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叶姐姐到底去哪里啦?”
好在他聪明,赶紧搬救星。
“在睡觉,你给我乖乖坐好,不许去打扰她。”
“啊,可是她都不下来吃饭吗,不会饿吗?睡觉也是要吃东西的呀,而且,一个白天都没有看见她了诶,睡了好久哦。”
早晨那会儿,才见到她,之后就再没看见了。
沈瑜咬着筷子,没有多想,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小小的疑惑而已。
陆齐言却沉下了眸子。
这个小孩儿,提醒他了。
叶禾睡了那么长时间?
他昨天又没有折腾她,没有理由累成这样,况且以他对她的了解,就算是补觉也用不了一整天。
总算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心也紧跟着“咯噔”一下。
陆齐言再无半点食欲,放下把玩已久,拿来打发时间的筷子,脸色沉得可怕。
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坐好,过会儿东西来了就自己吃。”
“诶?你要去哪里呀?”
陆齐言并未理会沈瑜,只是快步走上了楼。
在推门之际,竟有了零星半点的犹豫。
闭上眼,身上好似被刀子划过,不是疼痛。
如果她真的知道,要怎么办,又怎么样才让她的难过减轻一点?
从未像这般束手无策,陆齐言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造成这一切的人就站在门外,却还奢求着她别恨他。
房间里很静,静到仿佛没有人存在。
他猛然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
“叶禾!”
万幸,场面并未如他料想得那样糟糕。
女生没有哭,没有闹,床头柜上也没有安眠药之类的东西。
陆齐言忽然觉得此生的担忧都消失殆尽了,他松了一口气,疲倦得只想靠着墙坐一会儿。
叶禾看上去并未睡觉,连睡衣都没有换,还是早晨那件,她坐在书桌前,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本很厚的书。
“你怎么进来了?”
那双眼一如寻常那样简单澄澈,带着雾蒙蒙的光,愈发显得柔和。
在看书就好。
等等,她没有睡觉?
陆齐言靠近,“醒了多久了,怎么不下去,连饭都不打算吃?”
全英文,按照叶禾的水平,多半是看不太懂。
更何况,这还是一本财经类的书。
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陆齐言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不少汗,连衣襟似乎都有些湿了。
“我不饿啊,醒来以后没事情做,就挑了本书打发时间,翻来翻去都看不懂,哎我这是什么脑子,偏偏挑了本英文的,就当锻炼一下英语水平了。”
叶禾摩挲了一下书页,“这句话看不懂,你帮我解释一下吧。”
陆齐言却将书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不看了,下去吃饭。”
他怕她听不懂,更怕她知道自己已然看穿——那份轻松显得是那样刻意。
怎么会想起看一本全英文的书呢?怕是连叶禾本人都不晓得,她看的是还不是普通的英文书,而是深奥的财经理论。
陆齐言忽然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笑得很温柔,目光仰视,明眸剔透,“在难过什么?”
于是,所有的伪装,在那一瞬间,在那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以后,悉数坍塌,分崩离析。
她记得,他让她别说傻话,对吗?
“那万一,是我的问题呢?”
是的,对吧?
他分明也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傻话。
她什么都听见了,清清楚楚,一句不漏。
苏岩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身体不再属于自己,甚至连灵魂也无法抓住,重重地被击打成了碎片,留不下一丝一毫了。
她怕一动,连站都站不稳,她没有站稳的力气,更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哪怕只是,一步。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从一场噩梦之中惊醒,跌入另外一个噩梦,叶禾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那些话如同刀子一般贯彻了她的胸口,搅动着骨肉,她看不见淋漓鲜血,却觉得很疼很疼。
她装傻,装不知道,似乎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其实,苏医生和你说的那些,我听见了。”
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却用力地钻进了陆齐言的心脏,仿佛深深埋进了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火线已点燃,危机四伏,只等着片刻功夫,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化为乌有,什么都不剩下。
“你不告诉我,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他好像早就预料到,好像也做好了准备。
可依然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陆齐言只将叶禾从椅子上抱了下来,轻柔地拢入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他吻着她的发,吻着她的脖子,一遍遍地在她的耳畔道歉,她听见他好像也哽咽了。
原来,他也会哭的,他也会痛啊。
“恨我就咬我一口,好不好?不要憋着,嗯?”
“我不该这样伤害你,是我,是我——”
终于再说不下去了,一个字都无法说下去了。
陆齐言侧过头,忍不住吐出沉沉的一口气,胸口却疼得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眼睛酸酸的,额间的发亦不知不觉变得沉闷。
一双冰凉的手环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双眼睛,依旧澄澈而又简单,脸上早就是交错的眼泪。
她问他,“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对不对?”
不知道多久以前,叶禾问过陆齐言同样的问题。
那个时候,他只是冷眼看着崩溃到绝望的她,而可笑的就是,现在的陆齐言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怀里的女生,“没有,你没有错。”
或许唯一的错,就是遇到了我。
“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我会调养好你的身体,我会保护你,不要怕,好不好?”
女生的情绪憋了不知道多久,慢慢地累积到一个爆发点,而这一刻,那道豁口被撕开,什么都袒露无疑。
她终于哭了出来,眼泪再控制不住,源源不断地往下流,她抱着他,哭得那样大声。
叶禾一边哭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有时候,我不听你的话,会偷偷地吃哪些药,也会偷偷地吃冰淇淋,苏菲娜不让我碰凉的,你也不让,可我总是觉得,都没什么的。”
叶禾越哭越伤心,早就沾透了男人的衣领。
“可现在,我后悔了,我不该乱跑的,也不该不听你的,可现在,现在要怎么办。”
女生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完整,“我不想又被人丢下,也不想你以后和别人在一起。”
叶禾摇头,不想,一点也不想,如果他未来也会对另外一个女人无限宠溺着,她会很难过很难过,比以前受过的一切委屈和欺负,都要难过好几倍。
陆齐言抹去她的眼泪,“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呐。”
“我对叶禾怎么样,不是一个宝宝能决定的,它不重要,叶禾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我只怕你恨我怨我,你最乖了,别说这些责怪自己的话,你什么错都没有。”
“不管怎么样,都让我来承担,好不好?不要哭,你再哭下去,连我都要哭了。”
“既如此,那就负一辈子的责任好了。
“你还小,什么都会有的,不着急,慢慢等。”
“听话,嗯?”
手指温柔地划过她的脸,眼泪渐渐地也变得冰凉。
叶禾终于没有哭的那么用力,只是小声地抽泣起来。
“陆齐言,可你不小了。”
良久,她忽然吐出这样一句话,竟有些噎人。
“以后会不会,中年得子,老来得子。。。”
叶禾说着说着,就没再说下去。
而这些成语,显然让陆少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好几跳。
他本想找个什么相对应的,类似“高龄产妇”,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叶禾说得好像也没有错。
“那能怎么办呢?谁让我活该。”
什么是自作自受,孽力回馈,陆齐言终于明白了,总之这报应,也算是报在他身上。
只是,他还是心疼,这些痛苦全给他就算了,为什么要牵连叶禾?
女生略有些赌气地瞪了他一眼,“是呢,你活该。”
以前做过不少混账事,说出去能被钉在十恶不赦的柱子上,正义路人知道了,可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的。
叶禾擦了擦眼泪,不提了,也不去想了,不然反而更难受。
鼻子被人轻轻捏着,透不过气。
“某人最好要记得她刚才说过的话。”
“不让我和别人在一起,那就好好待在我身边。”
一辈子都不许离开。
“我不喜欢什么小宝宝,也不要小宝宝,我只喜欢叶禾。”
“我只想要你。”
叶禾看了陆齐言好一会儿,忽然在他的肩头咬了一口,力道不大,像只顽劣的小猫。
“我记下来了,你别想耍赖。”
“好。”他无奈地笑,“我不耍赖。”
陆齐言将叶禾带下楼的时候,外卖早就到了。
陆陆续续好几盒,手下的人心中大概也没个掂量,只听说陆先生要点外卖,就战战兢兢当做任务去完成,生怕出差错,又怕不合人家的胃口,于是有什么都点了一遍。
结果场面很壮观。
叶禾差点以为,陆齐言是打算让沈瑜去送外卖!说不定还美曰其名要锻炼人家的能力。
太过分了吧。
可听说这些都是他的主意,叶禾又傻眼了。
“你你你,怎么会吃这些呢?不是一直觉得很没营养吗。”
陆齐言反而理直气壮地,“懒得做饭。”
叶禾的眼睛本来哭得又红又肿的,听了这话终于笑了。
嘿嘿,正好。叶禾坐了下来,还没怎么吃过外头的东西呢,这下总有机会了,平时陆齐言都不让她吃。
只不过——
谁外面会点龙虾燕窝松茸法式牛排啊!
这是外卖该有的逼格吗?
拿个盘子一装饰,和在高档餐厅吃西餐有什么区别?
她的麻辣烫,她的奶茶,她的黄焖鸡,她的沙县小吃呢?!
叶禾咬着筷子,一脸的“你确定吗?”
陆齐言以为,这大概就是外卖的普遍水平,还挺满意的,“看上去似乎不错,不如以后都叫外卖吧,以前是我有误解。”
“不不不,您这才是误解。”
叶禾连连摇手,“这都是,你点的?”
“别人点的。”
准确的说,陆先生并不会用市面上的外卖软件,这件事说出来似乎也挺丢脸的。
叶禾了然,难怪哦。
肯定是那些人不敢得罪他,于点餐的时候,专挑那些大酒店的贵菜,非常之小心翼翼。不是这些菜逼格太高,而是陆齐言不接地气。
请问炒河粉炒饭之类的配得上他吗?
并不。
人家不食人间烟火得很!
叶禾表示,应该鄙视这种生物的存在。
痛哭了一场,精力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久违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沈瑜很乖,不等大人下来,一直忍着不动筷子。
也不知道陆哥哥和叶姐姐在楼上干了什么,那么久才过来吃饭,他委屈巴巴,表示自己都快要饿憋了。
这还是第一次,带一个小孩儿在餐桌上吃饭,三个人坐得近,看上去倒是和谐,连苏菲娜都忍不住说上一句,“真是其乐融融,过不了几年,等叶小姐自己生一个,这个别墅里也就热闹多了。”
她也是看到这样的景象有感而发,却不知道这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叶禾的痛处。
陆齐言往她的碗里夹菜,一边对苏菲娜颇为冷淡地开了口,“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她眼见着气氛似乎哪里不对,“哎”了一声,赶紧消失在陆先生的视线范围之内,省得惹恼了他。
“别对苏菲娜那么凶嘛。”叶禾吸了吸鼻子,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情,“她也是无心的。”
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去怪她说错了话。
陆齐言却不喜欢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将这个在陆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人给开了。
但他也知道,就算没有人在她面前提,总归心里有一根刺,拔不掉,就算没有苏菲娜,叶禾每每想起,还是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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