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减清辉

    
    光是萧璇知道的，如今就有五六户人家同时都在接触温家。
    几个月前温柏才守完了三年的孝期，他虽然是丧妻的鳏夫，但是他和死去的原配并没有子嗣。
    论理来说，以他这样的情况，家中一般会为他想看的续娶人选或是高门庶女或是小户嫡女。
    可架不住温柏出身好，有个身为太子妃的妹妹，尚且没有子嗣自己又生得一副好容貌。
    之前在镇国公的丧礼上，萧璇还从楚姐儿的夫婿萧䞍允口中得知，现在竟然连贤王府中一位嫡出的小郡主都瞄上了温柏。
    还有萧璇二舅母欧阳氏的嫡亲侄女，也托了欧阳氏走了柳皇贵妃的关系，眼下正在探温家的口风呢。
    更不提其他借着各种姻亲关系去寻太子妃说话的女眷们了，这几个月来东宫一直都是门庭若市的。
    萧璇心中盘算着，又小心地去看萧璐的脸色。
    “我能问大姐姐一句吗？”萧璇思忖了一小会儿，开口问道。“大姐姐和温大人是如何相识的？”
    萧璐听了萧璇的问题，抬眼看行了她。
    “大姐姐，若是不想说也就罢了。”萧璇连连摆手说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其实也就是今年过年我带着柔姐儿去东宫拜年的时候，柔姐儿差点落入湖中，正好是他恰好进宫救下了柔姐儿。”萧璐说起与温柏的相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翘。“他因救了柔姐儿不慎落水生了病，我带着柔姐儿到他府上向他致谢。柔姐儿不知为何与他很是投契，这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
    “那我听大姐姐方才的意思，也不是对温大人无意。”萧璇试探着问萧璐。“温大人再炙手可热，大姐姐是父皇的长女，和他是极为般配的。大姐姐若真是有意，温大人如今亦守完妻孝，大姐姐可以往前一步。”
    “只怕温家的人未必看得上我，也未必愿意让他做我的第二个驸马。”萧璐说到这儿，敛眸低声说道。“温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与我都清楚，不然父皇和皇贵妃不会千挑万选许久，最终选了温家的嫡女做太子妃。温家既然已经出了一位太子妃，就不一定会愿意把我这个庶出的公主放在眼里了。”
    太子妃温氏的娘家英国公府的确门第显赫，历代嫡系都有和宗室联姻的子女。论起在大昭的影响力，丝毫不输镇国公府和理国公府两家。
    而镇国公府镇国公才离世不久，理国公又因为之前萧瑧的事情近些年处事都极为低调。
    “大姐姐莫要妄自菲薄。”萧璇听罢萧璐的话，见她难得的泄气模样，不由开口劝说。“英国公府的门第确实高，可在我们大昭，谁家的门第还能高得过我们萧家不成吗？大姐姐若是真心喜欢，又不好意思开口挑明，不如我替大姐姐出面，直接去凌云殿求着父皇下一道赐婚的旨意。”
    说罢，萧璇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看着急吼吼地就要往外走。
    萧璐忙起身拉住了她。
    “你如今怎么这般的急脾气了？”萧璐按着萧璇坐下来，说道。“我过去的事情旁人不知，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当年我到了婚龄，我第一次看重的驸马人选是谁，你还没忘吧？”
    萧璐忽然提及旧事，萧璇不住一愣。
    是啊，当年萧璐情窦初开时，看上的人就是萧璇的亲表哥柳长郡。
    那个时候萧璐恶名在外，常年和萧璇不睦，她自然不会讨柳长郡的祖母永寿大长公主的喜欢。
    柳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女眷当中除了永寿大长公主以外，还出了柳皇贵妃和穆王妃。以柳家的家世不必再靠着尚公主来为家族增光添彩，更别说若不是因为年纪不合适，就算柳家真的想为柳长郡求娶一位公主，柳皇贵妃所出的萧璇比起萧璐更要合适一些。
    楚帝亦十分尊重永寿大长公主这位长辈，即便有心想要成全萧璐，也不可能强压着柳家认下这门亲事。
    最后柳家甚至还为柳长郡很快定下了一门亲事，作为拒绝赐婚的理由。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谁都知道，那时候即便萧璐再怎么闹腾，楚帝都不可能答应赐婚了。
    其后萧璐又因为伤了萧璇的事情被罚，因此耽误了韶华，最后还是皇后出面，为自己的亲侄儿段少游求娶了萧璐。
    萧璇不禁回想起来，当时的段少游也可以算是帝都中极为优秀的少年了。出身、相貌在帝都中也是数一数二，他做了驸马也不算辱没了萧璐。
    萧璐婚后很快有了柔姐儿，萧璇每每见到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候，总是一副夫妻感情和睦、其乐融融的景象，却没想到段少游最后会闹出那样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和如今的情况大不一样了。”萧璇深知萧璐早已不是原先那个愤世嫉俗的她了，打从生下了柔姐儿之后，她似乎整个人就变了。
    除了差点举剑杀了和侍女苟且的段少游以外，萧璐竟再少有什么情绪外漏的时候了。
    “表哥当时的确已经心有所属，在大姐姐找到父皇求赐婚的时候，他和表嫂的婚事其实就已经订下来了。”萧璇很实在地说道。“大姐姐那个时候和我的关系，也该知道我外祖母根本不会同意表哥做你的驸马。以我外祖母的地位，就算父皇有心成全，也不好真拿着赐婚的旨意去压着我外祖母和柳家。”
    “罢了，你不用再解释那些旧事了。”萧璐摇摇头，说道。“我早就想通了。”
    “大姐姐，柔姐儿再过几年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萧璇反手握住了萧璐的手，鼓励她道。“大姐姐该要往前走一步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只问大姐姐和温大人是否真的有情？”萧璇坚定地盯着萧璐的双眼，问道。“我还是那句话，大姐姐不方便出面的话，我愿意出面为大姐姐筹谋。如今父皇和宸妃娘娘都希望，大姐姐可以再嫁一个贴心的人。”
    “璇儿。”萧璇的一番话，说的萧璐不由红了眼眶，很快眼眶之中就积了泪。“其实他今日就是与我说这个事情的，他说他不愿意去相看那些父母为他安排的闺阁小姐，他想成为我的驸马，日后长长久久地陪着我和柔姐儿。”
    萧璐说着说着，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萧璐没有和任何人说起的事，其实不久之前温柏的母亲和太子妃在得知温柏私下和她有来往时，都曾约见过萧璐。
    温柏的母亲和太子妃说话都很是隐晦，萧璐这些年风评已经大有不同，她和柔姐儿都很得楚帝喜爱。她们自然不能把不喜温柏和萧璐有来往的事情挑在明面上说，只是推说温柏是丧妻续娶，是配不上她的。
    萧璐这些年再怎么收敛脾气，皇室出身的高傲、矜贵是深刻印在骨子里的。
    可或许是和温柏真的动了真情的缘故，萧璐没有第一时间反唇相讥，反而是心中生了怯意。
    只是萧璐一落泪，以萧璇的脑子几乎是一瞬间就理清了大概的情况。
    “大姐姐，莫不是-温-夫-人或者是太子妃与你说了什么吧？”萧璇反应过来，立刻追问道。“温家不赞同这桩婚事吗？”
    “她们不傻，即便再不赞同我与温柏有往来，也不能说得太直白。”萧璐摇头苦笑道。“太子妃专程请我去了东宫，和-温-夫-人-一起劝说我，说温柏是丧妻再娶，配不上我这个南安公主。但她们似乎劝不动温柏主动放弃，这才想找我谈谈。”
    “当真如此？！”萧璇震惊说道。“大姐姐没和她们说什么吗？”
    “我能说什么呢？”萧璐叹息道。“不说-温-夫-人-，就是太子妃，怎么说都是我的长嫂，我能说什么呢？”
    “大姐姐，你不妨听听我的话可好？”萧璇拉着萧璐的手，郑重地说道。“说实话，太子妃是我的亲嫂嫂，大姐姐亦是我的异母姐姐。太子妃和-温-夫-人-的顾虑，想必大姐姐心中有数。可是大姐姐真的要为了她们，来拒绝一个真心喜欢你、愿意将柔姐儿视如己出的人吗？”
    “可她们毕竟是他的血脉至亲。”萧璐心中仍旧游移不定。“我不能.......”
    “没什么能不能的？”萧璇这时紧紧攥住了萧璐的手臂，拉扯着她一起起身。“来人，替你们公主梳妆、打扮起来，把马车准备好，我们要进宫！”
    “你这是做什么？”萧璐吓了一跳，忙问道。“我不进宫。”
    “不行，你今日必须和我一起进宫去！”见使唤不动南安公主府的侍女，萧璇就唤了绿林和丹橘进来，指挥着她们两个带人去开了萧璐的衣柜和妆盒。“父皇膝下没有嫡出的公主，大姐姐和我的地位是一样的，还能让人白白嫌弃了不成？！”
    萧璇拉着萧璐走到妆台前，按着萧璐坐下来，自顾自地就把萧璐的发髻拆了。
    “丹橘，过来梳头。”萧璇把萧璐交给了丹橘，自己招呼了绿林捧来了萧璐的首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