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怀妊已经六个月了,他这个即将当父亲的,很少操心孩子的事。
有时甚至觉得,他对她的在意,比对他的孩子要来得多……
也许,她还勉强能让他提起兴趣,而她怀的孩子……对他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就连他留在她腹中的精魄,大抵也不是为了孩子着想,而只是为了暂时护住她的身子,以至于还有再利用的价值罢了…….
云锦睁大了双眸,盯着他美玉似的一张俊脸——
“你……你在说什么?”
“噢,在同娃儿说话呀。”
楚离渊的模样淡定得很,仿佛这般同他闺女聊天,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你……”
云锦却有些不大适应,而且,他的话里,似乎藏了些什么别的意思,“唤她……小锦儿?”
“嗯。”
男人蹲下来,正儿八经地对她的肚子瞧了瞧,又颇为和善地笑了笑,“我已经看到她的模样了。”
“咳……”
被那倾国倾城的一笑差点迷晕了头脑,云锦含嗔娇叱道,“胡说!她……长什么样?”
“自然是——”他淡笑着抬眸望她一直红红的芙蓉面儿,“同你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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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声除旧岁,千门万户换新符。
建章城里家家户户其乐融融,万家团圆。
而宫里呢?
经过前一日的盛大宫宴,除夕这天,正是各宫各殿单独庆祝的时候。
有妻儿的举杯共庆,没有妻儿的便与贴身宫女、太监围着一起吃年夜饭,别有一番香甜滋味。
虽然其他王爷、王叔不来聚首,云锦却是云昊一定要请的——
兄妹俩,已经多久没有在一处吃团圆饭了?
于是到了午膳的时候,云锦便自发自动去了朝阳宫。
当然,身边还带了个男人。
小秋呢,基于之前照顾皇帝有功,又颇得温妃器重,是以被免了这几日的差事,还有了跟主子一起吃团圆饭的恩赐。
小秋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在幽州城苦熬了两年,如今有了这样的恩典,怎不兴奋?于是兴高采烈早早到美艳的温妃娘娘面前报到去了。
“公主,有楚大人在,小秋也是闲得慌,就先去那边帮忙了,你们早点过来哈!”
丢下这一句话,又用暧昧的眼神上上下下将一对璧人儿打量了一番,小姑娘嘻嘻笑着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云锦经了男人的巧手,梳了个别致的新式发髻,又由他搭配好了层层衣裙,而后他拿了件大红色的披风,领子上一圈毛茸茸的雪白皮毛,透着融融暖意。
披风裹住了女人娇小的身子,瞬间显得整个人精神又甜美。
他亲手替她系上了披风的系带,那修长的十指,就在云锦的眼皮底下灵巧地动作,打了个漂亮的结……
云锦看着镜子里娇美可人的小女子,脸儿红得像是多擦了好几层的胭脂。
她匆匆取出一套新衣,也依样画葫芦,替男人穿衣打扮整齐,那头银丝她也细细地整理了……瞥见男人颇含兴味勾起的唇角,深觉自己的模样像个新嫁的小媳妇儿的,云锦低着头随男人出了殿门。
扑面而来竟是漫天的风雪。
早间还出过太阳,不想这么快下起雪来。
于是,皇宫里多了两个施施然漫步于雪地的人影。
“此地的雪,倒是下得缠绵。”
这大男人见惯了北地的风雪,不知怎的,还对北越的雪起了点兴趣,是以不肯坐车辇,只慢悠悠地绕着宫墙走。
苦了云锦这个孕妇,本来就不若他身高腿长,闲庭信步,她可是迈着小脚在湿滑的雪地里走得小心翼翼——
虽然这场雪刚开始下,还未见积雪,然而为了腹中孩子,她总归得加倍小心。
“冷么?”他的眸光总算从晶莹洁白的雪花上收回,转身看那被毛茸茸的披风裹得只露出两只晶亮大眼的小女子,勾起唇柔声道,“我牵你。”
她迟疑了一下,才自暖手袖炉处伸出一只小手来,放进了男人的手掌中去。
好暖……仿佛比烧红的炭火带来的暖意,更加直抵人心。
他便这般牵了她的手儿,尽量避开潮湿的地方,沿着条条长廊,慢慢地往朝阳宫走。
他不说话,云锦也不语,只经过某处殿宇,会同他简单介绍一二。
长公主的殿室与皇帝的朝阳宫离得算是近的,也没有走多久,便要到了。
只不过,短短的一路上也遇到了好些个来往的宫人……
太监、宫女们为了除尘打扫,以及呈上各宫的年夜大餐,近来忙碌得很。
原本低眉顺目从不敢打量主子的一众奴才,却无一例外向长公主问好,之后陡然呆立在原地……
好一会儿,众人才恢复匆匆的脚步,甚至前后还相互使起眼色,暗暗回头去看——
那男子风神俊秀,身材修长,面如美玉,一头银发引人侧目,清冷如仙人般高不可攀的神姿,却在望向长公主的那一刻,浮现于淡淡的暖意来,足以融化这漫天的雪花!
这便是长公主近来新收的男宠?
还真是风姿卓绝啊!
宫女们光是偷瞄那背影,也禁不住红了脸……
云锦便带着这一尊惊作天人的大神,翩翩来到了云昊的朝阳宫里。
大殿里很暖,瞬间融化了彼此鬓角和眼睫之间不经意沾上的雪花,夫妻二人褪下披风,望着彼此微微湿漉的眉眼,忽而相视一笑——
那画面,看得原先殿里头的人眼睛都直了……
“啧、啧……”
刚受封不久的温青若懒懒地掀起眼皮瞧了一眼,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处小巧的炉火,“侯爷酒醒了?”
楚离渊这才从云锦身上移开了目光,转而对温青若礼貌地笑了笑,“还没恭喜温妃娘娘。”
“咳!”温青若哪里稀罕这封号,无奈那男人这回铁了心要给她一个名分!她又奈何不得他,只能任由他胡乱编排。
“公主,快坐下吧!”
小秋跑出来扶住了云锦,走到摆好了餐具的长桌前。
云锦对温青若欠身致意,“皇兄呢?”
小秋笑着摇摇头,“圣上还在忙呢。”
“还在忙?”
云锦面露诧异。
这年节哪来这样多的大事,都不能让人安歇一天么?
温青若走过来,扶着云锦落了座,顺手替她把了个脉,“他还能忙什么?还不是惦记着……”忽而欲言又止,“说来说去,就是互相之间那点你来我往的。”
“什么东西你来我往?”
素来还算聪慧的云锦居然没听懂。
“唉,你真是被他卖了也不知道。”
温青若对着云锦身后那个人模人样的狗贼白了一眼:哼!居然直接把她温青若当货物卖到北越——而云昊那个狗男人也不是吃素的,重嫁一次妹子,更是赚得钵满瓢满,不跟卖差不多?
“又在说朕的坏话了……”
云昊语气沉沉,撩了幔帐从内殿走了出来,一张英气勃发的俊容,和嘴角并不掩饰的笑意,显得心情不错。
“妹妹近来身子无恙吧?”
他打量了云锦一眼,示意起身相迎的胞妹赶紧坐了回去,转而看向替她把脉的温青若,“如何,爱妃?”
“就那样吧。”
温青若显然不愿多搭理他,一个人坐得远远的去,滴溜溜的杏眼望着云锦,“好像没有遵医嘱啊……”
“啊?”云锦又愣了一会儿,方恍然忆起——
青若跟她说过,月份大了,要禁房事……
这、这……
小女人的脸立刻涨红了。
身后的罪魁祸首却仿若关心地凑上前来,秀美的一张玉面晃得她心里愈加小鹿乱撞,“怎么了,夫人?”
云锦曾经幻想过,母后如果还在,父皇也没有失去常性,同她和皇兄在一起吃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会是何种画面……
如今,双亲逝去只余追忆,活着的人,更加要珍惜眼前人——
看着皇兄与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并肩坐在一处:你给她夹一筷子,她就暗暗吐掉一口;她掐他一下,他就摸她一把……咳咳,这画面还真是意外地和谐啊!
如此,云家兄妹都与自己的心上人坐在一处,安逸地用了一顿午膳。
虽是身在皇家,但云昊不是穷奢极欲的人,这顿年饭丰盛、精致,却算不得铺张,因而一家四口,再加上旁边跑来跑去的小秋,围着一桌浓香四溢的菜肴,更多了几分寻常人家的温馨氛围。
真好,她曾经幻想的圆满画面,竟然真的实现了……
孕妇本就多愁善感,热腾腾的菜肴上来的时候,云锦有些酸涩的眼眸微微一眨,竟掉下两颗晶莹滚烫的泪珠来。
对面的温青若多慧黠的人,杏眼滴溜一转儿,也不说话,桌子底下一只脚伸了过去,踩住了身旁那人的脚尖。
云昊只当是同他调情,邪恶地笑了两声,一只大掌肆无忌惮地朝女人伸了过去。
温青若“啪”一声打掉了他的手,眼神朝对面一撇,男人这才会意,今日胞妹情绪有些不对——
“怎么了,妹妹?”
被哥哥一问,正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出神的云锦,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嗯?什么?”
热气一散开,云昊瞥见胞妹颊边还挂着的泪珠子,腾一下就火了:“怎的,他又欺负你了?!”
当着某人的面,一直将其当空气的北越皇帝,这下又是碗筷一摔,不顾形象地怒骂道,“还在朕的地盘上,甚至在朕的眼皮底下,都敢欺负朕的皇妹?真是狗改不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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