牵挂于你,这不就是道义吗?十四年前你因我而死,所以我费劲一切心思来帮你重生,这难道就是人情?为什么你说的跟其他人一样?为什么连你也不理解我呢?”
“小玦……”
“我苏玦有自己的道义,也有自己认定的情分,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这些不用你来教我。”
苏烨楼一下握住了那人的手,温言道:“你已经被晔刹盅惑了,那魇池正在吞噬于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我苏玦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东西所盅惑,反倒是你们,是你们被越千泷所迷惑了。”
“小玦你是怎么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苏玦一下觉得头痛欲裂,他下意识扶住额头。
“小玦你怎么了?”
“没什么。”
那人捉了他的手腕,“我会医术的,你让我把把脉吧。”
“别碰我。”
“你生病了需要医治。”
“我都说了别碰我!”苏玦猛地甩手站起身来,当下看着苏烨楼那惊愕的样子,他才感到有些失态的说:“对不起,我今天有些不适,我明日再来。”
“小玦——”
“你休息吧。”
苏玦就像逃难般跑了出去,他躲在房间里,正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魇池,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魇池的池水、就是十四年前的那片雪原、就是当年苏烨楼那残缺不全的尸身。
“不会的,”青年躺在榻了,自语道:“我不可能被迷惑,这不可能!”
看来,此时的苏玦已经将自己跟凰灭说过的话全部忘记了,冰冻三尺,这也正是沧溟和浸烛想看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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