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芊芊知晓了江玄的苦心,所以在这儿安心住了下来,这里虽然与世隔绝,但却处处都透着返璞归真的宁静,她现在也总算知道,为何那些文人雅士都喜欢隐居山林了?
有了江玄的照料,她的身子也一日日好了起来,期间雪依派人来暗中找过她,她写了封信,让那人带回去交给了雪依,好让雪依安心,如此一来,雪依也没再派人来此了。
“最近感觉如何?夜里睡觉,还出虚汗吗?”
江玄给钱芊芊把脉,上下打量了钱芊芊一眼,脸上虽然没有半点多余的神情,但目光中却透着丝丝关切。
“现在已经不出了,您开的药效果很好,看来我的身子已经完全复原了。”
钱芊芊想了想,她在这儿也歇息了将近两个月了,虽然她的医术并不算高明,但有些感觉心里还是清楚的,明显身子轻松了许多,她不可能感受不到。
“既然都恢复了,从明日起,你就开始学习医术,我提醒你一句,别以为学医术是件容易的事,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要达到我的要求,绝不可掉以轻心。”
江玄收回自己的手,说得云淡风轻,一句话倒是让钱芊芊心里的窃喜烟消云散,她只能弱弱地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些什么。
第二日,钱芊芊总算知道,江玄没有在吓唬她,这学习医术要比她想象中难得多,江玄要求极高,稍有疏漏,便会一通责罚,所以弄得她时刻都谨慎着,就连走路吃饭,脑子里都想着那些草药。
钱芊芊每日四更就起,跟江玄一起进山采药,夜里又要研习医术,一熬就到了深夜,难怪江玄让她养好身子,这般幸苦,若是身子骨太弱,也当真承受不住,说不定这医术没学会,人倒是先倒下了。
“这些草药虽然平平无奇,但若是搭配起来,用对剂量,便有奇效,今夜你就在此守着,等药熬好了,便灌给那些野兔。”
江玄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钱芊芊身旁,淡淡地开口,说得倒是简单极了。
“是,我明白了,定会照做。”
钱芊芊微微点头,待到江玄走了,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么多草药都在熬着,看来江玄今晚是没打算让她睡觉了。
一连好几个月过去了,钱芊芊的医术精进了不少,她原本就有些底子,江玄又极其严格,她也有点儿慧根,所以学得要比一般人快不少。
“嗯,不错,你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学医奇才,除了我那个孙儿,你是第二个让我欣慰之人。”
江玄瞧着钱芊芊配制的药方,一直在点头,他在那些野兔身上下了毒,让钱芊芊配制解毒的药,给了钱芊芊十日,没想到才过了八日,这药方便全都配制出来了,着实难得。
“您的孙儿?如今在何处?”
钱芊芊也有些惊讶,她见江玄一个人住在此处,也不与外界接触,本以为江玄是无亲无故之人,没想到江玄竟然是有后代的。
“我与他失散多年,早已断了联系,连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如何知晓他身在何处?”
江玄淡淡地笑了笑,虽然眼底还是有几分悲戚,但神情依旧平静,似乎早就习惯了,也早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能派人帮您找到他。”
钱芊芊倒是来了兴致,江玄是个好人,而且对她有恩,她想着若是能找人江玄失散的孙儿,也也算是报答江玄的恩情了。
“罢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有何找他的必要?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辈子见不见他,也无所谓了。”
江玄摆了摆手,说得十分淡然,钱芊芊有些不明白,为何江玄对此事如此冷漠,明明他心里是有那个孙儿的。
“师父,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钱芊芊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目光在江玄脸上盘旋,手里却还在侍弄着草药。
“既然话都到嘴边了,若是不让你问,岂不是太为难你了?”
江玄一直低着头,仿佛看穿了钱芊芊,如此说来,他便是同意了。
“您是不是得了什么隐疾?身子并不像表面瞧着这般康健。”
钱芊芊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脸上却透着说不出的肯定,江玄总是对死表现出一种超乎常人的淡然,好像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将会怎么死。
“不错,我瞒得这般彻底,还是让你瞧出来了。”
江玄缓缓点头,没有半点遮掩,若是钱芊芊没看出来便罢,既然钱芊芊看出来了,他也不想再多废口舌,干脆大方承认了。
“无药可医了吗?”
钱芊芊心里颤了颤,还是尽力恢复了平静,江玄是大夫,自然见惯了生死,所以她可不能表现得慌乱不堪,否则定会被江玄责骂。
“人老了,早晚都有死的那一日,这世上没有人是长生不老的,再珍贵的药石,也抵不过天命。”
江玄倒是格外平静,神色淡然,钱芊芊心里虽然不大好受,但也没痛哭流涕,既然江玄都这般豁达,她又何必哭哭啼啼地添堵呢?
“嘶——”
就在这时,一股滚烫的热流淋到了钱芊芊的手背,她忍不住唏嘘一声,缩回手,只见面前的汤药已经煮沸了。
钱芊芊像没事人一样试药,不再出声,这些日子都泡在草药里,她身上都有股淡淡的药味,这倒是让她想起了江笙,身上也总有股草药味。
“你这是在想萧将军?”
江玄瞧着钱芊芊好像有点儿心不在焉,便开口试探了一声,手里拿着一根竹鞭,这是他训诫钱芊芊的东西。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个朋友,他是宫里的太医,跟您一样,也姓江,医术也很是高明,一直都是萧将军的左膀右臂。”
钱芊芊回过神,撕扯着嘴角,从脸上挤出了一抹浅淡的笑。
“是吗?那当真巧了。”
鬼见愁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话,便望向了一边。
钱芊芊忙完手头的事,总算能歇息片刻了,这些日子她不眠不休,整日研读医书,研究药理,这眼下都冒出了两片乌青。
自从她来了这儿,就再没出去过,也不知定元城眼下如何了,央国的那些细作到底抓到了没有,萧墨寒那边是否顺利。
想着这些,钱芊芊心里乱得厉害,她想写封信给雪依,可这儿没有送信之人,她的信根本送不出去,雪依也没再派人来过,所以她根本无从打探消息。
“既然你已经到了此处,那就别再胡思乱想了,人各有命,外头的那些人无你无关,他们自有他们的路要走,你就算再担忧,也是无用。”
江玄喝着手里的茶水,只是淡淡地瞥了钱芊芊一眼,心里便猜到了些什么,不紧不慢地开解了一句,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神情。
“这说起来容易,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外头的那些,全都是我所在乎的人,他们的死活,我不得不担忧。”
钱芊芊微微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却挡不住心里的牵挂。
“正因为你在乎他们,所以才更不能多想,就算你出去了,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但你若是将这医术都学了去,定能帮萧将军大忙。”
江玄说得很是笃定,这倒是让钱芊芊回过了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江玄身上都是秘密,可江玄不说,她也不好开口打听,所以只能一直埋在心里。
“您说得对,为了萧将军,我也要好生学习医术,将您这一身本事都学过来,到时候说不定那个太医朋友都不是我的对手。”
钱芊芊站起身,秀眉轻扬,说得眉飞色舞,饶有兴致,眨着一双眼睛,目光很是清明。
江玄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搭话。
这时间一晃便是一整年,钱芊芊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儿呆了一年,没想到她原本是乡野女子,只知道种庄稼,这辈子还能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有时候这人生还真是有趣,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师父,这本医书我已经读熟了,这是我新研制的药丸,对许多病症都有奇效。”
钱芊芊兴致勃勃地走到江玄身前,春去秋来,眼下天气凉了许多,外头树叶枯黄,飘落在这茅屋门前,更显得此处荒凉萧索。
江玄身上的衣裳加厚了些,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但钱芊芊总觉得,他的身子好像虚弱多了,就连训斥她,都没有往日那般精神。
“嗯,不错,看来你已经领略到这本医书里的精髓了。”
江玄接过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心里便顿时了然。
钱芊芊心里也很是欣喜,这一年来,江玄对她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就算她做得再好,江玄都甚少夸赞她,今日着实难得。
“我出去把外头的草药都晒一晒,这几日天都阴着,好不容易冒出了点儿太阳,可要抓住机会。”
钱芊芊解释了一声,正要转头,江玄却猛咳了一声,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趴到了桌案上。
“师父,您怎么了?”
钱芊芊心里一惊,立刻转身跑了过去,扶起江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死结。
江玄擦了擦嘴边残留的污血,缓了一阵,便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钱芊芊的手,打起精神,身子都僵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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