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减清辉

    
    德贵妃喟叹一声，眼角的泪水默默地落下在她的枕畔留下痕迹。
    天道轮回，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她思及夭折的孩子，恨不得生噬皇后血肉为孩子复仇。可当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手上没有实据，指望皇后为她的孩子赔上一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她熬到今天，终于等到了皇后这样的下场，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分地宽慰了。
    楚帝对外保留了皇后的体面，即便皇后已在宫中彻底失势了，宫外也无多余人知晓其中的内情。
    镇国公府的爵位最终落在了段成文的头上，镇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刘氏生有三个嫡子，除了被贬谪在外的段少游以外，另外两个嫡子楚帝赏了他们子爵的爵位。
    赐爵旨意下来的次日，镇国公支撑着病体主持了分家。
    刘氏拜别镇国公后，便回院命人收拾家当，预备跟着她的嫡长子一起迁出镇国公府外居住。
    镇国公分家分得十分公允，刘氏的陪嫁中也有可供居住的院子、
    对于两位新任的子爵朝廷也自有封赏和供奉，只要日后他们不要随意奢靡度日，这一生都可以安稳度过了。
    适合长居的院子不好找，分出去的两家人只能暂时迁居到刘氏的两处陪嫁宅子里去。
    院中的侍女和仆妇们正里里外外地忙碌着，收拾、打包行李。
    自丈夫离世之后，刘氏-缠-绵-病榻许久常常精神不济。她嫌房中吵闹，次女棽姐儿就陪着她坐在院中。
    母女二人相互依偎在一处，低声说着话，直到有侍女来报端素郡主过来了。
    “大嫂，这就开始收拾了吗？”端素郡主进来后，看着院中一片忙碌景象问道。“若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宅子迁居，大嫂和孩子们就继续住在府里便是，倒不用急着搬出去。”
    “二婶，快坐下吧。”棽姐儿见端素郡主来了，主动起身让了座位给她。
    “多谢你的一番心意了。”等到端素郡主坐下后，刘氏虚弱地笑着和她说道。“新宅子我已托了牙行的人去寻，迁居的宅子我嫁妆里有合适的，我就先跟着孩子们搬过去。先夫已逝，虽他生前我和他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可终究和他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我们又有了这些孩子，我在这院中反而常常会想到他，还不如早早儿地搬出去。”
    “但是大嫂的身子还未养好，不宜为了迁居的事情太过劳累，不如等到养好了再搬？”
    “这倒无妨，索性我还有两个儿媳为我-操-持，也不用我-操-心太多。”刘氏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棽姐儿，试探着对端素郡主问道。“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郡主成全，不知道郡主愿不愿意？”
    “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大嫂要是有事需要我帮忙直说就行，不用说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同样身为人母的端素郡主很快地会意过来，对刘氏要说的事情大概有了成算。“是为了三年后棽姐儿出嫁的事情吗？”
    “郡主聪慧，果然知道我的所求。”刘氏无奈地笑道。“当时两个孩子开始议亲的时候，先夫还在世，棽姐儿那个时候还是世子嫡女。现在棽姐儿的父亲不在了，我便想着若是日后棽姐儿仍然能从镇国公府出嫁就好了。”
    “大嫂谬赞了，我哪里是什么聪慧了，不过是同样为人母的感同身受而已。”端素郡主微笑着看向棽姐儿说道。“我想着现在大嫂跟着孩子们匆忙搬出去，必定日后手头杂事繁多。棽姐儿要出嫁的话，能留在镇国公府备嫁才是最好的。在出嫁前棽姐儿就还住在自己的院子里怎么样？”
    “真的？”没想到不费一丝口舌，端素郡主就应下了这件事情，刘氏笑着说道。“那就麻烦郡主了，棽姐儿的嫁妆和她姐姐当初一样都是我早就攒好、置备齐全了的。在我搬出去之前，劳动郡主替棽姐儿先看顾一阵子。”
    “那是自然的，棽姐儿是镇国公府的孩子，我身为她的二婶还得要为她添置上一份厚厚的添妆呢。”端素郡主目光和蔼地看向了棽姐儿说道。“大嫂若是放心，棽姐儿就交给我照顾吧。”
    “我是再放心郡主不过的。”刘氏轻轻地推了棽姐儿一把。“棽姐儿以后你留在府里，一定要好好地听郡主的话。”
    “嗯，知道了，母亲。”棽姐儿乖巧地上前向端素郡主道谢。“以后就辛苦二婶了。”
    “没什么辛苦的。”端素郡主摇摇头说道。“你身边还是用你身边原来的那些人伺候，要是有什么不合心意、或是吃穿用度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派人来和我说。”
    棽姐儿原来是不愿意独自留在镇国公府待嫁的，刘氏劝说不了，还专门请回了长女梦姐儿回府一同劝说她。
    梦姐儿知道刘氏心中的顾虑，她们母女二人轮番上阵劝说才好容易说服了棽姐儿愿意留在镇国公府中待嫁。
    两个嫡出的哥哥虽然现在也有了子爵的爵位，但毕竟比不过镇国公百年的威望。等到成亲那一日，棽姐儿的花轿要是能从镇国公府里走出去，日后在婆家的妯娌面前也能多给梦姐儿添上些颜面。
    棽姐儿看着近年来憔悴了许多的刘氏，倒不好继续执拗下去，只能应了下来。
    在东宫结束了修葺以后，太子萧瑜带着家人正式入住东宫。
    新任太子妃温氏在入住东宫的第一个中秋节前，在东宫举办赏菊宴宴请女眷。东宫的宴席自然少不得萧璇，萧璇带着旻哥儿进宫赴宴，在东宫门前正好撞见了带着柔姐儿的萧璐。
    “大姐姐来得也很早呢。”萧璇先摸了摸柔姐儿圆鼓鼓的脸颊，方才笑着和萧璐说道。“柔姐儿最近是长高了许多吗？”
    “这是太子妃第一次在东宫办赏菊宴，我既然收到了请帖，自然是得早些过来捧场的。”萧璐慈爱地被自己牵着的柔姐儿，笑着说道。“妹妹不也来得早吗？”
    “我是被旻哥儿缠得没了法子，如今他愈发淘气了，我就想着早点带他出来，东宫里头有的是可以陪他玩耍的哥哥、姐姐们。只要有人陪他玩了，我便可以好好松快一些了。”说到这儿，旻哥儿已经看到了柔姐儿，正冲她挥手呢。“我现在看着柔姐儿这样文静、乖巧，心中对大姐姐可是说不出的羡慕呢。”
    “柔姐儿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等到孩子大一点兴许就会好点了。”萧璐掩唇笑着说道。“妹妹再等上几年便是。”
    “这还得等上多久啊？”萧璇看着在乳母怀里片刻都不愿意老实待着的旻哥儿，十分无奈地摊手说道。“当时我若生得是个女儿就好了。”
    “旻哥儿这样才好，显得更聪明伶俐。男孩子嘛，比起女孩子就是要外向一点的。”萧璐笑了。
    萧璇和萧璐站在门外说上这一会儿话的功夫，得了消息的太子妃温氏亲自出来迎她们两人。
    “你们两姐妹再说什么呢？”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温氏愈发显得容色惊人，清浅一笑亦是十分动人。“你们俩别光顾着站在这儿说话了，先带着旻哥儿、柔姐儿进来，里头的孩子们等弟弟、妹妹都等得急了。”
    见太子妃温氏亲自出来迎了，萧璇、萧璐停下了说笑，一起向温氏见礼。
    “两位妹妹快起身。”温氏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了她们两人说道。“快随我一起进去坐下说话吧。”
    萧璇、萧璐二人各自都备了一份厚礼，在跟着温氏进入厅中落座后，命人上前呈给了温氏。
    “谢过两位妹妹的礼了。”温氏让人收下了她们的贺礼，又吩咐人领着旻哥儿、柔姐儿下去玩耍了。“今日你们来得早，客人还没到几位呢？”
    “几位嫂嫂都到了吗？”萧璇环顾一周问道。
    “她们几个都来了，在外头说话呢，”温氏莞尔笑道。“只除了二弟妹，理国公夫人这一次病情凶险，连太医都去了理国公几回，好容易才救了回来，二弟妹要留在理国公府尽孝这一次就没过来了，不过廖侧妃带着孩子们都过来了。”
    之前晋位为谨亲王的萧瑧根本不愿就这样离开帝都，正当他准备进宫求皇后为他求情，宫中就传出了昭阳宫封宫的消息。他以探望皇后的名义入宫在昭阳宫门外求见，还没在昭阳宫门外站上一会儿，就有守门的宫禁卫请他离开了。
    最终迫于无奈、只能认命的萧瑧带着他新封的何侧妃出发前往他的封地去了，胡氏和廖侧妃则各自如愿，得以留在帝都的谨亲王府居住。
    萧瑧离开帝都后，理国公夫人的病情就慢慢地和缓了下来，不过做戏就要做全套，她不能一下子就恢复好了，胡氏仍然还需要在理国公府继续为母侍疾一阵子。
    廖侧妃就留在谨亲王府照顾孩子们的衣食起居，日子倒也过得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