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如今大英国都知晓本宫真正身份之人,倒也仅有东临公子一人,且东临府眼线极广,东临公子又本事滔天,想来自会大肆帮本宫隐藏身份才是。又或者,倘若有朝一日本宫身份突然暴露了,这缘由,也仅有两个才是,其一便是东临苍的人敌不过大英皇族之人,更无能耐拦住大英皇族之人查得本宫真实身份,是以,是东临府的人蠢然无能;这其二,自然也是东临公子主动放出风声,主动将本宫身份公诸于众。”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语气也越发幽远,“东临公子,你说是吧?倘若本宫身份泄露,不是东临府之人无能,便是东临公子主动泄露,是以啊,倘若东临公子当真忌讳誓言,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会帮本宫守住东陵长公主的身份吧?”
东临苍略是无奈的笑笑,“瑶儿这话,倒是再度将在下算计进来了呢。倘若瑶儿身份暴露,自然是东临府之人或在下之过,如此,瑶儿之言莫不是有些牵强和为难人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是另外有人认得瑶儿,亦或是大英皇族之人遣人在大英之人查了有关瑶儿的信息亦或是画像,如此,难不成也是在下与东临府之过?”
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思涵便淡然无波的出声道:“本宫方才便已说了,东临苍眼线密布,东临公子又本事滔天,算计精密,是以,东临公子若要阻拦皇族查人,想来皇族派遣出来的人,自然是渡不出大英的地盘,寻不得本宫画像,又或者,即便寻到,也会死于非命,是吧?当然,若东临公子本是打着与本宫同盟的幌子而不愿真心与本宫同盟,也并非真心要帮本宫,如此,东临公子自然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皇族之人大肆顺利的查到本宫身份,从而再将本宫身份全然公诸于众,是吧?是以啊,本宫身份是否掩得住,全在东临公子掌控之间,但就不知,东临公子愿不愿帮本宫捂了。”
她这话也说得极为直白,脱口的内容也有条不紊,虽语气略微卷着咄咄之意,但更多的,则是在威胁与提点。
东临苍眉头越发而皱,神色略是深沉云涌,则是片刻,突然便敛神一番,微微一笑,“未料此际,瑶儿竟也会这般威胁在下,只是在下对瑶儿,的确无恶意,也的确有同盟之心,是以啊,瑶儿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你之身份,在下自然会掩。”
说着,缓缓将目光从思涵身上挪开,似也不愿就此与思涵多言,仅是话锋稍稍一转,缓道:“瑶儿既是确定要回东临府入住,既然决定了,且毫无更改,那此际,便望瑶儿先随在下一道上路吧。”
“可。”
思涵并未耽搁,仅是待他尾音稍稍落下,便淡然出声。
东临苍缓缓点头,随即便抬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匹马,“在下这马,名为旭阳,性子略是温和,倒也适合瑶儿骑,是以此番回城,瑶儿便骑这马。”
思涵顺着他的话朝那匹马扫了一眼,只见那匹马浑身枣红,但目光却是温和纯粹,并非凌厉,虽不知性子如何,但就凭那满身纯正的色泽与顺长的毛发,便也知那马极是上乘。
“多谢。”
仅是片刻,她稍稍敛神一番,平然出声。
待得这话一落,她便缓步往前,径直朝那枣红的马行去,或许那马的确如东临苍所言,性情温顺,便是思涵靠近它面前,甚至跃身而上坐定在它马背,它竟也无半分的反应,整匹马依旧是安然静立,犹如一座小山一般,平稳安定,无端给人一种极是安心稳当之意。
“旭阳虽温顺,但瑶儿终归是女子,策马仍还是得稍稍谨慎为好。”
东临苍抬头朝思涵扫望,温润柔和的笑声提醒,随即也不耽搁,当即转身而行,跃上了另一匹烈马,而后扬了手中的长鞭,朝思涵温和的笑,“瑶儿,出发吧。”
嗓音一落,眼见思涵淡然点头,他手中的长鞭也蓦地落定在马背,顷刻之际,他那坐下的马嘶鸣一声,顿时四蹄如飞,片刻便奔出了老远。
思涵眼睛稍稍一眯,深邃的目光朝东临苍脊背扫了两眼,随即便也扬鞭而起,旭阳马竟也不嘶鸣,仅待鞭子稍稍落在身上,便开始踏蹄而跃,只是别看这马不声不响,看似性情温顺,但奔跑起来,无疑如风驰电掣,速度极猛,甚至片刻之际,便已追上东临苍的烈马,待得正要继续加速朝前奔去之际,东临苍则突然策马朝思涵挨近,抬手拍了怕旭阳马的马脖子,笑道:“怎又开始野了,你背上坐着的可是娇客,可莫要给本少摔着了。”
娇客?
这二字蓦地入得思涵耳里,可谓是着实不好听。
她眼角也跟着稍稍一挑,却也不知为何,坐下的马竟像是听懂了东临苍的话一般,竟是当真减了速度,随即一直便不快不慢的与东临苍的马跑得齐平,再无猛烈前冲之意。
思涵默了片刻,淡道:“东临公子倒是好生厉害,不过是一匹马罢了,竟能听东临公子的话。”
东临苍缓道:“便是畜生,自然也有聪明之处,且烈马本是极通人性,只要认真对待或调教,便是一匹马,也可成最为听话甚至忠实的伙伴。”说着,朝思涵微微而笑,神色微动,继续道:“在下府内还有一匹良驹,也是汗血纯种,那匹马出生不久,最是调教的好时机,不如,在下将它送给瑶儿如何?”
思涵淡道:“本宫身上的担子极深极沉,成日思绪压抑,是以,本宫不是东临公子这般心宽大气之人,没那同时之间兼顾一切的精力与能耐,是以东临公子的马,本宫便不要了,多谢东临公子好意。”
“也罢,瑶儿既是不愿调教,在下便也不为难了。只是瑶儿何时想驯马了,随时都可找在下将马要去,毕竟啊,如那匹马的血型与纯性,普天之下,也难以找出三匹来。”
这回入耳,思涵面色并无变化,满目沉寂,并未言话。
东临苍转眸朝她扫了几眼,面色平和,也未再多言。
两人策马径直往前,身后的东临府侍卫则是迅速在后跟随,待得半晌之后,风声烈烈里,思涵敛神一番,继续道:“东临公子最初暗中渡展文翼来这大英之地,便也是想好让展文翼及时离开大英吧?又或者,东临公子本就无心展文翼在大英多留?”
她嗓音极是幽远,纵是周遭风声烈烈,但也不曾将她的嗓音全数盖过。
东临苍眼角微挑,面色温润平和,并未言话。
思涵无声候了片刻,低沉道:“怎么,东临公子不愿回答?”
这话一出,东临苍才薄唇一启,平缓而道:“瑶儿是从何处认为在下无心让许皇傅在大英多留?不知瑶儿可还记得,方才在下便与瑶儿说过的,在下助许皇傅入得大英,是因念及许皇傅乃瑶儿亲信之臣,是以有意助他入得大英随伺在瑶儿身边,帮瑶儿的忙呐。”
“是吗?倘若东临公子当真有心让展文翼在本宫身边呆着,自也不会再今日便提前差人准备好船只,只为渡展文翼一行人离开大英。”思涵也未耽搁,甚至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便低沉干脆的道了话,说着,瞳孔径直迎上东临苍的眼,无声而候。
东临苍神色微动,仅与思涵对视两眼,随即便故作自然的将目光挪开,“也罢,瑶儿既是这般说了,在下自无隐瞒之意。在下暗中渡许皇傅入得大英,自然也是想促成思涵留在大英而已。思涵入得大英的目的,其一便是救你那幼帝,其二便是为了蓝烨煜。且论第一个目的,瑶儿为解你幼帝身上的蛊毒,自会对付大英左相,在下渡展文翼来,自然是要让瑶儿将大英左相交由许皇傅带回东陵,从而免你心中的隐忧,随即才可安心留在大英帮衬着蓝烨煜,只是在下却是不料,那大英左相竟未死在瑶儿手里,也未被瑶儿交由展文翼,而是,死在了卫王属下的手里。”
是吗?
“如此说来,自打展文翼从东陵出发,东临公子便已知了消息,甚至从那时便已然在暗中算计了?”思涵深吸了一口气,低沉而问,心境也终是再度起伏开来,只道是这东临苍,眼线着实密布太广,甚至心思精明,有些连她想都想不到的事,这人竟也能提前伸手去谋划与算计,不得不说,若这东临苍当真要与她和蓝烨煜为敌,那这个敌人,无疑是相当棘手,难以对付了。 “也并非是从那时便开始算计,不过是知晓许皇傅乃瑶儿心腹之臣,对瑶儿极为衷心,是以他要来大英,在下自然愿顺其自然,而后来想让许皇傅带走大英左相之思,也是前些日子才想起,是以便想将计就计,让许皇傅带走大英左相罢了。”
仅是片刻,东临苍神色微动,平缓温和的道了话,说着,再度转眸朝思涵望来,继续道:“在下虽心有计量,但也并非神人,谋略也非密不透风,不过是有些事突然想起,便就去做了罢了。是以,瑶儿也无需因此而对在下有何成见或防备,也许论起谋略来,在下也是不及蓝烨煜的呢。”
他嗓音极是温和,且这话的内容也在委婉的劝思涵莫要对他太过成见。
只是有些事看得多了,且对这东临苍的心思也逐渐了解得多了,心底的防备啊,自然是有增无减,消却不得的。必经,一个对诸事都计划周密,甚至两手伸得极长极长,长得超出了你的想象,如此之人,何能不防?
思绪至此,一时之间,思涵并未言话。
她仅是迅速将他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凝在了官道前方的远处,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出声,“东临公子许是误会了,方才本宫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无怀疑之意,只是,东临公子主动将一切解释清楚,消除误会,自然也是好事。再者,本宫既是与东临公子同盟,自然是不会对东临公子太过防备,毕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道理,本宫自是清楚。”
东临苍微微一笑,温润如风的道:“如此便好,在下也极是希望,在下与瑶儿之间的情谊,能情比金坚呐,是以既是同盟,自然不能用怀疑揣度之心来坏了同盟之意,瑶儿,你说是吧?”
思涵神色微动,并未言话,仅是淡然点头。
东临苍面上笑容深了一重,整个人一派的温雅卓绝,却是那漆黑平和的瞳孔在思涵面上流转半圈,便眼角微挑,薄唇一启,极是自然的转移话题道:“瑶儿昨夜与蓝烨煜那小子相聚,觉得那小子身子骨如何了?”
这话入耳,纵是明知这东临苍许是仅是在担忧蓝烨煜身子,但不知为何,心底的疑虑仍在层层作祟,压制不得。
思涵下意识应声朝他望来,则见他笑得温和,整个人清风淡然,并无异样,她心神微沉,随即便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仅道:“大抵是这些日子吃得略好,是以蓝烨煜身子倒像是比往日硬朗几分。”
“是吗?”
东临苍随口接话,说着,嗓音微挑,继续道:“那小子已染寒疾,且前些日子在路途之中,也几番遭大英兵力袭击,就论这些,那小子新旧之伤并未痊愈的病体,自然不易硬朗好转才是,莫不是,昨夜夜色太暗太沉,瑶儿并未看清那小子脸色,又或是那小子并未对瑶儿透露他身子具体如何?”
思涵满目幽远,浑身淡漠,并未言话。
东临苍叹息一声,面上的笑容也逐渐敛却,随即极为难得的叹息一声,“两国交战,领头之人自当身形矫健,魄力之至,只有如此,才可稳定军心,士气东陵,若不然,倘若领军之人都病恹颓弱,士气定当萎靡,如此两国交战的结果,可想而知。”
“东临公子许是过于担忧了。蓝烨煜此番既是能单枪匹马入得大英国都,更还能领着本宫出得大英国都,就凭这些,也足以证明蓝烨煜身子无恙,硬朗之至。且本宫今日也与东临公子说过,本宫与蓝烨煜昨夜还遇了大英左相之人的袭击,拼杀之至,蓝烨煜都能安然无事,区区寒疾与新旧之伤,又如何撼动得了他。”
不待东临苍尾音全然落下,思涵便淡漠幽远的再度出声。
她语气极是森然沉寂,无波无澜,并未夹杂太多情绪,只是大抵是语气中卷了淡漠与自然之意,底气也略是足满,是以这话一出,倒让东临苍微微一怔,略是有些判定不得蓝烨煜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毕竟,他东临世家的眼线虽是密布各地,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布了眼线,再加之蓝烨煜那小子极是精明,他遣出的探子已然寻了好几日,此际也仅能确定大周大军驻扎之地的大概之处,却无法深入探寻,且对蓝烨煜的消息,也仅能大致猜测,探子搜集来的信息也断断续续,并非详尽,是以此际他对那蓝烨煜啊,的确了解不多。
“蓝烨煜身子无碍便成,若是不然,日后牵扯定是极大。再者,前些日子东临府得了一批极是罕见的药草,那些药草对寒疾与伤口的愈合极是有利,在下本想着用那些药草炼制一些丹药给蓝烨煜那小子,但如今听闻瑶儿这般说,在下倒是觉得那小子许是用不上在下的丹药了。”
待得沉默片刻,东临苍按捺心神的再度出声。
思涵淡漠平缓的点头,面色依旧无波无澜,平静从容。
东临苍转眸凝她两眼,犹豫片刻,终是再度道:“瑶儿可是因在下今日的这些话,突然便对在下心有抵触,全然无法松懈防备了?”说着,叹息一声,“倘若当真如此,在下此番前来,倒是当真有些得不偿失了。在下本意是要留住瑶儿,不料竟牵扯出这么多变故来,委实无奈,也望瑶儿相信,在下对你,对蓝烨煜,的确无任何恶意,仅有同盟帮衬之心。”
他再度道了这话,虽嗓音极是认真,但思涵却并无太大反应。
她仅是转头朝他望来,微微点头,只道:“本宫知晓了,且本宫也无抵触东临公子之意,东临公子不必担忧。”说着,浑然无心与他多言,目光再度落于前方官道的远处,继续道:“东临公子不是要急着回城么,此番策马速度许是不够,不如,加快马速,疾驰而前如何?”
这话入耳,东临苍自是知晓思涵无心与他多言,他目光再度朝思涵凝望,并未立即言话,直至半晌后,他才按捺心神一番,平缓温和的道:“是了,方才仅顾着担忧瑶儿误会在下,却差点忘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也难得瑶儿为在下记得,此番自是事不宜迟,的确需加快马速,尽快回城。只是,旭阳虽温顺,但瑶儿该是不熟悉它,是以,也望瑶儿多加谨慎,莫要在旭阳背上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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