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这里的医护人员,全是司家自己培养出来的,他们听命于司奕。
虽然他们知道强迫一个小姑娘是不道德的行为,但权衡利弊后,一个个默默上前,朝着商白白靠近。
“不要……你们别过来……”
商白白疯狂摇头,眼泪从脸颊上淌了下来。
她想要逃跑,逃离这个可怕的牢笼,可是双腿犹如灌了千斤重,她越是着急害怕,越是跑不起来。
商白白一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抵到冰凉的墙面上,退无可退。
她泪眼婆娑,害怕到脸色苍白,眼神哀求的盯着不远处长身玉立的那个男人。
“这不公平,司奕这对我来说不公平。你不能,也没资格拿走我的东西……”
眼泪模糊了视线,商白白看不清司奕的表情。
后者沉默不语。
商白白舔了舔咸涩的唇瓣,努力给自己争取完好的机会。
“再等等好吗?飞机马上就来,回去了你再找别人给她移植,求你了,看不见了我会很害怕很害怕的……”
商白白并不相信司奕说的话。
几次失信都是因为白天,商白白不敢再相信司奕了。
她怕了,真的怕了。
这里医疗条件太差,但凡出了意外,她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凭什么要她承担她没做过的事的责任?
商白白满心委屈和怨怼,但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了。
因为在司奕心里,白天永远高尚纯洁,而她只配做白天脚底下的淤泥。
再多的解释,只会让司奕更加厌恶她,更加心疼白天罢了。
司奕看着满脸泪水,委声祈求的商白白,心里骤然抽痛了一下。
痛感骤然出现,一闪而逝,快得令司奕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面前的女人,娇弱的身躯轻轻颤抖着,像只走投无路的幼兽,可怜而卑微的向着猎人摇尾乞怜、讨巧卖乖。
想到三年里,商白白的乖巧和贤淑,司奕抿了抿唇角。
黑曜石般的眼里,情绪晦暗不明。
垂在身侧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司奕哑声淡淡道。
“换膜刻不容缓。白白,我答应你,等回去后,立刻为你联系合适的膜,请护工一天二十四小时陪护,不会让你感到害怕。”
这是司奕第一次对商白白做出承诺,然而目的竟然这么可笑、这么讽刺。
商白白以为自己那颗心被司奕锻炼得百毒不侵,可是临了,还是会那么痛,那么痛……
像是被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切割在心上,鲜血淋漓。
疼得她甚至都
不想再活下去了。
商白白抹掉脸上的泪水,使劲眨了眨眼睛,暂时逼退眼中的湿意。
她终于看清楚了司奕的眼睛。
眼睛最能反应人的内心。
然而,她看到的那双桃花眼,失了潋滟轻佻,充斥着无动于衷的冷漠。
是真的很冷啊。
热带雨林,温度高得能铁板煎鸡蛋,她望进司奕眼里深处,却仿若置身寒冬腊月……
商白白低促的扯出一抹苍白,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哀声问。
“你强行取走了我的眼角.膜,即便是这样,也没想过要亲自陪伴我吗?”
闻言,司奕愣住。
他脸色微微绷住,一言不发。
幽深的眼神,太过复杂和深邃,令人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
几瞬后,商白白深深吸了一口,垂眼的瞬间,飞快眨掉眼里的泪水。
她低声呢喃,“我明白了。”
世界上再没哪一个男人,如同司奕这般狠心。三年情深不倦的陪伴,既换不来他一分半点的信任,也得不到他丝毫怜悯。
她是有多可悲,才爱到这么个下场。
商白白为自己当初不顾一切追到他身边的决定,懊悔莫及。
女人绷得直直,紧看着墙壁的身体,像是失了信念一般,骤然松懈下来。
这情景,让司奕想起了被判死刑,即将执行枪决的囚徒。
恐惧到极致后,到放弃抵抗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司奕突然感到心慌,他无意识的叫了商白白一声。
女人听到声音,缓缓抬起了眼睛,和司奕对视。
眼神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犹如一潭死水。
她平静的说,“你从前总告诫我,让我摆正自己的位置,别肖想不可能得到的爱。
我以为哪怕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只要永不放弃,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不是愚公,也不是精卫,移不了山,填不平海。更不是白天,不用付出,就能在你心底生根发芽。
如果能拥有你的爱,就算是失明我也甘愿。
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甘之如饴。
但你要我的眼去治白天,我不愿意。
我没得选择。”
听了这些话,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所触动。
司奕幽深的黑眸,掀起了些许波澜。
他喉结滚了滚,似乎有话要说,仔细追寻那抹深意,又无法宣之于口。
……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商白白此刻的感受。
她瞥了司奕一眼,轻声而坚定道,“我唯一可以选择的是,从此以后,再不爱你。”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一眼爱上对她露出温暖和煦笑容的司奕。
而往事不可追,余生她还掌握在自己手中。
“眼角.膜算是我烦你三年的报酬吧。”
商白白平静的走过去,任由医护人员给她做检查。
对方浓烈而炽热的爱意,宛如滚滚岩浆般撞进司奕身体里,惹得他浑身热血沸腾。
然而,在温度攀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一盆凉水将他淋了个透彻!
一个人的爱,可以随随便便收回,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的吗?!
司奕简直想剖开商白白的心看看是什么模样。
心头像是被猫爪在挠一样,让他那处地方不得安宁。
就在这时,一个医生惊呼出声,“白天眼部情况恶化,再不手术,眼球就保不住了!”
这句话,将司奕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拉扯到了实处。
他陡然清醒过来,猛地扭头看向病床上的白天。
女人脸色苍白,干枯发丝贴在汗水与血水交汇的脸上,狼狈、凄惨。
白天尾指轻轻勾了勾。
司奕瞳孔一缩,倏然想起他和白天小时候的约定。
“小白小白,陪我玩机器人。”
“爸爸妈妈让我学习好多技能,我没有时间陪你玩。”
“那我替你学。”
六岁大的小女孩,满脸沮丧,“不行啊,爸爸说,会各种技能,才能养活自己,不被人欺负。”
司奕拍着胸脯保证,“我学东西快,你陪我玩,我来替你学,以后我来养你,我来保护你不被人欺负!”
司奕记事很早,当年的事情还能浮现在脑海里。
那句承诺,他从未忘却。
他怎么能弃白天不顾呢?
他有能力,有人脉,回国后,很快就能找到新的眼角.膜,到时候请最权威的眼部专家,和自己一起做手术,商白白不会有事的。
七零八落的情绪从他眼里倾泻而出,没时间让他体会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被他匆匆掩去。
“马上手术,你们跟我出去准备。”
司奕点了几个能力不错的医生和助手,便率先出去换无菌手术衣。
留下来的几个,看着面色平静的商白白,温声安慰她。
“院长是非常牛逼的外科医生,绝大多数的手术他都能,且他做手术很稳,你别太担心了。”
商白白垂了垂眼,讽刺的点了点头。
给白天做手术,他只会比平时更稳。但这里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最不济,只是一只眼睛失明,另外一只还能用。
商白白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对于病床上躺着的白天,商白白一个眼神都欠奉。
她不知道白天原本就是这么阴毒,还是后来经历过悲惨事情后变得心理扭曲。
无论她经历了什么,都不是她肆无忌惮伤害他人的理由。
片刻后,穿着手术服的一行人来了。
商白白被麻醉师注射全麻后,眼皮渐渐沉重,剩下的,她全然不知。
白天眼睛被感染,又是在这种医疗条件下,手术的医生各个谨小慎微,生怕出现任何差错。
手稳到被人调侃“心狠手辣”“没有人类感情”的司奕,头一回感到了紧张的情绪。
他看了看白天,又看了看和白天肖似的商白白,然后才从容不迫的拿起了手术刀。
*
言墨被保镖拦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拜托掉那些该死的玩意,拐个弯就看到司奕带来的医疗团队一些人聚集在一起说话。
言墨走过去,想问他们商白白在哪儿,刚靠近,就听到其中一个人说。
“要是有哪个女人像商白白那样爱我,我这辈子都值了。”
旁边的女医生翻了个白眼,“值个鬼!她是倒了血霉才看上咱们院长好么?!爱情没得到,还被院长强行拿走眼角.膜给他喜欢的人,换我,早呕吐血了好吗!”
言墨听了,倒吸一口冷气,伸手便拽住那女医生的胳膊,“你说什么——司奕那禽兽不如的老东西,敢拿商白白的……”
言墨说不下去了。
他又惊又怒,此刻心里只有商白白,他完全没意识到,白天的伤势到了要换眼角.膜的地步。
谈话的都是司奕的人,偷偷说主子坏话是出于气愤,被外人听见,顿时齐齐噤了声。
女医生羞答答的觑了眼言墨,声音一下子比刚才柔和了几个度,“我们瞎说的,你听听就好……”
“她在哪儿?!”
众人不答。
言墨松开了人,直直朝着这片雨林,唯一一间临时搭建出来的手术室冲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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