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朝伏鬼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乱世大起,本宫,岂能在此际离开这大英宫闱。但若稍稍而避,趁势再杀一人,才是最好。”
嗓音一落,分毫不待伏鬼言话,便开始踏步朝殿外行去。
伏鬼再度一怔,面色越是为难与担忧,足下急忙朝思涵跟去,压着嗓子道:“娘娘,这大英禁宫已极是危险,娘娘若继续呆在宫中,定非好事,还望娘娘三思。”
“你家主子的大军就要从地道中攻出来了,本宫还怕什么?本宫还要等大周之军涌入宫来,那时候,本宫便可与你主子一道,比肩平定大英的一切。”思涵头也不回的道了话,足下行得越发迅速,待靠近另外一侧的拜月殿院墙,正要腾身而起,奈何还未立即动作,心思便又蓦地紧了一下,随即当即停下动作,弯身捡了枚石头朝院外扔去。
瞬时,那本是毫无火光且沉寂一片的院外,竟突然响起了层层的开弓声。
刹那,一道道箭羽破空之声陡然在头顶响起,犹如密集的大雨般层层交织,狰狞之至。
果然是有埋伏。
箭羽陡然在头顶飞过,而后七零八落的落在了身后不远。
思涵面色一沉,心底增了几丝冷笑,随即沉默片刻,头也不回的朝伏鬼所在的方向扫来。 光线暗淡,仅瞧得起伏鬼的身形轮廓,看不清他的面色。只是这是,伏鬼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扫望,转眸朝她凝了一眼,随即便垂头下去,刚毅煞气的出声道:“属下去将在外之人引开,娘娘趁机跃出去。”他这话说得极为干脆,嗓音一落,浑然不待思涵反应,便已握剑而上,提气飞身。
瞬时,待得他刚刚跃过墙头,墙外的禁军闻得动静,再度开始新一轮的利箭围攻,甚至同时之间,有人东陵而呼,“这边有刺客,有刺客!”
嘈杂的吼声倒是极为大声,阵状也极大极大,奈何墙外之处却无大批禁军围拢而来,更不曾有旁余之地的禁军回应。
只是即便如此,墙外的禁军仍在东陵嘶吼,努力的想要唤来应援,但却无人而来,反倒是半晌之后,墙外的御林军箭支用尽,便是伏鬼再度飞身跃起,动静极大,墙外的禁军也再无利箭射击而来了,反倒是纷纷沉默了下去,无计可施,待得片刻之后,墙外有人开始大吼道:“院内何人,还不出来束手就擒!”
这话吼得着实威仪,语气中的杀伐之意也是分毫不掩。
伏鬼终是稍稍在地面站稳身形,转头朝思涵一扫,压着嗓子道:“待得属下与他们打斗之际,娘娘便即刻跃出墙头离开,不可多留,且望娘娘出去后便速速朝宫中南面的冷宫去,属下摆脱墙外的禁军后,便会及时去南面的冷宫与娘娘汇合。”
思涵眼角微挑,并未立即言话。
伏鬼生怕她还会有其余之事要独自去做,眉头紧蹙,忍不住再度劝慰道:“一切之事,主子皆有计策,是以娘娘无需担忧,只需顾好自己便成。在主上心里,娘娘极是重要,倘若娘娘若出了什么闪失,定乱主上之心,望娘娘,三思。是以,娘娘还是先去冷宫避避,便是娘娘有要紧之事要去做,也望娘娘待与属下汇合之后,再由属下护着娘娘去做。”
思涵静立原地,满身清冷,目光依旧淡然的朝伏鬼扫望,并未回话。
伏鬼心有起伏,突然之间,只觉心头无底,着实是猜不透思涵之思。待得沉默片刻,终还是继续道:“属下之言,望娘娘记下,如今一切之事,皆比不得娘娘安危,望娘娘,先去冷宫等属下汇合。”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仅是强行将心头的担忧压下,陡然提气而动,跃身而起,猛朝墙外而去。
纵是担忧自家娘娘安危,但他也不能继续与自家娘娘在此僵持,毕竟,墙外的禁军已是发现了他二人踪迹,再加之太上皇也死在这院内,引起的动静极大极大,倘若墙外的禁军当真全然从四面八方冲进来,他与自家娘娘自是难以脱身。
是以,与其在此与自家娘娘耗着,不如先行离开此地再说,即便自家娘娘不曾将他的话真正听入耳里,待得他摆脱掉墙外的禁军后,自然也可及时去将她寻找,从而护她在侧。
心思至此,虽是仍有些担忧,但却无可奈何。
为求速战速决,是以此番飞身速度也是极快,待得跃出墙头并落在地面之后,只觉周遭光线着实暗淡,观之不清,而周遭又脚步声环环而来,阵状极大,他侧耳细听,手中的剑柄也越发而紧,眼睛稍稍半眯,瞳中冷光四溢,不待周围之人朝他全然靠近,他便已抬剑而起,大肆杀伐。
这些禁军武功不弱,但比起大英太上皇来,自是要弱上许多。虽也是一剑之下便可伤人,奈何这些禁军似如不知痛一般,即便身上受伤,竟仍是大力的朝他这边拼命围攻。
他一边打斗,一边抽空借着暗淡光影朝墙头观望,待得片刻,眼见思涵越出墙头之后,他心口这才稍稍一松,随即下手越发快速冷狠,不为杀人,只为及时脱身。
因着心头着实担忧,他等不及让思涵去冷宫等他,而是要在半道上便将思涵追上,是以,出手的动作也冷狠凛冽,略微发急,而待他真正杀出重围并跃身顺着思涵离开的方向奔去,却是还未行得几步,便见前方拐角之处,竟有大片火光与脚步声朝他这边涌来。
他瞳孔一缩,足下蓦地一停,心底深处,骤然阴沉起伏,压抑不止。
看来,还有场硬战要拼。
此际,冷风大肆浮动,莫名极盛,那呼啸的寒风威力极大,似要将周遭树木都要强行掀起一般。
黑夜之下,四方隐隐虽有宫灯烛火,但却并非明亮,加之周遭雾霭笼罩,朦胧氤氲,无端给人一种致命般的无底与未知的慎人。
思涵一路往前,满面淡漠沉静,并无半点慌乱。
只是待走出不远,只闻后方顿时有大片脚步声朝她的反方向越跑越远,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回头一望,只见即便雾气浓厚氤氲,但却能极为难得的见得大片移动而远的光影,甚至那些厚重的脚步声庞大压抑,一直延续不断,一声声的撞击在心,压抑难耐。
她神色微微一变,自是知晓那些移动光影与脚步声自是禁军所为,是以,这么久了,太上皇死了,她这所谓的刺客也从拜月殿逃出来了,而那宫中所谓训练有素的禁军,这会儿才姗姗来迟的去增援?且也不得不说,如今这会儿才来增援,无疑是毫无用处,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只是,又是谁借了禁军天大的胆子姗姗做戏似的来迟?莫不是,太上皇一出事,宫中的禁军都已人人自危,是以自发的不愿太过冒险,纷纷主动的迟来?
思绪翻转,心境也再度开始起伏。
则待片刻之后,思涵便已迅速将心思压下,正要回头过来继续往前,不料足下还未来得及动,顷刻之间,后方有人大肆而吼,“拜月殿起火了,起火了。”
又起火了?
紧烈的嗓音层层而来,思涵下意识一怔。
待得目光再度回头一望,只见隐约浓烈的雾气遮拦之下,竟突然有层层的短兵相接与惨呼声响起,甚至同时之间,一道道刀剑入肉的狰狞撕裂声也是鳞次栉比的响起,杂乱之中,所有声音齐齐而来,无疑是阵状极大,紧烈而又混乱不堪。
片刻,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也随风入鼻。
思涵心口微微一凉,神色越发严谨清冷。
伏鬼一人,杀不了这么多人,制造不出这么大的杀伐之声。
是以,若是料得不错的话,方才突然姗姗来迟去增援的那些人,许是不是增援的禁军了,而是,与本已在场的那些禁军为敌之人了。
只是,谁会有胆子与机会遣这么多人去杀禁军呢?是蓝烨煜的人,还是东临苍的人,又或者,这二者皆不是,而是大英朝堂之上的反派一党,开始趁机兴风造反了?
层层密布的雾气,虽是遮挡了杀伐场面,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道,无疑在大肆提醒着血流成河的狰狞场面。
思涵静立在原地,突然之间,只觉手脚越发而凉,待得再度沉默片刻,终还是再度压下心绪,继续往前。
大雾遮挡,看不清太多,再加之对这大英宫中极不熟悉,是以自然得找人领路。只是不知为何,此番一路行来,却不曾遇见一名宫奴,正待心底略微无奈之际,前方不远,突然有惊慌追逐之声响起,她面色微变,耳稍稍听了一下,足下越发而快,蓦地朝前方行去,却待终于靠近,便隐约见得四五名禁军正朝一名男子追赶。
那男子衣着不俗,但墨发却是全然跑得凌乱,整个人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的惨呼大跑,左躲右避,他身材极为细瘦,躲闪之间似也略微透露出了几许武功,奈何即便如此,他武功并非深厚,整个人也因太过惊恐无措而难以使出太多招数,他意在慌不择路的逃跑,拼了命的跑动,奈何片刻之后,便被已然靠近的禁军自后背划了一剑。
“啊!”
刹那,他惨然闷哼,整个人身形不稳,跌倒在地。
他身后的几名禁军见状,顿时快步朝他靠近,手中明晃晃的长剑蓦地朝朝那人刺去,瞬时,思涵瞳孔一缩,下意识抬手而动,凛冽的掌风陡然震出,顿时将那几名站定的禁军刹那震倒。
禁军们皆是猝不及防倒地,因着思涵掌风浑厚,他们皆觉浑身剧痛难忍,呼吸不畅,浑身骨头也因撞击地面而如散架般疼痛,而待下意识努力的抬眸一望,便见薄雾之中,思涵缓步而来,满身清冷。他们着实不知思涵究竟是何人物,本要出声呵斥,奈何浑身大痛,一言难发。
那被追杀的男子早已被面前的场景吓呆,纵是后背中剑,但似也不知疼痛一般,仅是瑟瑟发抖的朝思涵盯着,俨然是惊恐之下将思涵当做了杀人狂魔,眼见思涵越发朝他走近,他惊得在地面蜷缩抱头,嘴里颤抖断续的道:“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他重复不断的说出这话,思涵神色微动,并未言话。待得彻底站定在那人面前,思涵才抬眸朝那几名禁军望去,淡道:“你们因何而杀他?”
直觉之下,只觉这番杀伐,定暗藏玄机。再加之拜月殿外所谓的援军与在场禁军相杀,是以,重重疑虑之下,自然也莫名觉得面前这场刺杀自然也与拜月殿外的厮杀有关。
只是这话一出,在场禁军脸色发白,浑身发痛,却是无人回话。
思涵慢条斯理的抬了手,修长的指尖懒散缓慢的理着袖袍的褶皱,漫不经心的再道:“怎么,不愿说?本宫向来最是不喜藐视本宫之人,你们若不说话,本宫脾气一来,便要断你们脑袋了呢。”这话一落,理着袖袍的手指微微放下,足下也缓缓而动,慢腾腾的要朝他们行去。
她如此动作,无疑令在场几名禁军心头发紧,满身震颤,待得思涵越发走近,禁军们便将她面上淡漠无波的杀气与凌人之色越发的瞧得清楚,心头也越是紧张畏惧,随即片刻,其中一名求生欲极强的禁军终是强行忍住了满身的疼痛,惊惶嘶哑的努力出声,“姑,姑娘饶命,是,是皇上下令诛杀他们的,不关我们的事,是皇上下令的。”
百里堇年下的令?
思涵神色微动,足下也稍稍而停,阴沉淡漠的道:“皇上为何要下令诛杀他?”难不成,那被追杀的男子,得罪了百里堇年?
正待思量,那禁军再度紧着嗓子道:“姑,姑娘,这点我的确不知的。我只是知晓,今夜皇后宫外,皇上召我们斩杀在场的所有朝臣与亲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罢了,望姑娘饶命,饶命。”
这话入耳,若说心头不震撼,自是不可能的。
她终究是不曾料到,如百里堇年那般看似温**人,竟也会……下令斩杀在场的朝臣与亲眷。且不得不说,今夜皇后一亡,紧急入宫的朝臣与亲眷皆是身份不低,百里堇年要斩杀他们,自是兹事体大,也容易惹大英太上皇震怒。是以,或许百里堇年那人啊,本就是野心磅礴,只是不曾在表面表露罢了,是以待闻得大英太上皇在拜月殿出事,他便彻底暴露野心,阴狠的开始对付起朝臣来了。
他如此暴戾之举,无疑是在她意料之外。无论如何,按照常理来推断,太上皇一亡,那百里堇年啊,此际不是最该趁势拉拢朝臣与其亲眷,从而彻底的取代大英太上皇而坐稳大英帝位么,怎那大英太上皇一亡,他并非是要稳定与拉拢人心,反倒是大开杀戒了?
难道,在他心里,竟觉这大英宫中发生之事还不够乱?
思绪翻转,越想,心境越发厚重。
眼见她一言不发,在场几名禁军越发心紧,那方才言话的禁军再度朝思涵出声祈求。
思涵瞳孔一缩,应声回神,目光刚刚再度落定在那禁军面上,却是这时,周遭四方,竟再度有追逐与杀伐之声。顷刻之际,思涵面前的那名禁军竟突然似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的开始扯声大吼,“救命救命,此处有女刺客,救命!”
他这突来的嗓音,极大极大。
刹那,周遭不远,竟也陡然有脚步声朝这边袭来。
思涵眼角微挑,抬手便将那禁军的脖子勾住,扯着他便迅速离开。
“你若再吼,本宫便捏断你脖子。”
雾霭重重,掩盖了一切的狰狞场景,仅是片刻,思涵阴沉淡漠的朝手中捏着的禁军道了话。
那禁军脖子受制,呼吸极其困难,忙不迭的点头。
思涵也不多言,仅是扫他一眼,便漫不经心的道:“你家皇上,此际可仍在皇后殿外?”
禁军极为困难的点了点头。
思涵眼睛稍稍而眯,“指路,领本宫去皇后寝殿。” 禁军面色因窒息而憋得通红,浑身压抑难受,道不出话来。
心口的畏惧之意越发的起伏高涨,不待思涵尾音全数落下,他便拼了命似的朝思涵点了头,而后便努力的抬手而起,指了指前方几步之遥的岔道。思涵顺着他的指尖朝那条岔道扫了一眼,面色清冷淡漠,并未言话,足下仅是顺着那条岔道继续往前,不慌不忙的走着,只是待走了一截路后,她才慢条斯理的继续道:“本宫这人,向来没什么耐性,倘若你随意给本宫乱指路,本宫不仅会扭断你脑袋,还会用尽一切法子杀你亲眷九族。”说这,嗓音微微一挑,继续道:“别以为本宫之言仅是玩笑,本宫要做的事,无论如何都会达成。”
懒散自若的嗓音,幽远而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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