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急促,在常氏大厦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前稍作停顿,突破轮值的秘书小姐阻拦,闯进了办公室。
常夏的办公室常年空置,现在也没有什么人气,而且……来人一眼望去,并没有人。
就在她稍作犹豫的时候,办公室内一扇小门开启,走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男人,冲来人点了点头,指着办公桌:“常董在休息,文件放在那里,到时他会审阅。”
“闵助理,这是十分急迫的大事!” 来人急匆匆地道,“我务必面见常董!”
她叫郭蓓,是集团的财务总监,在公司任职已超过二十年,此时却毫无高层管理者常有的稳重风度,对着常夏新招聘的生活助理,义正辞严地教训:“再说这是工作时间,常董也不能例外,不然怎么能服众?要是常董不能适应正常工作制,也可以回家休息。”
这是暗搓搓的挤兑和讥讽,闵助理当然听得出来。他皱眉正要反驳,小门里面传来常夏稍显疲乏的声音:“既然有急事,就进来吧。”
郭蓓一扬下巴,走进小门。
门里是个十几平米的休息间,有扶手椅和床,也有食品柜和书架,布置得很是居家。
阳光透过一扇小窗,洒下一室温暖和明亮,常夏就坐在扶手椅上享受着阳光。
他面前摆着台笔记本,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红茶,身旁立着一个铁架子,一袋不知什么液体挂着架子上,沿着导管一滴滴流进常夏体内。
常夏脸色苍白,脸上还带着黑眼圈,看起来好像营养不良。
郭蓓刚想讥讽几句的话语就这么鲠在喉咙里:“常董,这……”她赶忙调整了语气:“对不起,我不知道常董带病工作。”
一边道歉,心里一边想,好端端的输什么液?常董的身体太差了吧。
“只是低血压而已。”常夏随意回了一句。“什么事说吧?”
“常董,您看看这个!”见常夏开始谈正事,郭蓓立即将一沓文件递了过去。
文件最上方是一份中标通知书。
常夏看了一眼封面上的“S中商影视基地”字样,立即回想起这是由S城政府发起招标,自己同意投资的项目。
现在的影视基地,不仅仅是让剧组进驻拍摄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娱乐功能。游客除了参观游览外,还能进行角色扮演,体验明星真人秀等等活动。这处影视基地占地约为五百亩,总投资额约为一百亿,随着工程进度分批次到位,第一笔费用是十个亿。
当然,不管一百亿还是十亿,常夏并不打算全部动用集团资金,而是和绝大多数公司一样,采用向银行抵押贷款的方式,拆借一部分。这部分在稳妥的前提下,通常是总资金的一半,比如十亿中贷款五亿。这属于常规操作,银行也知道常氏集团的实力,贷款审批往往就是走个过场。
然而常夏翻开了第二份文件,看到了银行的贷款通知书。经银行审批,常氏集团用于抵押的某家公司估值不足,贷款最多只有两亿。
这和常夏需求的五亿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常氏集团中标后按规定,首付款十亿要在后天之前到账,也就是说,两日内要凑齐所差的三亿。
接下来是第三份文件,系郭蓓所在的财务部给出的应对策略——老板不需要想办法,只需要从各种策略中,找出最合适的办法。
目前常夏有三种选择,抽调集团现金流补全,向银行追加抵押物获得贷款,向其他公司借款。
常夏首先排除了第一项和最后一项。抽调现金流风险很大,容易造成资金链断裂。向其他公司借款,则将来必然让渡影视基地的一部分权益。看起来只有追加抵押物性价比更高,这也是财务部最为推荐的策略。
还贴心的附上了所有合适追加的子公司名单。
这么好心?常夏浏览了一遍名单,扯扯嘴角,心想:……何必跟我绕这么个弯子,直接点不好么?
他抬起头来:“不错,做得很好。”
郭蓓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荣幸。
“不过,那家不合格公司的财务报表呢?”常夏看完所有文件,故意当着郭蓓的面,重新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遍,抬头道。
郭蓓一愣,很快回答:“有银行的审查报告,里面附带情况说明。”言外之意,并不需要财务报表。
常夏点了点头,似乎满意她的解释,又问:“这些用于抵押的公司,筛选理由是?”
“恰好都合适。”郭蓓分辩,“设备和娱乐业容易变现。”
常夏在笔记本上摆弄了几下,屏幕转向郭蓓,笑道:“你说的不错,不过金融类公司也很合适啊,用这几家吧。”
看清屏幕上的名单,郭蓓脸上肌肉僵硬了一点点:“这些……都需要时间进行评估。”
“决定抵押公司很重要的,还是应该稍微走一下正规流程的吧。”
郭蓓额角汗都下来了,假装茶凉了,要给常夏添水。她刚转过身,就听常夏的声音响在耳后,依然温和有礼,有点清脆的少年音。
“故意避开常世淑控股的子公司,是吧?我记得你是淑总提拔的。”
常家待子弟一视同仁,各自都有公司,不是“董”就是“总”,便不称姓,以名区分。
郭蓓脸色变得苍白,连化妆品都遮掩不住。她在集团工作了二十年,在常世淑的支持下,做财务总监也有五年,本以为常夏年纪轻轻容易糊弄,谁知三两句间就被拆穿。
常夏静静的看着她,指着桌角的座机,“给淑总打个电话吧。这些工作流程做的不全面,淑总还是会担心的。”
他倒是不在意底下人夹带什么私货,只是不希望闹得太大,把所有人都卷进去。
五分钟,常世淑就走进了办公室。
她把当季新款提包随便一甩,沉着脸问常夏:“你要抵押我控股的公司?”
“只是觉得巧合,请三姑过来聊聊。”常夏微微而笑,将事情经过一说,“……感觉这件事会影响我和三姑的关系,如果有人从中算计挑拨,我和三姑就真闹得生分了。”
郭蓓在旁边一听,呆住。
她以为常夏要跟常世淑兴师问罪,怎么见面后竟坦诚相待,表示亲近,还觉得这是挑拨离间?
那要找背锅的人,岂不就是“心思不正”的自己?
常世淑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郭蓓。
这是怎么回事?郭蓓是想要干嘛?她给郭蓓的工作要求里,没说过要她摘掉自己控股的公司啊。她是怎么误会的?
不过常夏把麻烦找到她头上,她常世淑也不会怕就是了!
常世淑冷笑了一声,说:“哪来什么挑拨不挑拨,这是商界,不搞女孩子拉帮结派那套。手下人干活偷懒不细致罢了,常董想多了。”
“嗯嗯。”常夏笑着点头附和。“三姑教训得对,看来是侄儿误会了。”
常世淑被常夏的表态弄得一愣。
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啊。
在银行抵押中,她摘出了她的控股公司,如果常夏没发现,就说明常夏对常氏不熟,恰好得利。如果常夏发现,必然恼怒,反过来用她的控股公司做抵押。然后她便可指责常夏偏心,进而带节奏说常夏不能服众,逼他放权。
她心里有过这样的计划,但觉得远不够成熟,更没想在此时发难。她也的确预想过像现在这样的发展,结果……这戏还没开始,就落幕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常夏对常世淑客气,常世淑一时间有火发不出,只好绷着脸也说了几句场面话:“你……咳,你知道三姑对你好就行了。”
“谢谢三姑。”常夏笑眯眯地应承下来。
“那……小郭工作不认真,你教训她。啊不是,这次方案你让她重做,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走了。”
常夏却开口叫住她:“三姑,等一下,这里还有点事。请帮侄儿分析一下这家公司。”
常夏的笔记本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那处抵押不合格公司的财务报表,也就是郭蓓文件里没有的那部分。
“每季度都是公开的,郭经理莫非是怕我报表看多了忘事?”常夏淡淡评价。
郭蓓呼吸一窒。
她实在太小看常夏了,原以为他生病了几年,一定对这些子公司业务细节不了解。她暗中动手,慢慢在账务上把一个子公司做坏,常夏必然看不出来。结果才动手几天,常夏就发现了端倪。
看来逼常夏放权之类的想法太不成熟还是得放弃,然而眼前的事怎么办?常世淑也忍不住呼吸一窒。这个……定时炸弹引爆得有点快,要不要安抚?还是借坡下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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